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屋外响起敲门声,杨咏晴站在镜前手忙脚乱,她本想先去换掉衣服,奈何敲门声一阵比一阵急,仿佛催魂似的,无奈她只能先跑过去开门。
“你在里面干什么啊?你……”
待谢萍看见杨咏晴身上的衣着打扮后,音调立刻变得丰富,“你买新衣服了?”
她边走进来边四处打量,“果然能当会计就是不一样,不仅工资多的能买新衣服,还能住进这单独的两人间。”
“呵”杨咏晴本想反驳,然而当她看见身后跟来的代佳炜,便不想再多说什么。她绝想不到经上次胡辉一事,代佳炜对谢萍更上心了,可能事是他内心里对谢萍很愧疚,因此处处体贴呵护。
这份投名状让杨咏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职位,可心上人却离她更远了。
眼见杨咏晴不吭声,谢萍说得更加直白露骨,“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是厂子里的一把手,厂长呢。反正你后面是不用受罪了,不像我们……”
“呵呵,是吗?”
杨咏晴走到床边拿出一个通红的证书,展开在谢萍面前,“你看清楚这是什么,有本事你也考一个。你放心,但凡能拿到这证书,会计一职绝对是你的。你看怎么样?”
“你……”
谢萍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杨咏晴也有这嘴尖牙利的时候,以往当真是小瞧她了,
“呵呵,我,我不如你啊,即便考到又怎么样,人家喜欢的是你这一款,我努力再多也没用。”
“那也得你努力过才行啊!”
眼看两人争锋相对,代佳炜忙走上去,“你俩别抬扛了,说正事要紧。”
紧接着,他说明来意,杨咏晴一听,摇摇头,“抱歉,我做不到。”
“怎么,这点小忙也不愿意帮吗?好歹是一个村出来的,你……不会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吧,刚才我也不过随口说说,跟你闹着玩呢。”
谢萍一听杨咏晴不愿帮忙,立刻着急起来。
然而她说得话却总是让人头疼,杨咏晴不得不再跟她耐心解释一遍:“首先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我能力有限,我自己也是搭的厂里顺风车;其次,这件事你们不应该来找我,应该直接去找刘厂长,如果他同意你们坐,那我们刚好能搭伴一起回去,如果他不同意,那我也无能无力。”
她说得是事实,也很客观,内心里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与刘厂长没有任何额外的交情,杨咏晴不想让别人误会,尤其是代佳炜。
看她说得这样郑重其事,谢萍一时间倒不好再反驳什么,毕竟那些谣言也只是捕风捉影,没有铁的证据,也不好硬扯非说刘致和同杨咏晴有什么。
可谢萍仍不死心,“那你……”
谁知这时代佳炜却打突然插话,“谢谢你,小晴,我们再去想想办法。”
杨咏晴知道,他是不想强迫自己,也不想令自己为难。他一贯如此,敏感细腻,唯恐别人受到伤害。而恰恰是这样的他,令自己割舍不下。
“这样吧,咱们一起去找刘厂长,当着他的面问一下,如果他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那也没办法了。”
三人一起出门,走到路口拐弯时,杨咏晴才想起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但此时她显然不好再折回去。
手里拿着张德给的地址,三人一路问过去,终于找到地方了。在街道其中一个路口,往里走,没几步远,有一个气派的大铁门,就是刘厂长的家了。
杨咏晴抬手叩门,她发现这个地方位置挺好,虽然离街近,但是不吵,很安静。
里面似乎没什么声音,杨咏晴又敲了敲门,朝里面问:“刘厂长在家吗?我是杨咏晴,来找你有事儿。”
约摸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里面有悉悉簌簌的声响,紧接着,大门上的小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刘致和从里面走出来,身上披了件灰色的开衫。
杨咏晴一向只在正式场合见过他,每次他要么是西装革履,要么是换上工装,她从未见过私下里的刘致和,今天他身穿休闲装,倒是没了往日的犀利。
“哦,是,是这样的,刘厂长,我的两个老乡,”
杨咏晴让出身后的代佳炜和谢萍,“他们也想回老家一趟,想搭厂里的顺风车,不知是否……可以?”
她问得有些忐忑,因此显得小心翼翼,杨咏晴有一瞬间的后悔,自己不该这样贸然带人过来问,如此一来,好像显得要逼人家答应一样。
她暗暗责备自己办事不够谨慎圆滑,应该请中间人帮忙问一下才好,因此忙又补充说:“如果车上没位置或者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三个可以一起搭伴坐火车回。”
刘致和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他只是看着杨咏晴出神,好像想到了别的什么,杨咏晴回头,与代佳炜、谢萍,三人对看一眼,都猜不透刘致和在想什么。
“呃,刘厂长?”
