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笋身形灵活,全力奔跑时速度极快。
他驮着朝颜翻过高山,跨过河流,穿过茂密的树林以及空旷的田野,在他们头顶上方,悬着一轮清亮皎洁的圆月,将一袭清辉洒在奔跑中的红狐身上。
“咱们这是去哪儿?”
朝颜感觉他们已经走出很远,超出了他之前到过的最远的地界,风呼啸着从他耳畔刮过。
“京都,”狐形樱笋回答,“道长别着急,就快到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朝颜感觉四周的景物在飞速倒退,“这速度,都快赶上五万了。”
樱笋没回答,在密林间灵巧穿梭,避开扑面而来的树木枝桠,背着朝颜爬到某座山峰顶上。
“道长,快看。”
不用他提醒,朝颜已经注意到京都那一眼望不到头,仿佛与天际星辰相连的灯火。
“哇,真壮观!”朝颜感叹道,“原来你家在京都。”
“京都是大晟国最大的城市,坐稳了,我带你进城。”
樱笋几下纵跃,轻轻巧巧跳下山峰。
朝颜望着京都比普通城市高了一倍不止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问:“城门已经关了,咱们怎么进去?”
“抓紧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城墙下,樱笋轻轻一纵,踏上城墙,借力纵跃,向上猛窜,如是几下,已经跳到角楼顶上。
他趁下面巡逻的士兵不注意,从他们头顶跃过,宛如一道红影,落入内墙的暗影中。
樱笋在京都城内高低错落的屋顶上奔跑,他虽然带着个人,脚步却十分轻捷,踏在瓦片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最后他跃进条漆黑的小巷中,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个清秀妩媚的少年。
“到了,道长,跟我来。”
看得出来樱笋对京都的路很熟,他带着朝颜左转右拐,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条喧哗的街上。
其时夜色已深,但这条街上仍旧灯火通明,道旁小楼雕梁画栋,朱红灯笼在檐下随风轻摆,丝竹悠扬,歌声婉转,在街上来回飘荡,连空气中都浮着股甜腻腻的味道。
“京城果然不一样,北沧就没这样的地方。”
朝颜觉得很稀罕,左瞧右看,感觉眼睛都不够用。
樱笋捂嘴嘻笑:“北沧也有这样的地方,只是道长没去过而已。”
“不会吧,北沧我熟的很,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朝颜突然停步,盯住不远处正在招揽生意的两名女子,不管在哪个时代,她们穿的都过于凉薄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身侧楼头挂的匾额,“百花楼”三个烫金大字十分显眼,再往前看,各色小楼前一排匾额,上面写的都是“醉芳阁”,“寻春院”,“潇湘馆”……诸如此类。
朝颜:……
“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朝颜压低声音问樱笋,“我怎么觉得这里好像是……”
对着樱笋,青楼两个字他还有点说不出口,怕教坏小孩子。
“没错,就是这里,”樱笋一脸坦然地说,“这儿是京都最有名的烟花巷。”
“烟花巷?”朝颜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我以为咱们要去你姐姐的绣楼,怎么来了烟花巷?”
这时,百花楼中走出两名肩披薄纱,大半个酥/胸露在外面的年轻女子,一边一个拉住朝颜的胳膊,腻声说:“公子,别犹豫了,来我们百花楼吧,我们楼里的姑娘绝对是整条街上最漂亮的,包你满意!”
女子说着,肩头的衣服不知怎地就滑落下来,全身的骨头仿佛被人抽走了似的,直往朝颜身上贴。
朝颜吓的直往樱笋身后躲,樱笋客客气气拱手说:“两位姐姐,这位公子是我家的客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樱笋啊,这段时间都没见你,去哪儿疯了?”
那女子听说朝颜已经被预定,身体里的骨头一下子全回来了,迅速拉好身上的衣服,一双眼睛却仍不住地在朝颜身上打转。
“出门几天,姐姐们,回见。”
樱笋拉着朝颜向前,朝颜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我姐姐的绣楼已经关了一百多年啦,我们现在开的是青楼,道长,这边,小心台阶。”
“青楼?为什么开青楼?”
“讨生活啊,我们也是要穿衣吃饭的,”樱笋的声音里透出股淡淡的无奈,他站在“织锦阁”前,冲朝颜招手,“道长,这里。”
“这……不太合适吧。”
朝颜犹豫,樱笋那句“讨生活”触动了他心底柔软的部分,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挺不容易的。
“你不是说想看看吗,来吧,”樱笋压低嗓门,用一种近乎魅惑的语调说,“包你不会后悔。”
透过薄薄的轻纱,朝颜看到一楼大堂内开着几桌酒席,数个穿红着绿的妙曼女子在席间穿梭来回,乐声阵阵,笑语晏晏,引人遐想。
青楼,朝颜从没去过,更别提狐妖开的青楼了。
朝颜咽咽口水,难道终于有机会能体验……咳咳,考察一番了?
