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清了清嗓子,虚弱地安慰他说:“你皇爷爷可能有他的苦衷……”
段勰摇摇头:“说来说去,都是贪欲所害,皇爷爷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不老,可他偏偏是不能修行的体质,所谓执念太深,求而不得,才会被花言巧语所惑……唉!”
朝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好拍拍他的肩。
“说来说去,也怪我学艺不精,若我能再厉害些就好了,我就能毁去法阵,也能救爷爷了……”
段勰沮丧地低着头,言语里颇有自怨自艾的味道,朝颜忙说:“这怎么能怪你呢?跟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谢谢你。”
段勰望着远方漆黑的夜空,缓慢而艰难地说:“上次……是我不对,太急躁了,被你拒绝后又,又羞愤交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实在……对不起。”
听段勰这么说,朝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勰,千万不要这么说,咱们是朋友,朋友间应该互相包容体谅的。”
“嗯,你不怪我就好。”
“我从没怪过你,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段勰定定地看了朝颜一会儿,眼眸中各种情绪转来转去,有一瞬间,他很想握住朝颜的手,或者更甚者,把朝颜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他脑中还有一线理智残存,朝颜话里话外的“朋友”两字宛如千斤巨石,沉沉地压在他肩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猛地别过头去,起身欲走,说:“我,我……告辞了。”
朝颜没想到他居然说走就走,慌忙站起,追了两步:“你去哪儿?怎么就走了?”
段勰脚步不停:“我回京都,朝颜,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毁掉九珠天魔阵的。”
朝颜叫道“喂喂,你等一下”,可段勰头也不回,大步走开,朝颜情急之下,扑过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那一刻,段勰浑身上下如有电流通过,生生止住了脚步。
“我跟你一起!”
“什么?”
段勰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又惊又喜地看着朝颜,颤声问:“你说什么?”
“修铘最终的目的是要找元哥报仇,我跟你一起去,”朝颜回头看向沧浪山,半山腰处元臧巨大的身影微微起伏,似乎睡的正熟,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道,“我帮你毁掉九珠天魔阵。”
段勰顺着他的眼光看向墨龙,巨大的失望如潮水反扑,差点把他淹没,他竭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表情:“你……会有危险的。”
“我不怕,”朝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墨龙身上,语气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我也想为元哥做点事情。”
段勰满心酸涩地点头:“好。”
段勰这次和钟成柏两人便装简行,偷偷溜出京都求助,虽然元臧不能帮忙,但好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至少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他打算回去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毁掉九珠天魔阵,免得皇爷爷耽于邪道,越陷越深,为奸人所害。
更何况,这九珠天魔阵还能召唤魔尊!
魔尊已经消失几百年了,据书上记载,当年魔尊在世时,人,妖,魔三道争斗不休,动辄死伤无数,怨鬼横行,魔气滋生,神州大地生灵涂炭,因此,绝不能让魔尊现世。
他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毁掉九珠天魔阵,只是没想到,朝颜也会来帮忙。
虽然明知前路危险重重,但有朝颜陪在身边,却让他惶惶的心安定下来不少。
朝颜不会御空,段勰便挽着他的手臂,带着他一路飞回京都,悄悄潜回太子府内。
在京都太子府邸段勰的书房里,两人相向而坐,手边放着热茶,商量计策,钟成柏在外面,为他们站岗放哨。
“大殿广场周围有两千名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来回巡逻,还不包括斩妖府的人和紫禁城外的守卫,”就着明亮的烛光,段勰指向京都地图上皇宫的位置,“要想破坏九珠天魔阵,其实是很有难度的。”
朝颜以手支颐,细看桌面的地图:“知道阵眼的话,就好办得多,关键是咱们也不知道阵眼在哪里。”
“没错,更何况咱们只有三个人,没法跟他们硬碰硬,不能贸然行事。”
“怎么办呢?”朝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脸颊,皱眉思索,“九珠天魔阵,九珠,九珠,咦?”
他双眼一亮,想到什么似的抓起旁边的纸笔画了起来,画完后,献宝似的举起纸,让段勰看。
看到纸上笔画粗细不一,线条歪扭,宛如稚子执笔的九芒星图案,段勰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原本沉郁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
朝颜没注意他的表情,问:“九珠天魔阵是不是这样的?”
