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朝颜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伸指戳黑影,黑影不动,他捏起黑影,黑影就像条绳索一样,头尾软绵绵地垂下,随着朝颜的动作来回摆动。
“不会吧,死了吗?我踢的?”
朝颜心里有点懊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家伙半夜变成人形对着他耍流氓,但是,他只是摸自己一下,自己却打死了他,这件事怎么看,好像都是自己做的更过分。
可是,自己只是踢了他一脚,怎么就能踢的那么狠,不但打回了这妖的原形,还杀了他,他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就在朝颜郁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凝神静听,却发现那声音也越发清楚,好像是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朝颜顺手把黑影塞进袖袋里,推门而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
沧浪山脚下,三只妖怪吭哧吭哧,正在卖力地干活。
猪妖把挖出的石块随手一抛,发出砰一声响。
兔妖被那声音惊的原地跳了跳,埋怨说:“老朱你动静小点儿,别把人吵醒了。”
“老涂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山上那仨每晚都睡的跟死狗似的,咱们已经在这里干半个月了,啥时候吵醒过他们啊。”
“老朱你说话注意点儿,啥叫睡得跟死狗似的,我们犬族可警醒了,从不睡死,你别胡说八道。”狗妖抗议道。
“我不过随口打个比喻,阿黄你别往心里去。”
猪妖伸长鼻子,连拱带刨,随着他的动作,泥土石块不断被抛出,地面塌陷,不一会儿就现出一个洞口。
“其实就算把他们吵醒也没什么,一个老疯子,一个大呆子,一个小傻子,有什么可怕的……”
猪妖的话音被呼哨声打断,一只手伸过来,拽住他的大耳朵,把他从洞里拖出来,伸脚踩上他圆滚滚的肚皮:“说谁呢?谁是呆子了?”
猪妖抬头,看清揪住自己的是朝颜后,当机立断大叫道:“你俩愣着干嘛?快动手啊!”
狗妖和兔妖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大叫着,一左一右,同时向朝颜扑过来。
朝颜一愣,心说糟糕,草率了,没看到这家伙还有帮手,而且,还不止一个。
脚下的猪妖剧烈地挣扎,想把朝颜掀翻,狗妖动作迅速,已经扑倒朝颜身前,张开大嘴朝他腿上咬来。
朝颜情急之下,伸手往旁边一捞,运气还不算太坏,摸到块硬邦邦的石头,当即抄起石头,朝狗妖脸上拍去。
石块与狗脸相撞,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清晰可闻,狗妖一声惨叫,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好远,砸在地上。
原本作势欲冲的兔妖见状,惨叫一声,扭头就跑。
其实朝颜自己也被自己击打狗妖的那一下给惊住了,他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他都不知道。
直到兔妖惨叫逃走,朝颜才惊醒过来,大叫着“哪里逃”,手中石块丢出,准头却差了些,石块越过兔妖头顶,击中地面,直接没入土中,留下一个坑洞。
兔妖极速奔跑之际来不转换方向,一头摔进坑中。
“哇!”
朝颜都想为自己鼓掌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所以,传说中穿越者的金手指终于来了吗?
“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老实交代。”朝颜问脚下的猪妖。
朝颜大发神威后,认清现实的猪妖立刻老实起来,趴在朝颜脚下一动不动,听到朝颜问话,他眼珠转几转,说:“没干什么,就是找宝贝。”
“什么宝贝?”
“听说这沧浪山有宝贝,我们几个鬼迷心窍,就想上来找找,看能不能发一笔横财,”猪妖哭丧着脸,情真意切地说,“小的们实在不知道沧浪山是您老人家的地盘,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你们找到宝贝了吗?”
“要是找到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朝颜看看猪妖挖出的洞,踢他一脚,说:“点火带路,我下去看看。”
整个地洞都是新挖出来的,一进去,里面立刻传来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朝颜在里面看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出来时,兔妖正扶着满脸流血的狗妖,站在洞边瑟瑟发抖。
“你们三个,半夜三更来我山上乱挖,打扰我休息,该当何罪啊?”朝颜扬声问道。
三只妖怪立刻抢答:“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呜呜,大王饶命。”
“不敢了,不敢了。”
朝颜看着狗妖那血流满面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大度地说:“算了,念你们初犯,就不追究了,如果有下次,可给我小心点,我可是好久没吃过烤猪排,麻辣兔肉还有狗肉火锅了。”
三只妖怪听朝颜说不追究,哪里还顾得了其它,一溜烟逃走了。
“说起来我也在这里待这么久了,这沧浪山上有宝贝,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好像我也没往地下挖过,说不定这地下真的埋有什么宝藏也不一定,毕竟几百年前,沧浪派可是修真界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有宝藏也不奇怪。”
朝颜被这个想法吸引,决定再去猪妖挖的那个洞里看看,万一有什么发现呢?
