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越来越黑,谢萍也越来越烦躁。
她想出去,去小南塘见代佳炜,以解相思之苦,可她又不敢,她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踏错一步,必定会万劫不复。
然而代佳炜的出现极大地弥补了她前段时间受伤的内心,更是让她的虚荣和骄傲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哼,周远有什么了不起,他喜欢杨咏晴,可杨咏晴喜欢的人却是代佳炜。
“而代佳炜最爱的人是我啊,如此来说,我才是那个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心里像有无数根草在疯狂刺挠,谢萍酥痒难耐,进退两难。
直到隔壁传来杨芝妈叫女儿吃饭的声音,谢萍才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出去。
为此她给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地理由:在家憋一天了,出去透透气有何不可?
说服自己后,谢萍心情大好,拉开院门,立刻奔向那片草地。
她急急地奔向小南塘,就在踏上田埂前的一瞬间,她心中仍有片刻迟疑,然而仅仅维持了几秒钟,最后她不顾理智的劝阻,毅然决然地踏上她和代佳炜日常约会的地方。
然而到了地方,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影,谢萍满心的炽热瞬间凉了一半,她失望不已:“难道他没有来?是我想多了?呵呵,我怎么如此自作多情,以为他一定会在这里等我?”
谢萍摇摇头,发出讥诮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就在她负气准备转身离去时,突然身后有响动。
一回头,见一身影从地上坐起来,“是萍儿吗?”
这声音令谢萍心头一喜,失望之情一扫而空,她赶忙走过去,才发现代佳炜之前躺在一簇青草茂盛的地方。
难怪刚才没看见他。
谢萍不想表露的太直白,说:“恩,我……我只是四处走走,没想到来到这里。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我一直在等你。”
比起谢萍的欲盖弥彰,代佳炜坦然得多,他走到谢萍身旁,拉她走过来,两人坐在一处面向池塘。
初时谢萍内心还忐忑不安,明知这样私下相见甚为不妥,可她却没法说服自己狠心离去,她无法抵挡代佳炜带给她的诱惑,否则今晚也不会冒险出来。
后来见代佳炜与她在一起只是聊天,并无旁的举动,她慢慢卸下心防,告诉自己只当是朋友间的相会。
今夜没有月亮,只几许星星,小南塘水面上一片漆黑,两人从幼年相见,聊到后来分离后各自的生活工作。
当听到谢萍说起在X市差点被刘世春轻薄时,代佳炜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拳头紧握,愤怒不已。
谢萍也跟着站起来,握住代佳炜的拳头,安慰道:“幸亏遇到好心人搭救,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代佳炜用尽力气将谢萍拥在怀中,口中喃喃:“对不起,萍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及时在你身边,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
谢萍被抱得透不过气,这还不算,她感到有大颗大颗的热泪落下,重重滴在她的脖颈里。
由此可以想见,这件事情带给代佳炜多大的震撼,才让他这样自责、难过、懊悔。
“我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都过去了。”
谢萍轻拍代佳炜的后背安慰,并试图挣开这几近窒息的怀抱,努力很久总算成功。
可惜天公不作美,没一会儿,天空就开始下起密密麻麻的小雨,后面越下越大,附近都是田地,没有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而且他们也没有带任何雨具,所以两人只好冒雨跑回家。
刚跑到谢萍家院门口,大雨就“噼里啪啦”砸落下来,谢萍从门缝往里看,里面有灯亮,悄声对代佳炜说:“我家里有人,不能让你进去避雨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摆摆手,示意代佳炜离去,自己立刻转身推门,进到屋里去。
谢萍抵在门后,一颗心狂乱跳动,她在想待会儿要是被问起为何出门,自己该如何应答。
捋捋被雨水冲击,凌乱不堪的头发,谢萍把脚上的鞋放在雨水里冲刷,稍微整理下已被打湿的衣服,这才硬着头皮向堂屋走去。
惴惴不安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谢萍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忽然她一拍脑子,猛然大悟,原来是走得时候忘记关灯。
虚惊一场,谢萍捂住胸口喘息,但她也不敢大意,忙回到房间,换下湿衣服,又擦干头发,刚忙完,听见院门吱嘎一声,父母真的回来了。
谢萍忙拉灭电灯,钻进被窝里,外面母亲敲了两声门,问:“萍萍,睡了吗?”
