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臧带着朝颜飞低了些,朝颜看到,每两座山峰之间的低洼处,都有华滋阁的弟子守护,她们运来巨石木材,堵住缺口,致使湖水暂不外泄,给下游的百姓们争取逃生的时间。
而群峰间最大的那个缺口,也就是原来进出清源镇道路所在的地方,则由黄阁主亲自守着,因为此处缺口最大,且越向上越宽,整个呈倒置梯形,只在最下方用石块木料封堵,再往上石块封堵不及的地方,黄阁主则以灵力筑墙,挡住湖水。
而湖水还在不停地上涨。
朝颜和元臧绕着群峰查看一圈后在其中一处峰顶落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血色湖水又上涨了不少,已经达到肉眼可辨的地步。
看着那飞速上涨的湖水,朝颜不由地暗暗心惊:“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水还在不停上涨,迟早会决堤的!”
“黄阁主心里清楚,因此她要求弟子们多坚持一会儿,让百姓尽快逃走,这是做好决堤的准备了。”元臧凝视着血色湖水,沉声说。
“你看到什么了吗?水里有什么?”
“看不清,”元臧说,“得下去看看。”
这时,五万载着庆梧爬上峰顶,来到他们身边,朝颜看元臧撩起袍角准备下水,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元臧有些犹豫,主要是还不知道这湖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怕朝颜下去有危险,朝颜看出元臧的心思,伸出小手指轻轻勾了勾元臧的手背,小声说:“行吗?”
被他勾过的地方立刻窜起股酥麻的痒意,元臧几乎是下意识地答应道:“好。”
答应完就后悔的不行,不过,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了。
只能下水之后小心点了。
这血色的湖水不仅浑浊不清,还带着股淡淡的甜腥气,元臧在自己和朝颜身上各施了法术,牵着朝颜的手跃入水中。
入水之后,朝颜再次深切体验到玄幻世界法术的强大和实用。
拜元臧的法术所赐,朝颜身体外面好像套上了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罩子,既可防水,又不影响呼吸和活动,感觉跟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两人向前游出不远,就听后面噗通一声,五万跳进水中,尾随他们而来,元臧一个术法打过去,给五万也套上了一层保护膜。
他们拨开水浪,向湖底深处潜去。
最开始时除了暗红色的水雾外,什么也看不到,目之所及,水中一团一团的,全是或浓或淡的红色,朝颜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水为什么是红色的。
下潜一段时间后,开始有东西向他们飘来,全都是家居用品,桌椅板凳,还有箱笼木板等等,元臧拨开那些东西,带着朝颜前行。
渐渐接近湖底,他们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建筑轮廓,整座小镇安静地卧在湖底的泥泞中,大概是刚入水没多久的缘故,小镇还完全保持着之前的风貌,房屋和街道排列井然有序,甚至连街边树木上的叶片也都依旧保持着苍翠的颜色。
在这片寂静的毫无生机的湖底,翠绿的树叶映着血色湖水的微光,显得说不出的别扭和诡异,让人不由地脊背发凉。
“不对劲。”元臧悄声说。
“是不对,一个人也没有,”朝颜左右张望,“我是说,按道理说,应该会有尸体什么的才对吧……”
“咱们已经潜到底了,这里应该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才对,可是……”
“对哦,”经元臧这么一提醒,朝颜立刻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高楼间有东西正隐隐发出幽绿色的光芒,“什么在发光?”
“在前面。”
“走,过去看看。”
两人辨明方向,正向光源那边游去,湖水突然激荡起来,泥沙在水波的冲击下滚滚翻涌,向两人席卷而来。
“五万!”
元臧大喝一声,顺手一推,将朝颜向五万那边送去。
五万灵活地向前一窜,接住朝颜,返身向水面游去,朝颜回头,看到已经升起数丈高的浑浊泥沙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向元臧冲来,所过之处,房屋犹如纸糊的玩具一般,成片倒塌。
元臧肩背挺直,立于水中,面对前方翻腾的泥沙和其中不知名的怪物,岿然不动。
水下世界无声无息,可看起来却格外惊心动魄。
正全速前进的五万突然改变方向,朝颜一惊,转过头来,发现不远处一群黑压压的怪物张牙舞爪,以身躯铸成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朝颜定睛细看,见那些家伙长须飘飘,脑袋尖尖,巨螯咔咔,硬壳圆圆,竟然是群虾兵蟹将!
他身上不由地起了层鸡皮疙瘩,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些虾兵蟹将的数量实在太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至少有几千只,数不清的黑豆一样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朝颜摸出板砖,冲那群家伙喝道:“滚开!”
