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细碎的光透过窗棂,洒在裴砚身上。
他正闲坐于室,手捧茶盏,轻嗅茶香。忽然,窗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只见颜小倩身手敏捷地从窗户翻入。
“下次……罢了,”裴砚放下茶盏,抬眸望向她,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与纵容。
颜小倩丝毫不见外,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
而后从身后掏出一个布袋,“裴公子,我斗胆问一句,您这双腿,可是打小儿就无法站立?”
裴砚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双腿上,眼神黯淡无光,好似有一层阴霾悄然笼罩。
往昔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在这一刻汹涌袭来,将他紧紧淹没。
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警惕,“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话语间,隐隐透着几分不安,似乎害怕被触及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伤疤。
“若不是先天所致,便尚有治愈的希望。”语毕,颜小倩伸手解开布袋,从中取出一排银针。
“你……这是要干什么?”裴砚的声音陡然拔高,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惊惶与无措。
“裴公子莫怕,实不相瞒,我家祖上曾是宫廷太医,虽如今家族式微,但有幸传承下一个秘方。”颜小倩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不可...这绝对不行。”
“裴公子,您一定要相信我!”颜小倩却不以为意,眼神中透着一股执拗,她紧紧握着银针,一步一步朝着裴砚缓缓逼近。
裴砚双手撑在软榻上,一点点被逼着退后,直至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
颜小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伸手便要去扒裴砚的衣裤。
裴砚只觉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顿时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喊道,“住手!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你我二人尚未成亲,此举实在是有违礼教。”
......
颜小倩手持一块洁净的白布,专注地擦拭着裴砚腿上排出的淤血,她的眼神认真执着。
而裴砚呢,双颊涨得通红,恰似天边的云霞一般艳丽。他低垂着头,安静地坐在一旁,那模样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满心的娇羞与不自在,却又无处诉说。
待擦完淤血后,颜小倩未有丝毫停歇,转而打算给裴砚按摩。
裴砚见状,心中一紧,刚欲开口拒绝,可颜小倩却似早有预料一般,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便开始了手上的动作,手法熟练而利落。
注视着颜小倩专注的模样裴砚微微仰头,将眼中不自觉涌起的湿意逼回,深吸一口气后,声音沙哑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说道,“这些年,为了这双腿,能请的人都请遍了,各方名医、江湖郎中,无一遗漏。可结果呢?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空欢喜。如今再做这些,不过是徒劳无功,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别这样说裴公子,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颜小倩紧握裴砚冰凉的手,目光坚定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裴砚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落寞与疲惫。
他缓缓地转过头,望向窗外那黯淡的天色,“颜小姐,你不懂。我这副身子自幼便是体弱多病,如同风中残烛,不知何时就会熄灭。这些年,我看过无数的大夫,吃过数不清的药,却依旧是这副模样。每到寒夜,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我这病,怕是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又怎敢奢望能重新站起来。”
颜小倩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脸颊。
“你...为何要哭?”
“我只是……只是想到你这些年受的苦,就心疼得厉害。”颜小倩哽咽着说道,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断断续续,她抬手用衣袖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可那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裴砚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拈起一旁的手帕。他倾身向前,手中的帕子轻柔地触碰到她的脸颊。
“为我流泪不值得。”他的拇指轻轻地拭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指腹摩挲过她的肌肤,带着微微的暖意。
......
雕花窗棂透进几缕微光,洒在屋内的八仙桌上,勾勒出桌上精致菜肴的轮廓。
裴砚倚在一旁的锦榻上,目光时不时落在直勾勾盯着饭菜的颜小倩身上。
颜小倩望着桌上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辣子鸡丁、麻婆豆腐和剁椒鱼头等辣菜,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裴公子,你这身子怎能吃辣,怎的还准备了这些?”
