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是,林安的女儿吗?”
苏轻和回眸,来人是位上了年纪的爷爷,气质儒雅,带有书卷气,连说话都是有礼客气,眉眼之间带笑。
“您好,我妈妈是叫林安,您认识我母亲?”苏轻和道。
沈邵几人此时也朝这边走来,见到这位老人,都很有礼貌问好:“张教授好。”
“那就没错了。好,好,都好。你们这几个,可好久没去看我了。”张教授笑呵呵地看向这几个熟悉的后辈,“年轻人工作忙啊。”
“张教授,您不是在和乔叔他们聊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这边了?”冷凝问他,“您认识妹妹?”
“刚认识,她妈妈林安,”张教授说道,“当年是我学生。”
“妹妹,林安教授,”祁凡惊讶,“是你妈妈?”
苏轻和迟疑了下:“我妈妈她,应该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画家。”
否认不了,林安教授可能不是她妈,但如果是画画的林安教授,还真很大可能是她妈。
除了沈邵,冷凝和祁凡脸上甚是惊讶,没想到老妈还挺出名,这么多人认识记得她。
沈邵应该是在看过画后,得知林安是她妈,惊不惊讶,苏轻和不知道,但应该挺意外。不少人都会下意识认为她老妈是个气质婉约派,奈何老妈性格就跟她画一样,属于豪放派。
沈邵见过老妈,估计和他想象的出入有点大。
当时苏轻和回送的画,沈邵后来看过,落款便是林教授那没人能模仿得了的狂草签名。在酒吧时,他听过其他人叫过苏轻和母亲的名字,但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林教授隐退好些年,以前又是低调,不喜欢采访也不喜欢拍照,网络上关于她的个人信息很少,只有少数人见过她本人。要么是同行,要么是私人收藏家,当年的林教授,开画展都懒得出现。
即使后面听到苏轻和提起她妈妈学画,也没曾将二者联系起来。得知那刻,他也是禁不住意外。
“不会有错,你和你妈妈很像,当年她也是这么年轻。”张教授仔细看着苏轻和,“太像了,不过,你比你妈妈性格好,林安当年那个劲,可真是。”
“不好意思,张教授。”苏轻和不能不承认,老妈的脾气是挺暴的,抱歉笑道,“我妈妈,劳您受累了。”
“累倒不累,倒是被气到不少次,她可没少跟我拍桌。不过,你妈做下的决定没错,她应该走自己的路,不被约束,随心所欲,这才是林安。”张教授回忆道,“你妈妈啊,真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天赋和技巧,多少人望其项背,比不得。”
天才这个词,不能被老妈听到,她向来对这个词嗤之以鼻,甚是深恶痛绝。
苏轻和从有记忆起,这个词就伴随着老妈。
两岁启蒙,三岁跟随老小区里的一位教画画的老师学,展露出她那与生俱来的天赋,老教师当下就说老妈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然而老妈那天赋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到处乱跑,技能拉满,学到头了,那自小就向往自由奔放的人生观也跑了出来,浓墨重彩地体现在她画里。老妈呢,志向也不是很大,没想在画界名留青史,就想混口饭吃,后来,按照老妈的话来说就是,时也,命也。
她就是无聊在门口发呆,突然来了两个据说是什么学校的老师,跟外公外婆商量,说得好好培养她。二老当时想了三天,仔细观察了来人,发现不是坏人,又觉得当年老教师的话没错,于是把老妈打包送走了。
然后,老妈混口饭吃的愿望落空了,她混上了不得了的位置。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湖没了姐,但依旧有姐的传说。老妈就是典型例子,即使隐退几年,但她这颗璀璨耀眼的画界明珠,注定蒙不了尘。当时苏轻和把在网上看到的这句评语给老妈看,足足让她牙酸了三天,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至于教授这个称呼。老妈以前在大学待过,但不怎么去学校,她说她就是个死教书的,因此,关于职务,苏轻和没问过。
不过老妈都七年没去学校了,貌似还挂着个空职,没拿工资,纯粹就是挂个名,说是学校某个领导坚决认为老妈肯定会有回来的一天,说什么都不肯让老妈离职,老妈抗议无果,放弃了,爱怎么搞怎么搞吧。
“我妈说,她就是个画画的,不敢当这名。”老妈从不提她的辉煌历史,也不爱说,苏轻和还是多少了解,“张教授,谢谢您对她的认可。”
“我可看好她,她的画,早期灵气十足,后面更具神性,这就是林安的天赋。我相信,她迟早有天会找回曾经的自己,再次落笔。”张教授叹气,略带惋惜,又是期待,“我们可还在等她,对了,你妈妈这几年在做什么?”