不得已,杨咏晴只能再次开口,小声询问。
刘致和像是终于回神了一般,他先是将目光慢慢从杨咏晴身上挪开,看了一眼代佳炜,又扫了一眼谢萍,开口,“你今天穿得挺好看的。”
不等杨咏晴惊愕,他轻轻挠了挠头发,接着说:“应该可以的,货车上有位置,你去跟张德说一下,他会安排。”
三人从刘厂长家出来,路上,谢萍突然来了句,“我现在相信了。”
“什么?”
杨咏晴和代佳炜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
“我现在相信了那些谣传都是假的,那刘致和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搭便车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儿,你都还小心翼翼地求他,可见人家压根没把你放眼里。”
说这些话时,谢萍很有些释然,原先她以为刘厂长真的跟杨咏晴有什么,现在发现也不过如此,人家压根也没多看重她。虽然两个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但谢萍还是没法看着别人,尤其是杨咏晴,比自己过得好。
“呃……”
杨咏晴一时语塞,她真不知是该感激谢萍替自己澄清绯闻,还是该气她看不起自己。
“不过,话说话来,”
谢萍倒着走在杨咏晴和代佳炜面前,她看着杨咏晴,语带醋味地说:“你嘛,确实是比以前好看了点,当然跟我比还是差了很多,但跟刚来这里时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她又抬手对着手掌左看右看,“而我可就惨了,来这里不仅没赚到钱,还搞得吃不好、睡不好、皮肤粗糙,脸色蜡黄。我现在想,当初是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呢?”
谢萍一路唠叨说个没完,直到深夜三人坐上厂子里的大货车前,她还在抱怨不已。不过,显然开心的成分更多,她终于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不过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于谢萍而言,却像是过了很多年,这里的是非纠缠,让她痛苦,也让她成长。
如今,随着离开,也终将变成回忆。
货车走了一夜,先是把货送到Z市,然后空车又将三人送到杨庄村。
重新踏上眼前这片熟悉的土地时,三人心情不可抑制地激荡,瞬间泪眼朦胧,从小到大,他们从未去过县城以外的地方,这次乍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又长达三个月之久,再次回来,心情可想而知。
三人分别,各自回家。
杨咏晴提着大包小包,一路小跑着往自家冲去,她迫不及待要回家,抱一抱母亲,看一看父亲,然而当她推开院门时,却发现里面安静无声,按说现在接近午饭时分,没道理这么安静。
尤其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充斥鼻端,令杨咏晴的心瞬间揪紧。
正在这时,大嫂从屋里出来,她挺着大肚子,看到杨咏晴,又慢慢坐回到廊檐下,不急不缓地说了声,“哟,回来了?”
“那看来家里有事儿,不是大嫂生孩子,只能是父母生病了?”
杨咏晴不再多想,她来到嫂子身旁,将自己买的东西:大哥的腰带,嫂子的皮包,以及小孩子的衣物都拿出来递过去。
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用心挑选且都不是便宜货,嫂子的脸色终于没有那么难看了。
从她口中,杨咏晴得知,的确是母亲生病了,咳嗽久未好转,累及到肺部,差点危及生命,幸好抢救及时。
轻飘飘的几句话,差点令杨咏晴窒息,不等嫂子话说完,杨咏晴推门走进里间屋。
只见母亲斜躺在床头,被子上的药渍污迹斑驳,不远处有一个小土炉,上面“咕嘟咕嘟”炖着草药。
“妈,妈,我回来了,小晴回来了。”
杨咏晴轻声低唤,杨母缓慢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的女儿,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母女俩伤心难掩,未免母亲过多伤怀,杨咏晴忙将买给她的礼物拿出来,围在母亲头上,也许是颜色衬托,也许是女儿回来了,杨母心情欢愉,总之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依偎在母亲身边,杨咏晴絮絮说起自己离家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厂子里吃得好、住得好、工资按时发、还有洗澡堂能每天洗澡、还上了夜校,考了证书……
杨母靠在女儿肩头,虚弱疲惫,却也反复念叨“好”字应声,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女儿过得好而开心。
服侍母亲吃完药睡下,杨咏晴便开始忙活起来,先是烧火做饭,等一家人吃过后,便不顾阻拦跟父亲一起下地干农活儿,虽说已过了农忙时节,可是地里的庄稼活儿还不少:耕地、点种、浇水、收晒粮食……
一忙起来,便没白天没黑夜,她总想多干点活儿,再多干点活儿,这样等走后,父亲就能少干点,
很快,已经是第五天了,本来她只打算请三天假,然而母亲尚虚弱,家里活儿也没料理出头绪,杨咏晴便又多请了两天。眼看母亲一天天恢复,杨咏晴心中宽慰不少,然而期限已到,明天,她必须要走了。
可是离开之前,杨咏晴心里多少有点难受,因为有一个人,她还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