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予桔瞬间抬起头,睁大了眼直勾勾看着女孩,眼里期待的光一点也藏不住。
“当然是假的啦!我都说我吃掉了,这话小孩子都能理解。”小女孩嘲讽道。
要说什么样的人最讨厌,熊孩子必须榜上有名。予桔气不打一出来,呲着牙就要冲上去,刚迈出去一步,勾着井棠的那只手便被紧握住。见他对自己摇头,予桔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只好作罢,在心里狠狠暗骂。
“你们真奇怪,闯进别人家,打扰别人吃饭,还想打我,一点礼貌都没有。”小女孩嘟着嘴,气鼓鼓的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莫非榆抿唇沉寂片刻,念头一转,对小女孩说:“你喜欢喜?”
听到这话小女孩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神情忽变,时而娇笑时而苦脸,表情极为丰富:“当然啦!喜是甜的,而且有好多种味道呢!海棠酥味的、蜜饯味的、桃花味的,可多了!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梅子味的,酸酸甜甜的,吃了还想吃......但是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过梅子味的喜了。前阵子跟一个大伯去了个什么村子,那里一千多个人,居然没一个是梅子味的......”小女孩撇嘴叹气,用力闭了一下眼遗憾非常。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非常多的喜,你可以吃个够。”莫非榆似想到了好主意,坚定地往前走了一步。
小女孩黑色的眸子粼粼闪动,一个转身飞到莫非榆面前,“真的吗?在哪里在哪里?”
果真有用。
莫非榆杏眼明亮,和善笑道:“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小女孩抱臂翘起二郎腿,没有眉毛的眉头紧紧皱起。她额前有一块凸出的断角,颜色透亮如白玉,表面毛糙不平,明显不是自然脱落,身后脊椎尾部还有三条短小的尾巴,尖尖处是秃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浅很多,粉白的皮肤皱巴在一起。
“大人就是事多。”小女孩纠结半天,勉为其难地开口说道:“你先说说看。”
“第一,你每次只能吃一口,不能把人的喜吃完。”
“为什么?送到嘴边的肉只吃一口你不难受么?”小女孩真诚发问。
难受啊,但这位小朋友,你吃的可不是肉,不能相提并论。
莫非榆好言解释着:“你想想,如果一个人的喜你一口吃掉了,那是不是只能吃一次?”小女孩点点头,莫非榆继续说,“可如果你留着他的喜,不吃完,他以后便还能产生更多的喜,下次是不是还能再吃?”
予桔和井棠两人听着也跟着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吧,我同意。”
“第二,你想去哪可以跟我说,不可以擅自乱跑,更不能跟别人走。”
这回小女孩回答十分爽快,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这个没问题,还有呢?”
“第三,等你吃好了要乖乖回书里。”
莫非榆绷着身体说完了第三条,喉间微微上下滚动一下,后脚半撤一步示意大家做好逃命的准备。
说是约法三章,其最终目的就是最后一条,如果能借此让她主动回到书页上,那便是皆大欢喜。只是小孩子的心性难猜,聊了半天,莫非榆的把握也只有五成。
“不行。”
“不”字一出,莫非榆已经在视野角落找好了躲避的掩体。
小女孩双手叉腰道:“回《曹谱》我就什么也吃不上了,你这是在骗小孩。你们大人总是这么说,你别以为我不懂。”
见她情绪还算稳定,莫非榆大脑快速飞转,不多时,又硬着头皮说道:“那梅子味的呢?如果我带你找到了梅子味的喜,你愿意回去吗?”
小女孩在空中飞来飞去,进行一番思想斗争。
每当她飞到因果旁边时,下面几人眼睛就睁大一点,看她抱着一堆因果恋恋不舍时,下面几人肩膀就耸起一点。小女孩嗖一下飞到莫非榆面前,额头贴着额头,抿嘴紧眉瞪着她,嘴里嗯着长长一声。
“......一定要梅子味的,你说话算话。”
屏气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莫非榆伸手勾出小拇指,眉眼一弯,点头道:“你叫无忧对吗?我们拉勾?”
无忧翘出红色的小拇指在空中停滞一会儿,然后腼腆的勾上,两人齐声约定:“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一千年一万年不许变。”
“好,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变。”
计划成功,莫非榆回头看向郁问樵,不用言辞,只是微笑换微笑,她就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无忧双脚一蹬,仰身飞起。
莫非榆打断了无忧的兴奋,“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些因果还回去。”
无忧:“怎么还?”
