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第一页写着——每日记录要素:姓名、住处以及今日所做之事。
这东西像是个日记本,不过是个崭新的空本子,第一页的字像是印上去的。莫非榆放下册子,走去井边打水,找了块干净的布子洗脸漱口,接着便到了梳头的步骤,她拿起梳蓖正要梳,无忧急忙从她手中抽出身来喊停。
“别用我梳!吃了你的情绪,谁带我去找梅子味的喜啊!”
“抱歉......忘了。”周围也没有别的梳子,莫非榆用手抓了几下,拿起一根筷子盘起上半边,将变回梳蓖的无忧插在了脑后。
出了院子,旁边十八号房的邻居也出来了,莫非榆想上前跟郁问樵打招呼,但转过来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
她捏着腰间的盗铃晃了晃,再一眨眼,温文尔雅的郁问樵回来了。
“又变脸了么?”话问出口时,郁问樵便已心底了然。
莫非榆点头,“你跟我一起去叫他们吧,我怕一转头就找不到你了。”
郁问樵眼眸微眯,嘴角玩味地勾起笑,“好,我不会乱走的。”
事情不出所料,另外三人也都变了脸。莫非榆在兰归房里见到了一个正在画眼线的彪汉,在予桔房里叫醒了一个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在井棠房里叫醒了一个光头少年。盗铃响后,变脸破除,三个人端端正正的站在眼前。
“看来我们不能离得太远。”莫非榆说。
“为了感谢莫小姐救脸之恩,奴家请大家吃饭。”兰归看到莫非榆见自己时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张好看的脸,一想到别人看自己看到的是一张邋遢丑陋的脸,他就浑身难受。
白天的平都又恢复生气,大街上虽是人潮拥挤,但酒楼里却没有多少人。五个人一起进店吃饭算得上是一笔大生意,可店小二迎接却不怎么热情,跟城门的编号员和户房的树懒一样,无欲无求像个机器。
兰归心情不错,欢颜问道:“你们这有什么好菜?”
店小二平平道:“没有。”
兰归白了一眼,放了一块银子在店小二记菜名的本子上,又问:“没有招牌菜么?”
店小二收了银子,平平道:“没有。”
兰归不信邪,撑腰直起身子又塞了两块大的。店小二波澜不惊,兜都揣鼓了,依旧是:“没有。”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来一份。”兰归有种好心被当驴肝肺食物感觉,指着菜谱胡乱点一通。
店小二记下菜名,收了菜谱,头也不回地往后厨去了。
莫非榆忙不迭给兰归道上一杯茶,让他消消气。
“这人怎么回事?如此待客之道,生意有好才怪!”生气归生气,兰归喝茶的姿势还是很优雅,顺便还瞪了一眼想搭自己肩的井棠。
“你就当他是面瘫,或者喝凉水塞牙了,实在不行,早上上厕所掉坑里了也行。”
兰归同情地看向予桔,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叹气。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还是值得夸奖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吃上两口,气便都消了。
“千面无缘,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好找的样子。”予桔道。
接收到视线的郁问樵嘴里嚼了两下,等菜咽下了,道:“苍门未有记载,或许可以在城里先碰碰运气。”
这话乍一听很不靠谱,但莫非榆知道,郁问樵在这些事情上每一次都游刃有余。就拿金贝贝那次来说,即便是受了伤,他神情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但表面风轻云淡的人,一旦做事做成了,在外人眼里便十有**都是运气。郁褚师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人,甚至给人的感觉是他可以把这种运气收放自如,让事情变成十拿十稳。
“无忧,你知道千面无缘在哪吗?”莫非榆抬眼问道。
一直无声插在头上的红色梳蓖道:“不知道,没人见过千面大人。听别的鬼器说,就算见过千面大人也不会记得哪个是他,有幸记得也无缘再找到他。还有传闻说,千面大人有一挚友,那位挚友患有脸盲之症,每每相见总是不记得他,与他玩笑问他是否是有一千张脸。”
这传闻听起来倒是挺靠谱的,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纵使见过百次千次,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传言真假,莫非榆光听这名字便已觉孤独的风吹透每一根发丝,让人头脑发凉。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他是一名男子。”郁问樵乐观道。
