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荷认为混杂了所有口味的全家福饺子是有些耍无赖,要辨认出来是啥馅料只能先咬一口,致使她完全没法子将肉馅饺子挑出来让给小孩,只能默默咽进自己肚子里。
美美吃光所有饺子,白俊明情不自禁地傻乐呵,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他曾未试过吃肉吃到撑的感觉。
白雅雅秀秀气气地打了个饱嗝,一打完小姑娘赶忙用手捂住嘴,灵动的大眼睛四处张望是不是有人注意到自己。
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大餐吃饱喝足后,大家精气神都格外不同,人也灵动活络多了。
姚寒满意地看着大家吃得肚皮圆滚滚的模样,油然而生一种铲屎官养娃的自豪感,她想这段时间主要任务就是力所能及把这群瘦瘦弱弱身子单薄的人喂饱,最好脸上身上能长点肉,看着才不那么令人揪心。
吃饱喝足,集市再溜达个几圈,姚寒发现也没啥可以继续转悠的地方了,毕竟还是乡下的集市,容纳的小摊档量自然没那么多。
况且身边步步跟着虎视眈眈、绷紧了弦的李秀荷两人,她们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姚寒又开始豪爽掏兜大肆购物,这钱可不禁这样花啊!
为了不再刺激老人脆弱的心灵,姚寒掰掰手指默念着背篓里杂七杂八该买的不该买的都有了,这天色也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白老哥,你们这么快?”车夫倚靠在树墩子旁,他没别的地方去,瞎转悠了几圈后就一直候在原地。“买啥了没?”
这一问话就提醒了白老根刚刚孙女荷包的大出血,他嘴角抽搐了下,“没买啥,就买了些过冬的粮油。”
“快过年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咋不割点肉带点糖果回去?”车夫乐呵地说道。
再说下去白老根的笑脸就要碎裂了,“有的有的,多少也得甜甜小孩的嘴。”
他心想,哪里会没有买,东西多到算是白老根往前数十年过年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今年能过个富裕的年嘞,心疼钱是一部分,自豪满足更是一大部分。
乡里乡亲很快凑齐一车人,驴车颠着小碎步往前走,车夫纳闷咋走得慢了些,但也不敢再鞭打自家老实肯干的驴子,毕竟天寒地冻拉车载人也算是苦差事,生怕它撩蹄子那就麻烦了。
驴子烦躁地踢踢腿,要是能说话,它必定要吐槽这车怎么回去重了这么多。
没办法啊,全是满载而归的背篓,村民们笑脸盈盈地期盼着过个好年,一年不管多难多累,总算等到了个名正言顺能好好犒劳自己的节日。
“你买了啥?”
“没啥,就一点五花肉,晒一下等过年吃。”大妈咧着嘴藏不住笑意。
“嚯,真大方,我舍不得割肉,就只买了点炸果子。”旁边的大娘丝毫不示弱。
“你这更可以啊,不过我们都比不上勤嫂子,刚刚我看她又割肉又买糖果瓜子。”
“这不是家里小孩要回来过年嘛?怕他们闹着没东西吃。”勤嫂子家小孩都去南方打工了,年年穿戴一新回来过年,是大家眼里羡慕的城里人,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也算村里数一数二的红火。
“秀荷,你今天咋把一家人都带来了?”有人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一个大娘兴奋插嘴,“我刚刚看到你们在摆摊卖爆米花呢,可火爆了,三两下就被抢完了。咋之前没听说过你家还会这门手艺?”
“什么?去摆摊了!呦,秀荷你这可能耐了!”
“是啊,之前咋没听你说过呢?”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秀荷家前段时间在换爆米花,我家小孩也闹着要,我尝了下确实好吃!”
