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臧的本意是抢了蛊魔就走,因此拼着受了国师一剑,哪知跟国师过了几招后,发现国师出手的招数竟然带着股莫名的熟悉感,再联想到蛊魔尸魔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皇宫大殿内,他才猛然醒悟,国师竟然就是黑影!
霎时间,过去的许多谜团顿时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黑影每次出现都要蒙着脸;为什么朝颜交到斩妖府的收据会出现在魔灵手中;为什么蛊虫造成的疫病在各地蔓延,却只有地方府衙在行动救灾,却迟迟不见朝廷的动向……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国师!
国师唇角扬起极轻的弧度:“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元臧看着国师自信的笑容,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国师笑容凝固:“你真没看出来我是谁?”
元臧:“谁?”
他真没看出来。
国师气的脸色都变了,挥剑当头砍下:“我是修铘!”
元臧:!!
修铘!
幽冥血狱狱主,几百年前被他杀死的那个吗?
“你居然夺舍?”
国师看元臧的反应,发现他是真的没认出自己,不是在装假,不由地大怒:“不夺舍的话,难道要我去死吗?咱俩之前交过手,我用的招式什么都一样,你怎可能认不出我?”
元臧灵巧地躲过他横劈竖削的剑锋,云淡风轻地说:“你死的太快,忘了。”
国师英俊的面孔都扭曲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辈子他做幽冥血狱狱主时,被元臧血洗老巢后,顺手杀掉丢在一边,看都不看尸首一眼,他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这几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本以为这次会给元臧一个致命打击,却没想到,两人刚一见面,他就被狠狠羞辱了一把。
他以为两人过招之后,元臧一定能凭招数认出他是谁,却没想到,人家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
连他的功法招式都懒得记!
元臧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行动却没有片刻迟疑,他掠过国师身畔,向屋顶的破洞冲去。
蛊魔尖叫:“救我!救救我!”
元臧从洞口冲出时,余光瞥见国师站在灯火通明的金殿中,身上的白袍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殿内的光芒照在他脸上,那一瞬间,那张完美英俊的脸上仿佛罩上了金色的硬壳,看起来既虚假又诡异。
饶是元臧一生经历过无数危险,此刻见到那张脸,也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他心里记挂着朝颜,没有片刻耽搁,抓起蛊魔直接冲出皇宫外,直到此刻,大殿外面守卫巡逻的士兵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叫着“有刺客,抓刺客”纷纷冲进大殿内。
尸魔从大殿角落里悉悉索索爬到国师身畔,望着头顶闪着熠熠星光的洞口说:“老大,果然神机妙算,知道妖王会来,故意让蛊魔在这里等他,高,实在是高!”
国师仍旧为元臧没认出自己而纷纷不已,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维持住面部表情,没好气地说:“少拍马屁!”
尸魔瑟缩了一下,说:“老大,这蛊魔知道咱们许多秘密,就这样把她放走,会不会不太妥当?万一她泄密怎么办?”
“事已至此,就算她把所有秘密和盘托出,也无法阻止什么了。”
尸魔一想,棋下到这一步,果然已是胜利在望,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步步为营,布了好大一盘棋局,魔族终于可以打败妖族,翻身当主人了。
接着又想起终于不用忍受蛊魔的白眼和嘲讽,尸魔忍不住桀桀地笑了起来。
国师一声轻咳,尸魔赶紧收声,畏畏缩缩地退后,国师缓步走上高台,中指轻叩龙椅,柔声说:“陛下,刺客走了,已经安全了,出来吧。”
老皇帝颤颤巍巍从龙椅下爬出,金冠斜挂在头侧,颤声说:“爱卿,那是什,什么人?胆敢到皇宫行凶,好,好大的胆子!”
国师扶起老皇帝,帮他在龙椅上坐好后说:“回陛下,我之前与这刺客见过几次,碰巧知道他是谁。”
“哦?既然如此,烦劳国师替朕下诏书,务必要将这刺客捉拿归案,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元臧带着蛊魔半刻不停地回到沧浪山。
朝颜正坐在床头,端着碗给庆梧喂药,庆梧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朝颜给他灌进去的汤药,倒有一大半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元臧砰地把蛊魔扔到地上,冷冷地说:“拔蛊。”
蛊魔被他捏着脖子一路从京都皇宫提到这里,此刻趴在地上,抚着脖子喘了好大一会儿气才缓过劲来,哑着嗓子说:“这蛊没法拔。”
朝颜眼见庆梧快不行了,心中正又痛又怒,听见蛊魔这么说,立刻怒从中来,说道:“这蛊没法拔吗?要不给你也种个,看看究竟有办法没有,你觉得如何?”