那些家伙不但没有听朝颜的话滚开,反而挥舞着钳子,咔咔咔地向他围过来。
五万一马当先,浓烈的火焰喷出,炽焰冲开湖水,所过之处,虾蟹们翻滚扭曲着身体,身上的硬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啪声,慢慢变成了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颜觉得好像闻到了烤肉的香气,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还没吃晚饭呢。
五万以火焰硬生生烧出一条路,踏着烤熟的虾蟹尸体向前冲,最后离开包围圈时还不忘顺嘴衔走一只烤大虾。
数不清的虾兵蟹将赶在他们身后追来。
五万载着朝颜破水而出,庆梧正站在岸边踮起脚尖向湖里张望,见到朝颜出来,大喜道:“师兄,你回来……”
而后他面色突变,大惊道:“那是什么?!”
朝颜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庆梧变成原形尖叫着跳到五万身上,往朝颜身后一钻,脑袋藏进翅膀底下不敢动弹。
华滋阁的弟子们听闻这边有异动,纷纷赶来,朝颜高举板砖,大喝:“打啊!”
随即骑着五万,率先冲进那群虾兵蟹将中,手起砖落,开拍起来。
五万呼呼喷着火焰,瞬间烤熟一大片,山坡上登时弥漫着浓郁的烤肉香气,五万也不客气,边战斗边见缝插针地吃两只。
搞得跟自助餐似的。
虾兵蟹将们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湖里爬出,华滋阁的弟子们见状,也举剑加入战团。
朝颜刚开始还看着点准头,后来干脆不看了,举砖乱拍,反正虾兵蟹将这么多,随手都能拍到好几只。
过了一会儿,大概看到这些虾兵蟹将的战斗力实在太弱,庆梧也大着胆子探出头来,在这个虾兵身上踢一脚,那个蟹将头上扇一翅膀,越来越大胆。
湖水越发浑浊,湖心处像煮沸了一样,翻腾不休,朝颜正担心呢,就看见元臧像离弦水箭般,从湖里激射而出。
他暗暗松了口气,正想叫元臧时,湖心水面突然暴涨数寸,巨浪翻涌,向岸边狠狠打来,朝颜等人猝不及防,被溅了满头满身的水,庆梧浑身的毛都湿透了。
虾兵蟹将们则兴奋地挥舞着钳子,发出呱噪的咔咔声,左右摇摆着身体,仿佛在欢迎什么似的。
朝颜满脸流水,朦胧中看到一庞然巨物掀起层层水浪,冲出水面,他身躯强壮,四蹄有力,长长的巨尾拖在身后,头部则是乱糟糟的一大团。
朝颜抹去脸上的水珠,这才看清那东西的头部宛如绽放的菊花般向外乍开,只不过代替花瓣的是数个丑陋的,类似蛇首的脑袋,脑袋下的脖颈奇长无比,伸伸缩缩,此起彼伏,共有九个,呈靛青色,其上金色的眼瞳直直竖起,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东西张大巨口,满口利齿森然,向元臧追去。
朝颜惊呆了,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
他喉咙干涩无比,发出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庆梧大叫着妖怪妖怪,拼命往朝颜身后钻,五万咕噜一声,咽下嘴里的烤大虾,然后喳的一声惨叫,猛然跳起,吓朝颜一跳:“怎么?”
原来是有蟹兵趁五万不备,给了他一钳子。
五万这一声喊瞬间打破了战场上短暂的和平时光,有华滋阁弟子大叫:“九婴!那是上古妖兽九婴!快通知阁主!”
朝颜回过神来:“不用通知了,这么大的怪物,黄阁主早看到了。”
九婴九个脑袋追着元臧轮番攻击,有的吐火,有的喷水,还有一些干脆直接上嘴,看样子是想把元臧给整个吞下去。
元臧一身青色布袍,在九婴的九个脑袋间灵活穿梭,青袍下摆随风来回摆动,远远看去,就像万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虽然时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但他身姿潇洒飘逸,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几乎忘了他正身处险境中。
九婴一口咬了个空,露齿森然而笑:“多年不见,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
元臧冷漠道:“少管闲事。”
九婴九个脑袋同时哈哈大笑,震的胸腔中发出阵阵嗡鸣:“这怎么会是闲事?如今你大不如前,而我却大有进步,这妖王之位你已经占了几千年,今日总该易主了!”
他用一颗脑袋说话,其余的脑袋喷火吐水攻击一样不少,片刻也没闲着。
元臧拔身飞起,躲过一簇水箭,抬脚在九婴说话的脑袋上重重一踏,冷哼:“自不量力!”
九婴被踢中的脑袋发出吃痛的惨叫,而与此同时,有三个脑袋悄无声息地从后靠近,张开大嘴猛地向元臧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