五十三万人里找一个让人转眼就忘的男子,郁问樵的乐观程度莫非榆学不来。
若是要在城中找,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五个人不能分开;一旦离开能听到盗铃响的范围,就不只有一个千面无缘了。平都城里人均变脸大师,就算穿成圣诞树,转眼再看也不一样。
“总之,我们先去有标志性的地方。”
五人吃完聚在门口,商议完先朝目之所及的一栋三层高楼出发。
三层楼放在别处算不得高,可在平都城就是顶尖出众的了。平都内大多是平房,商铺酒楼至多是两层,三层楼的,已是三坊六街独一份。
这楼是个花楼,听曲品酒,也可以住店。上两层的窗户边都有衣着薄纱的姑娘,朝楼下挥舞着手绢。只是这些姑娘一眼清纯一眼妖艳,再一眼便成人老珠黄,或者嘴歪眼斜,实在怪不得店内空空,无人上门。
莫非榆不太想进去,郁问樵也跟着停足止步,兰归自然也是不情愿的,予桔和井棠就更别说了。思索最后五人同气连枝,一齐进去,两分钟后又一齐出来。
“去户房看看吧。”郁问樵道。
“同意。”众人分秒必争,同声答应。
户房外依旧排着队,“树懒”从抽屉里一动一顿拿出一把钥匙,上面拴着的号码牌刻着“五三零五三六”。
看表情就知道这些人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不如自己进去找。于是五个人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入,左看看右看看大摇大摆进了里间,见没人管便放开了胆子。
户房只有一层,内里却有寻常两层楼高,里面空间不光高还宽,两个梯子立在两边,四周墙面从脚到头全是整齐划一的格子,格子里放着卷轴,数量之多任是数上三天三夜也数不完,有图书馆之势。
这里应该类似于档案室的地方,但格架上没有可以区分的标签或者记号什么的,若是想找一个卷轴,无异于在大海里捞针。
想来门口的员工们也不像是会耐下心找东西的人,要让他们在这找东西估计十天半个月都翻不完一列格子。
只不过现在要找东西的不是门外的树懒,而是自己,面对这么多东西,实在无从下手。话又说回来,来都来了,不找找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于是五人抱着一丝希望分散翻找,细小的铃声时而回荡在户房里,像是风吹过风铃,清脆悦耳。
莫非榆走到最里,在天光照不到的角落发现一排装在布袋的卷轴,压在最下面的那一捆被抽出时发着细微干脆的声响,里面的纸张放佛干枯的树叶一样易碎。
她小心地脱下布袋,打开散发着独有的霉灰气味的卷轴。卷轴上的文字皆是繁体,又好似被人当抹布擦过桌子,纸面毛糙边缘翘皮还破了洞。莫非榆盯了半天,只认出“壹、平乡、民、户”五个字。
“郁褚师,你看看这个。”
郁问樵捧着卷轴,凝眸端详了一会儿,念道:“平都城的第一位百姓是平乡的一名农夫......其他的看不清晰。”
莫非榆又抽出空隙旁边的一卷,打开找到最好认的三个字:贰、平乡。抽出第三个,依旧只看前三个字。
她脑海里生出一个猜测,随后又间隔着挑了好几个进行抽样检测,不出所料,直至标记为五百八十九的卷轴,编号后面紧跟的仍是“平乡”两字。
拿出来的卷轴郁问樵也看了,他把能看清能组成句子都讲给了莫非榆,里面记录的全是平乡的百姓。
“记载中的平乡应是平都的前身。”郁问樵沉色说道。
这边的动静把另外三个人吸引了过来,看着一地狼藉,感叹一句哇哦。
莫非榆凝眉,慢条斯理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郁问樵:“什么?”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莫非榆抬眼问道:“你们觉得是千面无缘来到平都,还是说平都是千面无缘建造的。”
井棠抢答:“平都城这么大,怎么也不是一朝一夕建出来的,当然是先有城再有人啦。”
予桔反驳:“没有人谁建房子?再说了,千面无缘是鬼。”
兰归:“平都的传言旧时便有了,看那城墙,至今少说也有五百年历史,不知道千面无缘年岁几何,实在不好判断先后。”
“千年。”郁问樵顿了顿说:“七百年前,苍门首位褚师封印众鬼时,千面无缘已存于世数百年。”他看向莫非榆又说:“与贝贝鬼同一时期,是《曹谱》最初的鬼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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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千面是无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