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干什么,就送个伞给他怎么了?!”
谢萍同样生气回怼,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为什么心浮气躁,尤其是看到母亲像避瘟疫一样地避开代佳炜,可她对李国杰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
“好啊,你,你……”
谢母手捂胸口,被气得面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婶儿,你别怪萍萍,都是我不好,我这就走。萍萍,你回去吧,谢谢你给我送伞。”
代佳炜从谢萍手中拿过伞,注视着她,情不自禁地吻一下她的手,然而这一幕却令谢母更加怒不可遏,她随手操起身旁的大扫帚,从里面冲出来,朝两人怒打,嘴里叫骂,“我打死你们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在我家门前,伤风败俗,啊,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谁知围观的群众中忽然冲出一个人,她一把拽住谢母手里的扫帚,“你个疯女人,凭啥打我弟?!”
来人正是代佳炜的姐姐,代锦,她一大早正在灶门前烧火做饭,谁知儿子小军急匆匆赶回家来,嚷嚷,“妈,妈,俺小舅回来了。”
“啥?”
“俺小舅,回来了!在谢大胡.子家门口,那里好多人看热闹……”
代锦一听,大叫一声“糟了”,忙将火熄灭,又舀来一瓢水泼在灶门前,然后急匆匆往外跑。
边跑边不忘脱掉烧饭的罩衣扔给儿子,嘱咐他拿回家去,然而头发上还沾了根枯草,她看不见,自然也没法取下。
当她头顶枯草急匆匆赶到谢萍家门前时,恰好看见谢母手拿大扫帚在使劲挥打自己的弟弟,代佳炜。
她当即怒火中烧,往日新仇旧恨一起熊熊燃烧,代锦扯住扫帚一端,用力一扯,一下子将谢母拽了个趔趄,大扫帚从她手里挣脱后,被代锦狠狠摔掷在一旁。
紧接着,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代锦和谢母两人不光对骂,还扭打在一起,扯头发、拉衣服、挠脸、撕咬、拳打、脚踢……
谢萍和代佳炜一人拉一个根本无力阻止,最后还是谢父招呼几个围观的男人一起,才将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女人分开。
此时,地上的泥土伴随着雨雪,被人踩踏地泥泞不堪,所有人身上皆污痕斑斑。
代锦和谢母更加糟糕,她们几次摔倒在地,浑身不光沾满泥巴,尤其是脸上还破了相,被抓挠得伤口左一块、右一块,不断往外冒红血丝,身上衣服也被撕扯得残破不堪,不是开线、破洞,就是掉扣子。
而不远处,是谢萍送出的那把雨伞,早被踩踏得只剩零星几个铁丝,一个问号似地伞柄,孤零零躺卧在泥水里,似乎在无情讥笑刚刚发生过的“战争”。
“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谢母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女儿谢萍,然后不等她答话,由丈夫搀扶自己慢慢往院里走。
代锦仍气不过,在背后阴阳怪气地嚷嚷,“大炜,你不知道,这家门楣高得很,人家早有了金龟女婿,住街上的,哪能瞧得起你?快,赶紧跟我回去。”
“我家门楣高不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谢母转身,手指代锦,不忿地大声回呛,“我就是看不惯你的做派,就是看不起你家为人,还有你弟这个短命鬼,一辈子也别想踏我家门。”
“啊呸,你个死女人,你才是短命鬼,”
代锦被弟弟代佳炜死死挡住,她左右都出不来,最后甚至不惜跳起来回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性,还瞧不上我家,哼,我家就能瞧得上你家?别痴心……做梦……了,”
她极力躲开代佳炜要捂住自己嘴巴的举动,转身快步跑到另一边冲谢母手叉腰,叫骂,“啊呸,你女儿能钓到金龟女婿,我弟自然有好女子中意,别你他娘的看不起人。不信,以后走着瞧,看谁混得过谁?”