......
怎么还?
我们还想问你呢?
“这些不是我弄来的,我到这儿的时候它们就在了。有吃的我都是当场吃掉的,才不会等肉放凉了呢。”无忧神气洋洋,说的话确实像她的作风,应该没有说谎。
予桔眨眼看着漫天漂浮的因果,哑然失笑,“那这些......”
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
无忧眼眸清澈灵动,“你们不知道么?平都城是千面大人的地盘呀。”
琉璃灯一般的因果悬在高处,将漆黑无顶的城墙渲染成景,它们悬停不动的时候便是神秘星空,漂荡的时候则是披着七彩光斑的深湖,与尘世喧嚣远离,孤独地享受着这一片宁静。
墙面上映着人影,无忧举起一个篮球大小的因果对准影子扔出。
轰——
一声巨响后,幽幽月光照耀进来。
夜风拂过,尘土散去,城墙外的雾气如飘舞的细纱从五人身边流过,莫非榆半挽的发结上多了一把雕刻喜鹊的红色梳蓖。
“这么大个洞,那些因果不会飘出去吗?”莫非榆问。
无忧稚气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不会,它一会儿就自己补上了。”
话刚说完,城墙便在几人面前复旧如初。
有了一次经验,这次大家都坐在马车上,由郁问樵驾车入城。城门处的编号员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但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取纸写字。
编号员抬头瞟了眼马车,问道:“就你一个?”
郁问樵:“嗯。”
随后接住编号为530530的纸条。
“这数字莫不是平都城的人数?”兰归道。
“如果是人数,这一会儿时间就有这么多人进城?”莫非榆没明白这些人来平都做什么,这附近方圆百里只有平都一处人迹,如果不是以平都为目的地很难走到这里。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予桔,她嘀嘀咕咕调侃道:“这一城的人都是不想活了才来这儿的吧。”
每一个进平都城的人都会分到一间屋子,入城的编号就是房号,他们早前已经领了钥匙,这会儿直接驾马车找到对应的地方住下就可以。新城民一进城就能分配到住所,倒是十分新奇的政策。
平都城没有夜市,这个时辰街上回荡的只有一两马车的车轱辘压过石板的声音。几处楼内点亮的灯不多久便熄了,老板或是伙计从里面出来锁上门,披着浅淡的月光匆匆赶回家。
马车跑了几条街,找到一家正在收摊的面摊,兰归多给了五两银才说服老板,换来五碗热乎的肉酱面。
莫非榆从无忧口中得知,她说的千面大人正是鬼灵千面无缘,也是琼楼之中最后一只鬼灵。不知道他们这趟运气算好不算好,鬼主之楼、鬼器、鬼灵,全撞了个遍。
吃饱后,一条路驾到最后,便对上了钥匙牌上的“五三坊”。
平都内房子布局皆是方方正正的,每一个坊都是由横十竖十的格子构成的,每一个格子里又有横十竖十个屋院。马车在格子线上弯弯绕绕几圈后终于找到了“530510”大写数字开头的一排,五人连号承包了“530515”到“530519”半排房子。
房屋格局是全城统一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带一院,比莫非榆在上沙租的房子条件好太多;而且每户之间隔有一定距离,院墙又高又厚,在自家院子里干什么都不用担心会打扰别人,简直是独居人士的天堂。
马车停在郁问樵院子里,大家下车后满脑子想得都是休息、睡觉,于是打了个招呼,心有灵犀地约定有事明日再议。
夜空是灰蒙蒙的,星星也很少,看起来沉闷又无聊。
好不容易能休息了,白天坠楼的酸痛感又爬上全身,莫非榆站在院子里扬头望了一眼,心无感想,松了松筋骨便回房睡觉了。
屋子不大,休息了大半天的阳光正好通过窗户照到床上,这么一照,身体暖乎乎的,醒来一身轻松。莫非榆起床伸着懒腰,腰间盗铃叮铃作响。
晚上不做梦就是睡得好,不过好久没做梦,反倒是有点怀念。
莫非榆深吸一口气,甩掉打工魂发言。她刚起身便发现一本放在床头的册子,深蓝的封面,干干净净像是新的。
琼楼鬼器页——无忧蓖
白发红肤,断尾断角,赤脚,穿喜鹊小褂。以异兽之骨制作,以人之因果为食,身来便具灵性。
传闻用这把梳蓖梳头可以忘记忧愁,于是命为无忧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无忧解千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