以后就不用带着庆梧出去坑蒙拐……咳咳,出去挣钱了。
朝颜点着火把,在洞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连洞壁上的泥土都刮下来一层检查,可惜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唉,没矿。”
朝颜长叹着走出地洞,顺手甩灭火把,一样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从袖中掉了出来。
“是你呀,对不住了,”朝颜看着黑影,万分抱歉地说,“干脆就把你埋到这里吧,毕竟坑都挖好了。”
就在他伸手要去拿黑影时,黑影突然咳了一声,慢慢睁开眼。
黑影当然不是现在才醒的,朝颜之前踢他时,他是昏过去了一会儿,但不久就醒转过来,彼时朝颜刚碰上那三只在山中挖洞的妖怪。
当狗妖呲牙咧嘴向朝颜咬过来时,黑影心中一动,突然想到,自己暂时没办法对朝颜下手,那换个人呢?
眼下虽然不知妖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把朝颜认作了“自己”,但是,如果这小子死了呢?
妖丹自然不会认一个死人做主人,那到时候拿回妖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一刻黑影无比期望狗妖能咬死朝颜。
却没想到狗妖那么弱,兔妖胆小,猪妖狡诈,三个家伙,没一个顶用的。
朝颜以一敌三,大获全胜,虽然朝颜自己都没明白他的力气怎么变大了,但黑影心里清楚,这是妖丹的力量。
妖丹在帮这个一文不名的渺小人类,就好像过去在他体内时帮助他一样。
这个认知让黑影心底百味杂陈,难以描述。
进入猪妖他们挖的地洞里后,朝颜只顾在洞壁和洞顶寻找探查,却忽略了脚下,黑影却在踏入地洞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地面镌刻的法阵纹路。
黑影仇恨地看着那些熟悉的纹路,因为这些纹路跟无回山下用来镇压他的法阵一模一样。
瞧这法阵的规模……如果没有猜错,沧浪山底下应该有个大东西。
洞口的位置正在这个巨**阵的阵眼上,法阵纹路已经被破坏掉一部分,不用问,肯定是那三个妖怪干的,不然他们大半夜辛辛苦苦挖洞是为了什么?
他们破坏法阵,又是想放出什么?
只可惜这个渺小的人类接连进入洞中两次,都没有发现脚下有古怪。
直到朝颜打算把黑影就地埋葬,黑影只好假装刚清醒过来。
他在那一瞬间做出决定,跟着这个人,这样自己既可以使用妖丹的力量,另外,也方便找机会杀死他,拿回妖丹。
“咳咳,”黑影摊在地上,做出一副无力的样子,“这是哪儿?”
“你会说话?”
朝颜一惊,手里的火把棍差点落地,他随即又想起,这家伙当然会说话,他不但会说话,还能变形呢。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黑影虚弱地说。
“啊,不是,我没有救你,”朝颜诚实地回答,“是我师弟把你捡回来的。”
“还是谢谢,”黑影又咳了几声,问,“这是哪里?”
“沧浪山。”
“沧浪山?”黑影脑袋微抬,似乎在苦苦思索,“我是谁?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啊?你也不知道啊。”
朝颜原本打算问他这两个问题的,没想到他自己先问了,看来是不知道答案了。
“我,我的头好疼,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黑影用力摇晃脑袋,一副痛苦的模样。
“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朝颜诊断说,“别着急,慢慢就好了。”
他拿起黑影,本来他还挺愧疚自己把黑影给踢死了,现在好了,不用愧疚了。
不过,之前发生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黑影为什么对他动手动脚?
看这家伙的样子,估计那事也想不起来了,朝颜瞥手里的黑影一眼,轻轻吁了口气,这样也好,免得尴尬,那件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没发生过吧。
黑影在朝颜掌中盘起身体,闭上眼睛,小声说:“谢谢你收留我。”
“你还挺有礼貌,”朝颜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能想起来吗?”
黑影一愣,过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吐出两个字:“元臧。”
这是他幼时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若不是朝颜问起,自己几乎都忘了。
“元臧,元臧,”朝颜重复两次,说,“走吧,回家去,折腾了大半夜,困死了。”
元臧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又说回家去,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胸口涌起,他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人叫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