八万春 第12章 百年前的故事（1）

【几百年前】

“殿下快要生了啊！”三公主静姝产子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天宫，柳氏偕同几个侍从急匆匆赶到了圣水殿。

“父亲大人呢……”静姝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握着母亲柳氏的手，“孩子，我们在你的身边啊。”静姝像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偏过了头，望向了空荡荡的殿门，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一道道眼泪却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汗水混杂着泪水低落在地，整个圣水殿被痛苦的嘶喊声和仆从们不知所措的交流声填满。许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在殿堂里响起。“殿下，是个男孩子。可……”仆从欲言又止，产子后的欣喜被眼前的景象打破，而又沦为了沉默。眼前的男婴一头银发，两个小小的黑色犄角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异物。这个小家伙吮吸十指，小小的尖牙赫然发出寒光。所有围在床前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没有人敢承认这就是他们未来最小的皇子。柳氏转过了身，掩面哭泣着，“这是魔族的诅咒啊……是诅咒，不祥之物啊……”。

“我要抱抱我的孩子。”静姝期待地看着仆从们，汗水浸湿了她的黑发，使得发丝一根一根地紧贴着她瘦削的脸庞。一位侍从颤颤巍巍地抱起了刚出生的男婴，递给了静姝。静姝用手强撑着起了身，随后小心翼翼地从侍从那儿接过了自己的孩子，双手环抱，让孩子舒服地枕在自己的臂弯里酣睡。“该叫宝宝什么名字呢……季山怎么样呀？你的爹爹姓季，名川，那宝宝就名山，你说好不好呀？”静姝看着怀里的孩子，甜蜜地笑了。她看向了四围的人，想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四围的人们默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静姝以为是自己得到了赞同与回应，笑容更加灿烂了，她轻轻摇晃着臂弯，笑眼盈盈地看着小季山，温柔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季山痒痒得“咯咯”笑了起来，静姝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微风轻拂，窗前的风铃作响，时间好像永远都停滞在了这温馨的一刻，这一刻是多么的脆弱，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将被排山倒海的悲苦撕碎，化作没有影子的泡沫，消失在晴朗的天空……

因为季山体内有一半魔族的血统，他成为了整个天界最不收人待见的小皇子。所有人都像是在可以避让着他，甚至是他的皇兄皇姐。直到魔族的仆从偷偷送来了他的灵仆梨子，小季山才没有那么孤独。但一切也并没有因为梨子的到来而好起来，只是从欺负一个人到欺负两个人罢了。从小季山身子孱弱，打架永远是打不赢的那个，梨子打架自然也是不行，每次他都摇晃着绿色的龙尾巴，装作一副凶相护在季山的身前，只可惜每次都会以像龙蛋一样狼狈地滚回来而告终，而每当遇到这种委屈时，小季山都会哭哭啼啼地跑入圣水殿，不顾旁边仆从的阻止而一头栽进娘亲静姝的怀里，静姝哭笑不得，只得支使开身边的人，拉着小季山的小手一起去百花圃里散心。

“又被人欺负啦，季山？”静姝温柔地询问着，小季山连忙委屈地点头，哭着一张小脸，撇着嘴不满地打着哥哥姐姐们的小报告。“娘，兄长还有其他的人，为什么老是要躲着我呀？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玩……他们老是叫我‘怪物’、‘泥巴种’，我好高兴他们终于理我了，但是听到这些词，我为什么又高兴不起来了呢……”小季山倚在静姝的怀里，天真地看着她，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的眼圈里有泪花在打转，“头发……又变成银色的了。娘，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很吓人，所以大家都害怕我呀？爹爹，是不是也讨厌我这个样子，所以也躲着我……”小季山用稚嫩的童音所无心说出来的话，却撕开了静姝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掩藏起来的伤口。魔界与天界原本就水火不容，异族人间的感情更是禁忌，何况季川是魔界的大皇子，而静姝是天界的小公主。季山的一半魔族血液使他会魔化成银发的魔族人，只是魔化的时间无法把控，魔化后带来的力量也十分不稳定，而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头银发，就使年幼的季山成为了天界子民口中的诅咒与噩兆，遭到了许多人的厌恶与恐惧。

静姝心疼地抚摸着小季山的脸，想要帮他拭去眼角的泪花，却抑制不住自己眼里的泪水。小季山也想伸手去帮静姝擦眼泪，静姝却笑着摇了摇头，“娘没事。”她微微俯下身子，用手向周围的百花轻轻一挥，一瞬间，有一点点的微光像是萤火般从花间升腾，汇聚，照亮了小季山的脸庞。小季山在花间开心地转着圈圈，试图用手扑打着这些微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才终于捉到了一点光，他高兴地捧着它跑到静姝的面前，微光照亮了她眼角的一道道清晰地泪痕，她笑着，那么幸福，又那么悲伤。玩累了，小季山就靠在静姝的怀里，听着她讲故事。“除了天界和魔界，三界里还有人间。人间一年有四个季节，花开花落，草木枯荣，一季又一季的更替，生命会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在那里，你会看到花凋零的样子，会看到河水枯竭的样子，会经历生离死别，会知道什么是死亡。”“死亡……一旦经历了死亡，人和人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吗？”小季山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静姝。静姝抬头看着漫天的微光，淡淡地笑着。

“会见到的。一定会再见到的……就像花会再开一样。”

【天界的花不会凋落，就像永春的白昼与夜晚，永远在极力维持着虚假的幸福和破旧的陈规，行走在其中的人，只不过是被观赏的傀儡……一朵永不会败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