“我妈,”苏轻和笑了笑,“一直在打麻将。”
“打麻将?”张教授怔愣,随后大笑,“真不愧是林安,是她那性格能做出来的事。帮我跟你妈妈说一声,她的张老师,还在等她回来。”
“我一定会的,张教授,谢谢您,还相信她。”苏轻和挺感动,没想到老妈遇到过这么好的老师。
“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我记着你。”
“张教授,我叫苏轻和。”
“苏轻和?好名字。”张教授道,“你们几个,有空就去我那坐坐。”
“是,张教授。”三人齐声应下。
张教授走了没两步,又回身:“小邵,我来的晚,听别人说,你今晚是带了人来,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
祁凡:“张教授,您已经认识了,就是轻和。”
张教授笑道:“那可好,我可等着喝你们喜酒。”
“期待您来。”沈邵应道。
不是,苏轻和愣住,这怎么就扯到这话题上了,张教授,张爷爷,张老师,您等等,我跟您解释,不是那情况。今晚被那么多人误解就算了,反正也不认识,但这位是她老妈的老师啊。
差点没气出血。
苏轻和的血还没来得及吐出,又被迫憋了回去。
因为,又有人来问她妈。
“你是林安教授的女儿?我就说像,他非说不是,明明两天前才见过。”某位太太和她老公走过来,“你好,我很喜欢你妈妈的画,可惜,林教授很久不画了。”
“您好,我是。我妈妈,是很久没画了。”苏轻和没想自己还能沾老妈这么多光,“谢谢您喜欢她的画。”
“我们是在朋友家看到,这么多年都想收藏一幅关于林教授的画,可始终没这个机会。这不,前两天听闻林教授有意出售,这才让朋友联系,可算了了这心愿。没想今日还能见到她女儿。”
“谢谢您,我妈妈要是知道您如此喜欢她的画,一定会很开心。”
“不客气,不好意思,那边叫我们过去了,回聊。”
“您慢走。”苏轻和跟他们道别,心里却是一沉。
老妈不会卖画,是缺钱吗?她不是说,这债务不会让小舅背上,为何还需要出售画?
冷凝打了个响指:“妹妹,怎么出神了?”
属实是没料到苏轻和会是林安的女儿,这消息可是够惊人的。
“我,没想到还有人会记得我妈。”苏轻和回神,笑说,“不好意思。”
“妹妹,你这就谦虚了,林教授的名声,不说当年,现在有多少人想收藏她的画,都没机会。”祁凡心想自家老爸都曾想动用过关系,收藏一副林安的画,奈何多年无果。
林安轻易不卖画,不管对方权势如何,出价多高,不想卖就不卖,得罪人了也不在乎,洒脱不羁,很是随性。
只是不知为何,七年前,林安突然封笔,不画了。业界多人猜测,有说江郎才尽的,有说被人封杀的,各种猜测,众说纷纭,她也不出来回应,就像是突然隐退,要把自己的痕迹抹除。
即便褒贬不一,有人说她恃才傲物,有人说她急流勇退,但更多是如张教授那般,默默等她回归。
“凡哥,我妈,她不怎么画了。”苏轻和也不是谦虚,老妈对自己的成就不在意,小区的人偶尔会提及,调侃中带着惋惜。以前她总以为老妈就是个画画的,还当过美术老师。
“很多人都在猜,林安教授为何突然停笔,妹妹,我能问问吗?”冷凝很是好奇,七年了,也没人知道。
“冷凝姐,我也不知道。”苏轻和笑笑,“对不起啊。”
“我就随口一问,妹妹不必道歉。”冷凝没多问,并没怀疑苏轻和所说,“走吧,到处逛逛。”
人群陆陆续续到了外面,苏轻和发现,不管是原先就认识的,还是初次见面,沈邵这家伙出现,总有人过搭话,左一句沈邵,右一句小沈总,祁凡和冷凝,也是差不多情况。自己夹在中间,保持微笑,脸都快笑僵了。
包里的手机振动那刻,苏轻和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找到机会溜走。
来电显示是林杰,苏轻和低声在沈邵耳边道:“沈总,对不起,我想去接个电话。”
“好。”
“抱歉,你们慢聊。”苏轻和朝前面几位沈邵的朋友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苏轻和走到别墅后面,再次给林杰拨通号码。
“小杰,怎么了?”