那头谢母还想再回呛什么,被谢父胳膊一夹,连推带攘,挤进院里去,随后院门“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屋里立刻还传来几句叫骂声,很快便归于平静。
代锦像只得胜的将士,脸上虽伤痕累累却满是荣光,她得意地跟围观众人混玩笑几句。
忽然,有人惊呼,代锦回头,眼睁睁看着弟弟代佳炜摔倒在泥污中,她立刻眼疾手快地去扶,却还是晚了一步。
——
“大炜,大炜,醒醒,快醒一醒……”
手背上传来针扎的刺痛感,紧接着,一股冰凉的液体流入手臂,代佳炜缓缓转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面前是一脸焦急的姐姐,和隔壁村医,他正在给自己扎针输液。
“好了。要是凉,可以把热毛巾捂在输液管上,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输完了拔针。”
杨医生边收拾医药箱边嘱咐代锦,临走时又交代句,“针你会拔吧,要是不会,就去叫我。”
“会,会,老叔我会,谢你了,老叔。”
代锦一直将医生送到门口才返回,她回来见弟弟想起身,忙上前将枕头填塞在他背后,然后又将床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掖好被角方坐下来。
“你说你,39.5℃啊,你是不打算要命了?”
代锦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忍不住开口埋怨,“这天多冷啊,你半夜回来了不回家,跑到她家去,硬生生在外面受冻,你……”
语气里满是着急、心疼、气愤和痛恨,她甚至想给弟弟来上一拳,好让他能清醒清醒。
然而望着床上那张肖似母亲的脸,代锦只能忍下冲动。
“你说说你,喜欢谁家的女子不好,偏偏跟姓那姓谢的黏糊!你不知道,”
代锦越说越激动,一下子站起身,咬牙切齿,“谢家门楣多高,咋能看得上你,你去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姐!”
代佳炜叫了一声,眼里满是请求,“别说了,别说了……咳,咳……”
嘶哑的嗓音加上急促的咳嗽声,令代锦的心疼又加重了几分,她只得强行忍住对谢家人的不快,安抚弟弟,“好,好,我不说了,你先躺下、好好养病。”
代佳炜脸朝里侧躺,浑身烧得滚烫无力,他一夜未眠,再加上药物作用,不一会儿,昏沉沉睡着了。
代锦帮他掖好被子,悄悄掩了门出去,临走时,又回头看一眼弟弟,心头如破掉的蛛网一般,千头万绪,烦闷地很。
一想到要和谢家做亲,代锦“蹭”地一下火起,她深知谢母为人,必定会因为代佳炜是自己的弟弟而百般为难,不光如此,一旦成为真亲家,谢母怎肯轻易放过任何可以折羞侮辱她的机会?
而自己,又岂肯白白忍受谢母羞辱?
“天下好女子那样多,大炜,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
代锦对弟弟颇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然而眼下他生病,自己也只能以后另谋打算。她不知道的是,死对头同样愁的焦头烂额。
“抽、抽、抽,你就知道抽烟,也不知道想想啥法儿,眼下这,咋办啊?”
谢母双手一摊,对着老伴一通唠叨,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她脸上阴沉地都快挤出水来了。
谢父蹲在屋檐下一角,烟锅里的烟叶烧得“滋啦滋啦”冒火光,他嘴里噙着烟枪,半晌没动,也不知道低头在想什么。
“哎呀,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母心急如焚,自打两天前跟姓代的姐弟俩吵一架后,女儿生气闭门不出,而丈夫又一言不发,只有她一个人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此刻她烦躁地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唠叨,“难道咱们就什么都不管,任由事情随意发展下去,还有那李国杰也真是,之前几乎天天来,可这几天连面也不露,也不知是……”
“对,你说得是。”
谢父扭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啥,你说啥?”
“我说你说得对,咱们先不管了……”
“啥?不管了?!!”
谢母抖然拔高嗓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丈夫,谢父只得将老伴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此……这般……”
“这样,能行吗?”
谢母一脸狐疑,她有些不相信丈夫所言,但又觉得有些道理,因此颇犹豫不决。
“行不行的,谁也说不准,只能试试吧。”
谢父重新蹲坐在屋檐下,手里拾了根草棍,在地上胡乱划拉。
“那咋行?万一,他俩来真的,那岂不是……”
一想到以后真的和死对头代锦成了亲家,谢母一颗心便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她手捂胸口,脸上满是痛苦。
“如果是真的,”
谢父沉吟,抬头目视前方,语气低沉,“如果是真的,那咱们也没法,只能认了。”
不过他很快站起身,来到老伴身旁,嗓音变得高亢,“但是以我对咱萍萍的了解,她最终不会选择姓代的那小子,你相信我。”
谢母无声地看着自己丈夫,信不信的她都没法,自从看见代佳炜后,女儿谢萍就跟着魔了一样,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说,还闹起了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