“我也尝了,确实味道没得说!是这个!”另一个大娘竖起了大拇指赞叹。
一群大娘小媳妇越聊越兴奋,可姚寒他们也只顾着尴尬讪笑丝毫不搭话茬,没有收到回应渐渐话题就岔开到天边,不再是话题中心的姚寒一家人终于发自内心松了口气。
一边内心还暗暗祈祷,希望他们不要再把话题引回来。
终于到村里了!实在难以经受住大嫂子小媳妇叽叽喳喳的“严刑拷打”“抽丝剥茧”式盘问八卦,姚寒一家人在驴车还没彻底停稳时候,就迫不及待火烧屁股般弹起身子下车。
“白老哥,慢走啊你们,下次有需要用车记得跟我讲!”赶车大爷热情地招呼自己的大主顾,要是村里人都能像他们一样,自己每次赶集也不愁赚多点路费,而且他也由衷希望多点话少的顾客,不然七嘴八舌的声音汇聚起来跟轰炸机一样轰得他头疼耳鸣。
“好说好说,下次一定!”白老根乐呵乐呵地回道。
推开紧闭的自家院门,大家齐刷刷拍打掉身上衣服上凝结的寒意,等窝在炕上感受到阵阵暖意后,都不由自主得松弛下来,懒洋洋地享受着热意。
经过了从早到傍晚的赶路摆摊招呼顾客等一系列折腾,再有精力的小孩也开始犯困了,白雅雅几个止不住打瞌睡,白老根李秀荷把沉沉睡去的三个小孩抱去了隔壁屋,让他们能睡个安稳觉。
等藏不住话的小孩们离开后,姚寒兴奋地掏出藏在背篓和裤兜里的钱,白花花的钞票一掏出来,屋里的人瞬间精神起来,一点也不犯困了。
毛票很多,显得钞票厚厚得一大沓,“来,数数我们今天收获多少。”姚寒给每个人手里都塞了一些毛票,势必让每人都感受下数钞票的快感。
“一毛一毛五毛.....我这里是七块三毛。”
“......我这里是十二块九毛。”
“......我这边少点,不过也有四块七毛。”
他们三人数完后激动地报数目,齐刷刷地等姚寒手里数完最后的钱。
目光灼灼如有实质,姚寒感觉有些压力加快了手里速度,“......,九块六毛!”
“七块三加个十二块九再加四块七和我这里的...”还没等姚寒碎碎念完,白清清已经脱口而出,“总共是三十四块五毛钱!”她的眼神里透露出难以置信,谁能想到小小的爆米花生意一天就能赚到这么多钱。
姚寒也有些惊讶,比她预想中的收入好太多了,三十多块放在现在这个年代等于一个工人的月收入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一年辛辛苦苦耕地卖粮食吃用花销后能攒个几十块钱,也算日子过得去的家庭了。
李秀荷满脸激动地问白老根,“老头子,我没听错吧?三十多?是不是我耳朵不好使了。”
“没听错,我老汉听的也是这个数。”白老根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欣喜。
“哎呀!”她难以抑制住喜悦,用力地拍了拍白老根的背,把人拍得往前一个踉跄。
白老根无奈地看了一眼媳妇,发现她毫不在意,只好委屈地挪挪屁股,离手下没轻没重的老婆子远点。
不过他心里仔细咂摸了这个数字,也怪不得大家激动,这钱有点太好赚了,无论赚钱还是旁的生计真是难者不易、易者不难。
他们爷几个吭哧吭哧一年到头也赚不回多少温饱的日子,小寒一个人就顶他们干几个月的能耐。
“爷奶,我算了下我们玉米基本没花什么钱,糖和油充其量最多花了六块钱,这么算下来我们毛利润有快三十了!”姚寒眼睛里都要冒出钱状星星眼,后世她做生意也没这么好赚啊,市场竞争激烈得很,忙活半天也是赚点辛苦钱。
果真,还是得站在风口上,要是她没珍惜这老天馈赠的机遇,睡醒都得给自己两耳光。
不光姚寒,被真金白银刺激到的几人此刻都热血沸腾,恨不得不眠不休立马燃灶开干,可惜了,一想到集日是十天后,满腔热情都被浇灭了不少。
“把买肉花掉的钱也算上账。”李秀荷不想占孩子便宜,大伙都要吃没有她一个人掏腰包的道理。
“不用,那点钱不算啥。”姚寒推辞。
