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门前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三位当事人被诊所的主人,周医生请回了诊所,他的办公室。
周医生端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各位,请给我一个在我家门口发生恶意事件的合理说辞。”
他面带微笑说道。
我看清了他笑容下的怒气,坐着不说话,余光却落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身上。他低垂着眉眼,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交错的手指上,一点都不为此时紧迫的气氛所动容。
这时候的他手指是极好看的,根根分明,白玉般的冷白,像是艺术品,不想后来那般,手上都是粉白色的疤痕,看起来像枯萎的老竹子。
他现在的眉眼也好看许多,干净许多,不像后来,总是半垂着,把许多心思都掩藏在冷寂的眼眸之后。
阴冷戾气。
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男人此时看着我,见我目光依旧在偷窥他们,面露怒色,最后又顾忌着什么,压抑下来。
他此时的神情就像家里的崽子被不怀好意的人给祸害了一般。
“周医生,我们来这里看病,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那位中年男人冷静了片刻,低声说道。
其中还掺杂着威胁的意味。
周逢青明显听懂了,他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框:“吴先生,我确定我们这边并没有泄露关于林先生的任何消息。”
周逢青说完话,看向我,微微一笑。
我眼神奇怪起来,十分怀疑他是在对我使用美人计。
“汤同学,可以谈谈你为什么在我家诊所门口打人吗?”
他想起来摄像头里面显示的那个过肩摔场面,面色有些古怪。
一个平凡普通小女孩的反应力不会如此之快,那一瞬间的爆发力……想到这里,周逢青又看向这个据说因为高三压力大要跳楼的学生。
“还用谈什么,这位同学明显是我们家一深的私生饭。”
那个中年男人冷笑一番。
周医生依旧看着我,没有顾吴先生的冷嘲热讽,等待我的回应。
我沉默片刻,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理智告诉我,在心理医生面前说谎被揭穿的可能性太大。
“我认识他。”这是实话。
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谁不认识我们家一深。”
原来他的名字叫林一深。
他这么有名吗?
周医生微微一笑:“可以告诉我们,你怎么认识林先生的吗?”
我的指腹在匕首的把柄上摸了几下,慢慢道:“我、救过他。”
在很多年前,我救过林一深。
.
第一次见到林一深是在末世两年后,那时候食物短缺,化工厂泄露,核能爆炸,水源污染,病毒肆意,一系列灾难铺盖而来。
我在一个废弃的城市捡到了对方。
那个男人正从一个废弃的大楼里面爬出来,两条腿的骨头被完全敲碎,只能靠双手使劲,穿着破烂不堪的卫衣和休闲裤,脸上很脏,还有黑红的血迹。
就如同每一个在末世挣扎的人,脏乱,痛苦的挣扎的活着。
察觉到我的存在,他警惕地看着我,一双布满血迹的手上拿着一把卷刃的西瓜刀。
那双漆黑的眼睛充满力量,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整个人越发紧张和警惕起来,我感觉到他的肌肉都已经紧绷起来。
他在害怕我。
不,更切确地说,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他更加紧张起来。
尽管他现在的模样像是从垃圾堆里滚过一样,我依旧发现了那双称得上漂亮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像含着风刀一样,要割向我。
但他此时并没有了力气,露在外面的皮肤裹着一层灰土,灰土下的手腕瘦削的只能下皮包骨头。
只能徒劳无力地用眼神企图杀死我。
他太瘦了,瘦的惊心,在我抱起对方的时候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他此时营养不良,身体轻的像一阵风。
“不、用、担、心。”长时间没说话的我在尝试开口的一瞬间,感觉一把匕首划开了喉咙。
也许很难听,怀中的人在都听到我的声音后抖了一下。
我继续嘶哑着说道:“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安慰也许起了作用,他不再尝试着挣扎,静静地待在我的怀中,两条无力的腿垂直而下,已经没有了生命。
可是手中那把卷刃的水果刀至始至终都横亘在我和他之间,像楚河汉界。
末世两年,外面的世界依旧危险,这种危险不再只来源于传染性极强的病毒,也不是逐渐频繁的自然灾难,而是来源于人类。
食物短缺后的某一天,人类开始啃食自己,适者生存,劣者淘汰,人类就像螳螂一样,沦为了这片土地上自相残杀的另一物种。
也许他在担心沦为我的食物。
对方被我带到了我暂时居住的地方,一张小床,一个放着我所有生存物资的背包。
男人身上太脏,我把他放在椅子上,破旧的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的腿无力地垂在地上。
整个人像个破败的人偶娃娃。
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时,越发像了。
我笑了笑,他又垂下眼。
太久没笑,我也不清楚我现在脸上的肌肉有没有塑造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来。也许是没有,因为对方在察觉我的笑容后越发僵硬起来。
我的水壶放在燃烧的柴火上面,看着逐渐升腾的火焰面无表情想,看来我此时的形象不太美好。
做好这一切,我从背包拿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撕成许多小份,然后浇上一些热水,使它们变得柔软后,递至男人的手中。
他没有接。
我的手端着一个边角破破的碗依旧伸在空中,我确定,他此时应该非常饿了,要不然他不会从那栋废弃的大楼中爬出,因为外面的世界可比里面危险多了。
而且,在我刚才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肚子叫声。
他的喉结滚动几下,看着碗中的食物,最终还是妥协,伸手接过。
然后快速地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应该许久都没有饱食过一顿。
饱食,在末世也是个奢侈的动词和名词。
我蹲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新鲜。
在末世以来,我一直远离人群,远离基地,除了偶尔会去换取一些必需品,大部分的时光,我都在一个个废弃的城市里搜寻和生活。
我想,我也许是觉得孤单了,才会救下这个陌生的残疾男人。
我的目光落在他残疾的腿上,如果他是个健全的男人,我绝对不会去救他。
健全的男人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不确定性,我曾经犯过错,不会再犯第二次。
不过一会儿,他就吃完了食物,我把脏碗放在一边,随便用一个抹布擦干净,末世中的水资源太过宝贵,我从不轻易使用。
做好这一切,我回到他身边,然后试探性地把手放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握紧一瞬,反射性地拿起一旁的西瓜刀,要挥向我。
动作快准狠。
不过,被我抓住了手腕,纤细地像根枯木,令我惊讶地是,他的力气并不像他露在外面的手腕那般没有伤害,反而很重。
我解释:“我、无、恶、意。”
他盯着我,眼神毫无波动,手上的刀并未收回去。
我只好放弃,向外面移动了一点,昭示我对他并无坏意。
蹲在地上一会儿,看见一只蚂蚁爬过去,我用手捏死后又看向他,却对上他看着我的目光。
充满晦涩的打量。
我决定再释放一些善意过去:“汤、莫。”
他无动于衷。
我伸出手指指了指我自己:“我的、名字。”
他依旧无动于衷,冷淡对我。
我有些生气起来,这个男人都吃了我一份馒头,竟然还如此无视我。
他不知道在末世中,食物多么可贵吗?
我摸了摸肚子,有些愤怒地想。
然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用手指向他:“你的、名字?”
他不动。
我直直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终于有了异样的情绪。
似乎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
我问他的名字吗?
我依旧不放弃地看着他,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许久后,他开了口:“林一深。”
声音很好听,清朗悦耳,让我想起了山间清凉的水,一点都不像我的声音,似乎是在拉锯子一样。
我有点羡慕起来,还有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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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