真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见他还在犹豫,樱笋直接把他拉进屋里。
扑面而来一阵甜香,香而不腻,十分好闻,朝颜深吸几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堂中央一个描花高台,台上有几名舞姬正在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姿态优美。
台下座无虚席,每桌都有客人,姑娘们浓妆艳抹,或者斟酒布菜,或者揉肩捏腿,欢声笑语,与客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樱笋引着朝颜上楼,进入一间雅阁,阁内酒菜齐备,朝颜刚一坐定,立刻有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袅袅娜娜,紧随而入。
朝颜低声对樱笋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叫她们都回去吧。”
樱笋端起酒壶斟酒,笑说:“道长千万别客气,这些算什么,道长救了我的命,怎么报答都嫌不够呢。”
“真的不用,”朝颜看那些女子各个姿容不俗,好奇心起,问道,“她们也是妖吗?”
“全是妖,有花妖,有狐妖,还有蛇精,道长喜欢哪个?”
“不不不,我谁也不喜欢,让她们回去吧。”朝颜赶紧说。
两人说话间,那些女子已经围拢到朝颜身边,有的给朝颜布菜,有的倒水,有的拿水果,有的捏肩,一个个满脸堆笑,十分殷勤周到。
朝颜长这么大,第一次享受这种贵宾级的待遇,登时只觉得浑身僵硬,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他小心翼翼地指着自己的大腿,说:“姑娘,我这腿不是椅子,烦劳让让。”
“那你把这杯酒喝了,”四平八稳坐在他腿上的黄衫姑娘把酒杯送到朝颜唇边,“喝完我就走。”
朝颜依言喝干杯中酒,黄衫姑娘放下酒杯后却不起身,反而又端起杯酒:“还有这杯。”
“姑娘,咱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朝颜苦笑,说实话,原来看电视小说的时候,他对青楼这种地方还是很向往的,总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在青楼里花天酒地一番,好好体验一把,哪知今日真让他梦想成真,面对满屋如花美女,他反倒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
实在无福消受。
“公子,你就喝了吧,来,我喂你。”
黄衫姑娘说着,软乎乎的身体直往前凑,吓的朝颜拼命后仰,仰到半截儿,后脑勺却碰上了一团极其柔软之物,朝颜侧头,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位姑娘,身材凸凹有致,此时正用高高凸起的部分对着他。
朝颜立刻朝前倾,嘴唇碰到黄衫姑娘递过来的酒杯,这时的处境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朝颜无奈,一口喝干杯中酒,手抵着黄衫姑娘的肩膀不让她再继续向前,说:“酒已喝过,麻烦下去吧。”
黄衫姑娘久经沙场,这种雏儿对付起来得心应手,知道他们刚开始个个都是欲迎还拒假正经,三杯酒下肚后,就什么都干的出来了,当即举起第三杯酒送到朝颜唇边:“道长喝完这杯,我一定下来,我说话算数。”
第三杯酒喝干,黄衫姑娘这次果然说话算数,自觉离开了朝颜的腿。
朝颜如释重负,赶紧抖抖腿,觉得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一个粉衣姑娘端着杯酒凑上前:“道长,我也敬你一杯。”
朝颜立刻拒绝:“我酒量不行,不能再喝了。”
粉衣姑娘爬到凳子上,整个人几乎钻进朝颜怀里,嘟着嘴假嗔:“道长,这不公平嘛,为什么只喝她的酒,却不喝我的?”
朝颜想把她推开,手伸到一半儿,却无处安放,觉得推哪儿都不合适,粉衣姑娘趁机越靠越近,吓的朝颜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干,说:“好了,麻烦你坐好。”
“那道长要喝够三杯才行。”粉衣女子停止向前,指着桌上一排斟的满满的酒杯说。
朝颜本来就不太会喝酒,接连六杯下肚,不一会儿就觉得昏沉沉的,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偏偏这时又女子凑上来,端着酒杯,指责朝颜偏心,朝颜的手已经不受大脑控制,自觉接过酒杯,一口喝干,立刻赢得了满桌的掌声。
于是一个又一个女子轮番上前,朝颜的酒也喝光一杯又一杯,没过多久,他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在酒桌上,手中的酒杯滑下,骨碌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黄衫女子起身,冷眼看着烂醉如泥的朝颜,说:“尸魔大人找的是他吗?这也太弱了,枉我叫了这么多人过来,纯属浪费!”
樱笋坐着不动,慢慢转动桌上的空酒杯,头也不抬地说:“莫急,他只是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