蛊魔颈中一片青紫,她咳了两声,说:“这蛊是老大专门研究出来对付尊上的,名为寂灭,确实没法拔除,不过,却有解药,拿纸笔过来,我把方子写给你们。”
听蛊魔说的这么痛快,朝颜和元臧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不相信。
蛊魔坐直身体,摊开手掌,催促道:“我写了方子后,你们照方取药,煎完一喝便知真假,反正我现在在你们手中,也跑不了,你们怕什么?”
朝颜取来纸笔,扔到蛊魔跟前,蛊魔捡起纸笔,脸上笑意不减,说:“哟,好大的气性!尊上,原来你好这口的。”
元臧对她的话听而不闻,朝颜沉着脸看她提笔写起来,那方子看起来不复杂,因为蛊魔不一会儿就写完了,朝颜正要去接蛊魔递过来的方子,元臧却抢先一步,拿过方子。
蛊魔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戳穿元臧说:“怎么?害怕我给他下蛊吗?我再傻,也不会在你眼皮底下这么干啊。”
朝颜想起自己体内的寂灭蛊,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心说你已经这么干过了,还好意思说不敢,脸皮真厚!
蛊魔大概瞧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小道长,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那会儿也是迫不得已,老大在后面盯着呢,我敢不对你动手么?”
她说话时十分轻松自然,那态度就好像在和久别重逢的老友闲话一样,朝颜没理她,转向元臧问道:“方子怎样?”
元臧对着药方沉吟:“这些药材虽然珍贵,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说完抬目,双眸如刀锋般冷冷锁定蛊魔:“老实点,我没功夫陪你玩花样。”
蛊魔翘起脚,说:“方子是这样没错,只是里面还要加一个重要的药引才成。”
“什么药引?”
朝颜立刻问,同时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什么难弄到的东西啊,他真担心庆梧撑不了多久了。
“龙血。”
“什么?!”朝颜一脸惊愕,看看元臧,再看看蛊魔。
蛊魔说:“这方子要以龙血为引才能起效。”
“龙血?我上哪儿弄龙血去……”
朝颜被搞的有点糊涂,话说一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元臧不就是条龙吗?
他的血不就是龙血!
可这一切得来的太容易,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假的。
“真的假的?你别耍花样。”
蛊魔正色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就等等看,老大马上就会把这个方子公布于众,到时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我实在没必要骗你们。”
朝颜诧道:“谁是你老大?他为什么把这方子公布出来?谁会信他?”
“凡是大晟国的人,都会相信我老大,”蛊魔说,“因为他是大晟的国师,统领斩妖府降妖除魔,在大晟百姓心中,简直跟神仙一样,谁会不相信他呢?”
“国师?”
朝颜被蛊魔说迷糊了:“我还以为你说的老大是那个幕后主使呢!怎么又跟国师扯上关系……”
“国师就是那个幕后主使,也是他们的老大,幽冥血狱的狱主,那个跟我交过手数次的黑影。”
事已至此,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
当年修铘被他杀死后,不知用什么办法占了国师的身体……总之,这个国师现在表面为身为大晟国师,为百姓们斩妖除魔,实际上自己才是最大的魔头,暗中处心积虑,制造种种灾难,炼制天魔珠,看样子是准备玩场大的。
一连串的信息暴击使朝颜震惊的无以复加,国师,老大,幽冥血狱狱主,幕后主使,黑影……几个词轮番在他脑中盘旋,饶是他十分聪明,也猜不透其中的关窍,他满脸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我杀了血狱狱主,没想到他居然没死,夺舍大晟国师,然后策划了这一系列阴谋,目的就是炼制天魔珠,复活魔尊来找我报仇,是不是?”
元臧最后这句话却不是对朝颜说的,他幽深不见底的眸子转向了蛊魔。
蛊魔盘膝坐在椅上,啪啪鼓掌:“尊上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你还想出什么了吗?”
元臧沉沉地注视着她,没有回答。
朝颜终于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问:“既然是这样,那国师为什么要把这方子公布出来,他费尽心机做这个局,这么轻易就把解药交出来,不合理吧?”
“当然合理,再合理不过了,尊上,”蛊魔双眼盈盈地看向元臧,“你想明白了吗?”
元臧只不理她,将方子递给朝颜,说:“照方煎药吧。”
他转身拖着蛊魔向外走,蛊魔身不由己被他扯着向前,口中说着:“你想到了,对不对?你在害怕什么?怕你的小情儿知道吗?其实有什么关系,他早晚会知道的,现在告诉他不好吗……”
元臧加快脚步,蛊魔跟不上他的步伐,踉跄两下,差点摔倒,朝颜喊道:“元哥!”
元臧猛地停住脚步,却并不回头,只听朝颜在身后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明白什么了?”
元臧沉默,蛊魔回头,眉眼弯弯,十分幸灾乐祸地说:“南北数十个城市发生疫病,瘟疫波及上百万人口,每个病人都需要龙血为引的汤药才能救命,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朝颜一惊,顿觉手中的方子有千斤之重,一个拿捏不住,飘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