她含混地应一声,总算有惊无险,蒙混过关。
母亲走后,谢萍顿时松一口气,紧张过后,心中反倒生出一种异样的刺激快感。
在黑暗中,谢萍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想起回来后遇到代佳炜的点点滴滴,时而甜蜜、时而伤怀、时而庆幸、时而担忧……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大雨几乎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时分,雨势才渐渐停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伴着雨声谢萍睡得香甜,然而代佳炜却几乎一夜未眠,他从谢萍那里回来后,脱掉湿衣服躺在床上。
每每回想起谢萍说过差点被人轻薄的场景时,他脑血直往上涌。
谢萍说得轻描淡写,他听得惊心动魄。
黑暗中,代佳炜紧握拳头,恨不能亲手去撕碎那个人渣。
那是他的萍儿啊,是他最珍爱的人,那个混账怎么可以轻薄她?
“都怪我啊,都怪我!没能陪在萍儿身边,才让她承受这些痛苦。都是我的错。我不能,我绝不能再让她遭受这些苦痛与屈辱。从今以后,我要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是,他忽然想到杨咏晴,以及她已然凸起的肚子,不禁茫然慌乱,“可是小晴……还有孩子……他们……怎么办?”
他不禁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俨然像是被绑住手脚,架在一个高台上,一边是谢萍,一边是杨咏晴和孩子,两边用力撕扯,代佳炜痛得呲牙欲裂,几乎变形。
可身体的痛又算得了什么,真正煎熬的是内心。
他难以抉择的一颗心像是被丢进油锅里,反复煎炸,他感到心痛不已,难以呼吸。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代佳炜在床上烦躁难安,他索性起床,披了一件外套,站在门边看着外面仍然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的雨。
代锦身体已恢复许多,今天她独自下地慢慢走了几圈,抬头不经意间看到弟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随口问:“大炜,你有什么心事儿吗?”
“没,没有……”
代锦本能不在意,可代佳炜慌乱仓促的回答让她不禁有了一丝怀疑,“看你眼圈发青,没睡好吧?你要是有事儿就说出来,姐能……”
她本想说自己能帮忙,忽然念头一闪,忙紧张地问:“是不是小晴那边出什么事儿了?我这快好了,你看我都能自己走了,要么,你回去吧。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也没人照顾……”
“真没有。姐,你别瞎担心了。”
“我这慢慢修养也差不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小晴一个人在那儿咱们也不放心……”
代佳炜这时走过来扶住代锦的胳膊,“姐,你别操心了,好好养身体。”
看出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代锦只好将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不过她倒是多留了个心眼。
连续两天阴雨缠绵,第三天终于放晴了。
晚饭吃过后,代锦在屋里练习走路,她看弟弟代佳炜不时看向门外,显得很着急的样子,料到他必是有事要做,便借口有些累了,要回房歇息。
照顾姐姐躺下后,约摸等到姐姐睡熟,代佳炜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另一边,谢萍似乎心有灵犀,她看着晚饭后仍在厨房忙个不停的母亲,一会儿打扫院子,一会儿清理猪圈鸡舍,完全没有前几日吃过饭后要出门的迹象。
而父亲呢,则是端杯茶水坐在廊檐下慢悠悠喝茶。
谢萍围在母亲身边,旁敲侧击打听他们今天怎么还不出门,正在扫地的谢母亲狐疑地抬头看着女儿,“你咋这么关心我们出不出门?不出门是因为没啥要紧事儿呗!倒是你,啥时候回去上班?你奶奶的事儿也告一段落了,你咋还没动身回去?”
“哎,我那工作不忙,早回去晚回去没啥影响。”
“你之前来信不是说,你那工作挺忙的,老板娘也挺看重你的……”
“那当然是看重我的……不过最起码得给奶奶烧过头七,我再考虑回去。”
谢母不以为意地笑笑说:“没想到你还这么孝顺呢。”
说完谢母继续扫地,谢萍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免得露出马脚,溜达一圈后她回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
岂不料没一会儿,谢母突然敲门说他们俩人要出去一趟。
刚还无精打采的谢萍一听说父母要出门,立马精神振奋,可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反而故作失望地说:“你俩咋还出去啊?留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我们去你叔那边,核对给你奶奶办丧事的钱和账,还有你奶奶马上头七了,又是一堆事儿也得商量抓紧办。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去干什么?好好待在家里休息,千万别乱跑出去。”
“哦,那好吧,你们啥时候回来?”
“不一定。你自己在家锁好门,早点睡觉,别乱跑。”
“嗯,知道啦。”谢萍心虚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母亲。
谢母又神色严肃地叮嘱一番后,才和丈夫一起匆匆出门。
等到确认两人真的走后,谢萍顿时开心不已,她简直想要跳起来,心里直呼:“自由,自由,我终于自由啦!”
她立刻跑回房间,赶紧梳洗打扮,迫不及待要去找代佳炜。
就在这时,外面似乎有敲门声,“咚咚咚”,声音很轻,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