段勰点头:“是。”
朝颜细长的手指在九芒星的尖角上轻点,说:“我猜他们会把天魔珠放在这九个点上,所以这阵法才叫九珠天魔阵,所以,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破坏法阵,只要毁掉天魔珠就可以了。”
段勰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啊。”
“从名字来看,九珠天魔阵应该对应有九颗天魔珠,咱们只要能毁掉一颗天魔珠,九珠缺少其一,那阵法就发动不了,你觉得呢?”
“不错,就是这样,朝颜,你真聪明。”段勰由衷地称赞。
“不不,并不是我聪明,而是我接触的信息比你多,这件事我已经反复琢磨好久了,之前一直在纠结怎么找阵眼破坏阵法,这会儿才突然悟过来,咱们只要找到天魔珠就可以了,那天魔珠我见过,有拳头大小,跟珍珠似的,看着倒不像什么邪恶的东西……”
“等等!”段勰突然打断他,“你说天魔珠什么样子?”
朝颜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白色,圆圆的,还会发光,看起来就跟……”
两人异口同声道:“夜明珠似的!”
朝颜奇道:“你怎么知道天魔珠跟夜明珠似的?难道你见过?”
段勰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神情,朝颜瞧他的模样,心中一喜,说道:“你真见过!在哪里?”
段勰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说:“在我师父的丹房里。”
“你师父的丹房?”
朝颜迟疑一下,问:“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大概十天前,”段勰回忆着,“那天我去找师父,正好看见师父身边放着个盒子,盒盖没盖好,我瞟了一眼,见到里面放着些珠子,当时我只以为是夜明珠,就没在意。”
说到这里,段勰一脸后悔:“早知道就把那些珠子给毁了。”
“你又不知道那是天魔珠,十天前的话,那么现在天魔珠现在应该还在修铘手里,他会把它藏到哪里呢?”
朝颜刚说完,就看到段勰脸上现出一丝很浅的笑意,他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在笑吗?你笑什么?”
“师父的丹方里有个密室,”段勰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我猜他多半会把天魔珠藏进密室里,碰巧我知道进出密室的口诀。”
“哇!太好了!”
朝颜忍不住欢呼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段勰被朝颜的欢欣情绪感染,笑着解释道:“我小时候在丹房里玩儿,无意中见到过师父进密室,也记下了进去的口诀,不过,我自己从没进去过。”
“天魔珠肯定在密室里,只是不知道修铘在哪里?万一他也丹房那就不好办了。”
段勰说:“师父最近都守在皇宫里,很少回国师府。”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把天魔珠拿出来。”
虽然事不宜迟,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段勰还是找来了一套宫人的衣裳让朝颜换上,叫他打扮成侍从的模样,提着灯跟在自己身后。
段勰,朝颜,钟成柏三人来到国师府,因为师徒的关系,段勰经常来找国师,国师府的下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因此什么也没问,就放他们进去了。
只是段勰进入丹房前,常在国师身边伺候的小药童好奇地打量着朝颜,问:“这位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段勰随口说句:“他是新来的。”
就混了过去,毕竟他是储君身份,说什么就是什么,旁人也不敢多问,段勰问药童:“师父回来了吗?”
“回殿下,”药童恭恭敬敬地说,“大人他面圣未归呢。”
“知道了,你退下吧,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遣退药童后,三人走进丹房。
国师的丹房里放着好几只丹炉,有两只下面正燃着熊熊烈火,将丹炉烧的通红,炉内发出呲呲啪啪的声响,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药香。
段勰径直走到东南角的一个没有点火的青铜丹炉前,低头默念几句口诀,那丹炉在口诀的催动下急速拉长,炉口变大成为门的形状,段勰带头,三人依次进入。
丹炉内不知施了什么法术,里面是个十分宽敞的房间,四壁挂着数盏长明灯,烛光闪烁,明晃晃地照亮了房内的一切。
像许多门派的藏宝阁一样,房间的一侧放着几排的置物架,架子上摆放着不少物品,大部分是叫不出名字的药材和瓶瓶罐罐,还有些箱子木笼之类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另一侧空旷的墙壁上垂下几条长而沉重的黑色锁链,一直拖到地板上,附近的墙体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还有大块可疑的暗色,看上去很像血迹;对面墙角摆着张木桌,桌上放着整排奇形怪状的瓶罐,还有药皿以及几把形状各异的匕首,旁边摊开的布包上插着大小不一的银针,针尖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墙上的锁链抓痕和血迹,桌上的匕首银针以及那些瓶瓶罐罐,让朝颜产生了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些东西上扯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朝颜觉得鼻端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