“怎么不算啥,小孩子不能手松,得多积攒积蓄,况且你那些钱都不是自个赚的,是你爸妈给的,姚家已经仁至义尽,我们不能昧良心占便宜,听奶奶的话!”李秀荷容不得她拒绝。
“奶奶说得对。”白清清点点头搭腔。
既然白家人都如此坚决,姚寒只得退让,她想还是得尽快多赚钱,才能不让大家继续背负这么沉重的心理包袱。
“行,那这二十就是大家的收入。”姚寒数出自己那部分毛票塞进兜里,将剩余的钱推给李秀荷,“奶奶,你来保管。”
“别别别,我不用。都是你赚的钱,我哪好意思保管这钱。”生意赚到钱,李秀荷单纯地替自己孙女高兴,但从未想过要据为所有。
“那爷爷你保管?”姚寒转向另一位长辈。
“我管不明白。”他摆摆手。
“清清,你来吧?”姚寒纳闷了,钱这种好东西怎么大家都是一副烫手山芋退避三舍的态度?
“我不要,你提的主意赚的钱就是你的,我们只不过给你搭了把手。”白清清道理很明白,不是自己的从不贪心。
“我算账一向很糊涂,记性也差,既然如此不如分了吧!”姚寒想出了另一个主意,她手里姚母给的钱都没怎么动用过,更没必要为这点小钱操心,也想让大家手里松快点。
“不行!”
“这怎么合适?”
......
这孩子手也太松了,放点钱在身上怎么跟有蚂蚁咬一样。
又是被全票否决的姚寒,有些无奈地挠头,只有跟狮子大开口的极品亲戚斗争经历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些好心好意但犯倔的人。
“如果这些钱要先暂且放我这,那家里必要开销也得从这里走,毕竟我是家里的一份子,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下次集日统统花光买肉吃。”姚寒语气有些无赖。
......
他们无法想象二十块钱都买肉是怎么奢侈的场面,但知道姚寒是真能做到。
“行,奶奶知道你为了大家好,就是对你不公平。”李秀荷叹气,为何懂事的孩子都到了自己家,他们白家实在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亏待了孩子们啊。
“另外,还得抽出十块钱给大家发工资。”姚寒这个老板知道要发待遇员工才有动力,虽然他们不是货真价实的员工,但自己就想发钱让大家都开心一回。
“我跟你爷爷不用,你分给几个孩子就好。”李秀荷连连摇头。
“大家都陪我忙活了这么久,这钱是必须要给的!”姚寒语气坚决,“不分的话,那这门生意我也不打算干了,因为我一个人干不动。”她已经慢慢掌握了说服老人们的诀窍。
......
几人眼见没法说动姚寒,就作罢了,也是她的一番好意,再多推辞只会让孩子心冷。
“一人一块五,我留一块。”姚寒把钱递到他们手里。
“怎么老板发的钱还更少?”白清清笑着揶揄,“是个大公无私的企业家。”
“那是,赚钱的宗旨就是为你们服务。”姚寒臭屁自豪地笑笑。
掰扯清楚钱的归属后,终于能好好歇歇的姚寒犯懒地躺平在炕上,被人需要的感觉真不错,带着浓浓的满足感身心放松的她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白清清轻手轻脚仔细给她盖上被子,盘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翻着她的书本,屋里昏黄灯光照在她们身上,说不出的静谧温柔。
李秀荷使眼色示意白老根跟自己出去,两人来到厨房里好好收拾晚上的饭菜,好不容易买了点肉,得做好吃点给小孩开开荤,老两口小声说笑,仔细商量着该做点什么拿手菜。
袅袅炊烟徐徐升起,霸道地驱散了这片领域内冬天的寒意,或许阳光明媚的春天还远得很,不过屋里的人们心里早感受到了让人自在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