裴砚轻抿嘴角,掩去唇边的咳嗽,“偶尔食之,又何妨?况且见你每餐对着那些清淡菜肴兴致缺缺,我便想着让厨房做几道你喜欢的口味。”
说罢,他的筷子缓缓伸向那盘辣子鸡丁,入口后便被辣得咳嗽连连。
裴砚的整张脸迅速涨得通红,平日里苍白的嘴唇此刻也被辣得鲜艳欲滴,好似春日里熟透的樱桃。
颜小倩见状,不禁一怔,在她眼中,此时的裴砚好似那些小说里被下了猛药的角色。
双颊绯红,眼神迷离,狼狈中又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憨态。
裴砚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赧然地低下头,试图用咳嗽来掩饰这份窘迫
他的双肩微微颤抖,一声声压抑的咳嗽从胸腔中传出,每一下都像是在与体内的辣意艰难抗争。
颜小倩的目光直直地定在裴砚身上,一时间竟看呆了。
暖黄的光线仿若舞台上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裴砚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
那因辣意而泛红的脸颊,在光影的轻抚下,竟生出一种别样的神韵,仿佛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平日里的病弱之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红晕掩盖。
颜小倩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恍惚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爱神丘比特在这搭起了弓箭直直地射向自己。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瞥见裴砚搁在桌上的手肘,那关节处因皮肤的薄透而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春日里枝头初绽的桃花,娇嫩而惹人注目。
裴砚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关节处也染着类似的粉晕,在光线的映照下,恰似一颗颗熟透的水蜜桃。
颜小倩的脸颊微微发烫,忙不迭地垂下眼帘,手中的碗筷也悄然停在了半空中,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裴砚看着颜小倩呲牙痴痴的盯着自己,原本就因辣意而泛红的脸,此刻更是添了几分羞恼,他不满地轻哼一声,眼神带着一丝嗔怪扫向颜小倩。
这轻轻的一哼,虽声音不大,却如同有着实质般,直直撞进颜小倩心里。
“咳咳我没笑...只是刚刚我牙有点烫拿出来晾一晾。”
裴砚听后紧绷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的那点不满也瞬间烟消云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就会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
静谧的屋内,气氛正浓。
忽然,一只橘猫“喵呜”一声从半掩的门缝中窜了进来。
这猫毛色橘黄,圆润可爱,嘴角那一抹黄在古人看来宛如“衔蝉”之态,倒是有几分憨趣。
颜小倩瞧见这猫,先是一愣,话不过脑子出口调侃,“这小猫怎么好像嘴筒子糊屎了一样,哈哈哈。”
裴砚刚喝下一口茶,听到这话,先是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这般粗俗的话语从颜小倩口中说出。
下一刻,裴砚就被茶水呛得满脸通红,“咳咳......”
颜小倩见状,急忙起身快步走到裴砚身边,抬手轻轻为他拍着后背,试图缓解他的不适。
这一靠近,裴砚精致的面容便毫无保留地映入她的眼帘,长睫如扇,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因咳嗽泛着淡淡的嫣红,这般近距离的冲击,又让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别再勾引我了,我的心里只装的下党和人民!”
夜,烛光摇曳。
裴砚今日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别的,晚上给她额外布置着练字任务,颜小倩接过那散发着墨香的宣纸,不情不愿地提起笔。
写了没几个字,心中的烦躁便如野草般蔓延开来。
她索性搁下毛笔,盯着宣纸愣神片刻后,鬼使神差地画了一个眼角挂着泪滴的小人,那小人嘴巴一撇,仿佛在诉说着练字的委屈。
裴砚漱完口,丫鬟恭敬地将她练字的宣纸呈上来。
裴砚接过展开,看到那哭泣的小人时,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抹轻笑。
他在书案前坐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那哭泣的小人旁边,仔细地画了一个稍大一点的小人,伸出手轻柔地擦拭着泪滴。
这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在宣纸上似有了生命。
一个在哭,一个在哄......
晨光熹微,颜小倩特地一大早跟裴砚告了假。随后便匆匆赶往那废弃戏园子,心中谋划着第二期“奇葩说”的诸般事宜。
刚入戏园子,李老板便迎上来,脸上堆着狡黠的笑,“姑娘,这场地要续租,租金可得翻倍。”
颜小倩心下一惊,却也知此刻不能露怯,只淡淡回道,“李老板,这园子荒废许久,我能选此是互利之事,你这价可莫要太离谱。”
被赶出来后,颜小倩只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身形微微一晃,靠着戏园子的廊柱。
“我的人生充满了阴影......不过还挺凉快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颜小倩打算去拜访几位上次投资举办的富商。
在张富商宅邸,她刚说明来意,张富商便皱起眉头,目光带着几分轻蔑。
“二八分,要不没得说。就算有裴家公子给你撑腰,但也改变不了你是女子之身,抛头露面来做这等营生,就是自甘下贱!自古以来,这商事哪有女子能做成气候的?”
“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这本就是薄利多销。况且上次分红的银钱你也不少拿。”
颜小倩不卑不亢,神色坚定地将“奇葩说”详尽规划、潜在的丰厚收益,以及此事能为他带来的广泛声名远扬一一细数。
她言辞恳切,试图打消张富商的顾虑。然而,张富商只是不耐烦地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似乎早已认定她的努力不过是徒劳无功。
“就凭你也想办成这等大事?莫要在这里白费力气了,一介女流之辈,还是回家学学女红才是正道。”
颜小倩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被点燃,大吼一声,“女子怎么了!”
“我祝你大肠末端长出一个味蕾。”
“什么?!”
“吃屎去吧。”
出了府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颜小倩抬手遮挡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祝他两头尝鲜真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