“表姐,我妈来找我了。”林杰站在宿舍天台上,背靠围栏,风很大,将他薄薄的校服吹起,“说要是见不到我,就死在我面前。我该怎么办?”
“你想见她吗?”苏轻和问,林杰给她打电话,是想不让小舅和老妈知道,“如果不想,我来和她说。”
“我不知道,我妈一直在哭,我不会原谅她,可是。”林杰顿了顿,“表姐,她在校门口等我。”
“小杰。”苏轻和在泳池旁边的椅子坐下,“你想见的话,可以见面。她要是求你,让你给钱或是其他,别答应。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
风吹久了,林杰声音有些沙哑:“表姐,谢谢你。”
“去吧,去见你妈。”苏轻和轻声道,“只是见面,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要答应。如果她要强行把你带走,而我们无法及时赶到时,记得,先找在校老师,找你的班主任,他能第一时间帮你。”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跟她走。”
小舅妈会不会把林杰强行带离学校,以此来威胁小舅,苏轻和不知道,但不得不防。
说是回去,苏轻和并没有起身,还有些事,她需要弄明白。
发消息给Candy Wu。
‘Candy Wu,当年,您和老妈为何坚持让我报省外的大学?’
当年她想留在本省,但老妈和Candy Wu都说出去看看也好,别总是待在一个地方,她觉得挺有道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
两分钟后,Candy Wu打来电话,也没隐瞒。
“你爸那死扑街,找的那个扑街小情人,贼心不死,防不胜防,烦死人了。你要是留在本省,麻烦事不会少,还不如离开,落个清静。”
“原来是这样,辛苦您和老妈了。”苏轻和笑起来。
老爸和老妈虽然离婚,但老爸有多疼她,连老妈都得承认,就是小情人要暗算她,也只能偷偷摸摸,不敢在老爸面前说她一句不是。离开那四年,怕是老爸想见她,但老妈不让,连学校都没告诉。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见到你老爸那死扑街了?还是他找你了?”
“没,碰巧遇到,就说了几句话,我不是小孩了。”苏轻和往后靠在椅背上,“Candy Wu,我妈,最近有找你吗?”
“找个屁,之前天天打麻将,最近不是在忙你小舅的事,我还说她那都快成麻将的脑子可算是重新运转了。”Candy Wu狠狠吐槽,“宝贝,你老爸那死扑街要是再找你,跟我说,我去打他。”
“不会,电话都没留,他儿子都五岁了,没空理我。”
老妈卖画这事,有没有和Candy Wu说,苏轻和猜不出,如果不是老爸,她都猜不出自己当年出省,是被这两人设计。
“切,小情人这是坐稳了。”Candy Wu啧了声,“宝贝,你今晚不是公司搞什么活动吗?还是宴会?”
“晚宴,Candy Wu,我得回去了。”
“行,去吧,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手机握在手里,说是回去,还是再等等吧,得花点时间整理下心情,她此刻笑不出来,太假的笑容易被人看出。
再等五分吧,五分钟后,她就好了。
五分钟还没到,有人走来。苏轻和抬眸,本该和别人交谈的沈邵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