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倒塌之后 第6章 圣杯六（五）

——前排提醒：本章cp为bg年下，注意避雷。

北地城空中一号城防处。

“我必须提醒阁下，我现在还是北地城的元老院成员，我手里的是有法律效力的文件，现场录像签章是符合出城规定的！阁下最好不要拦我。”一个灰发灰眼的中年人正在和城防处的人交涉，脸上除了不耐烦之外，隐隐透出些焦虑来。

城防处和治安署是兄弟单位，二者同为“暴力机关”，每年述职的时候都会在公民大会和元老院全体会议上被接连质询两遍，因此虽然二者之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但是城防处和治安署的人员之间，私交却很不错。故而当治安署向城防处发了协查通告要求拦截元老院成员索朗夫斯基时，城防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索朗夫斯基在空中一号城防处的负责人面前来回踱步。负责人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人，戴着一副眼镜。NI时代人类已经通过降低近视基因出现在新生儿身上的概率，大幅度降低了近视的发病率，并且商家们已经抓住了商机，发明了一系列的能够抵挡电子屏幕辐射的东西，据说现在最高能抵挡辐射的眼镜已经达到了200%抵挡辐射的地步。顺带一提，在这个时代，任何与“降低辐射”“抵挡辐射”相关的商品，往往都很容易混成销冠。

负责人的眼镜自然不是近视眼镜，而是初步辨认人活着物品上是否带有超标核辐射的设备。如果伏洛金斯庄园的那个高大人类安保员站在他面前，他的视野中会出现一个浑身冒着红光的巨人。

负责人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一丝不苟地对索朗夫斯基说道：“抱歉，最近城防处检测到防护罩以外的核辐射强度突然增加，比三天前的平均水平增加了一倍。城防处出于公民安全考虑，建议您非必要不外出。城防处的报告已经递到了元老院常务元老手上，暂时没有批准。您如果执意要出去，请在这里签署一份《自我承诺保证书》，签完您就可以走了。”

索朗夫斯基阴冷地盯着负责人，他从前是很欣赏这种“公事公办”的作风的，但是今天落到自己头上，就不那么舒服了。索朗夫斯基很惜命，但是他如果现在不走，恐怕别说政·治生命不保，连剩下的自然生命也要全部耗费在牢狱中了。

所以索朗夫斯基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文件还没批下来，那么这条命令就不存在！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我都出不去，那市民如果真有急事，怎么办？耽误了人家的事情，你们赔得起吗？！”

负责人像是一块被冰冻住的石头，低垂着眼，手里在光屏上继续处理公务：“既然您这么着急，那么就请签了这张保证书，我们立马放您出去。”

索朗夫斯基当然知道这张保证书是城防处拿来推卸责任用的，而他也不能签，一旦签了，就坐实了自己确实急着出去，因此索朗夫斯基只能继续大叫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也是北地城的公民，我们难道没有应有的自·由权利吗？！”

“您当然有您的权利，但是，不好意思，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考虑，您的权利不得不受到一些限制，我们感到万分抱歉。”负责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流畅地说出了这句话。

索朗夫斯基这时候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沉默地看着负责人，脑子里已经开始非飞转，要为自己想出一个完美的脱身之计。然而还没等他想出这个不存在的、天衣无缝的计策来，城防处的大门突然敞开，索朗夫斯基的脚下闪过一个蓝圈，画地为牢地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治安署长带着人冲进城防处，对索朗夫斯基出示刚刚申请下来的逮捕令：“索朗夫斯基先生，您因为涉嫌谋杀弗朗西斯·伏洛金斯、阿列克谢·**夫被逮捕，请您移步治安署，接受调查！”

几个穿着板甲设备的警察冲过来，索朗夫斯基脚下的蓝色光圈消失，下一秒他就被手铐铐住了。手铐用的是加强材料，据说能够拷住伏洛金斯庄园那个人类安保员二十分钟。

拷索朗夫斯基这种普通人，如果不用钥匙取下来，大概能拷一百年吧。

也许等到索朗夫斯基的尸体腐烂了，手铐仍然□□。

治安署长见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于是对负责人点点头，示意周末找他喝酒。负责人推了推眼镜，对署长微微一笑。两个暴力机关配合默契，拦下了这个也许是北地城建城以来最骇人听闻的恶棍。

另外一边，治安署里的审讯室中。

339“死”在了审讯室里。靖轩手足无措，W先生拉开了审讯室的门，把他拉了出来，递给他一杯汽油：“没事，审讯室中有录像，能够证明不是你杀的他，你不用担心。”

靖轩虽然能够和人类一样正常吃喝，但是他个人偏好的饮料是汽油。W先生曾经问他为什么喜欢喝汽油，靖轩回答，他觉得他喝汽油的感觉，就像是人类喝生啤的感觉。

W先生是在治安署的大堂桌子上找到汽油的。虽然现在已经是绝对的电力时代，但是汽油仍然有它独特的生态位——W先生首先关注的是，装汽油的瓶子上写着：“机械润滑油（防冻）”。

显然，即使治安署内的装备都是电力驱动，但是电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润滑依然是油类得天独厚的生态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贪污，总之汽油是不如真正的防冻润滑油好用。因为汽油真的有可能被冻起来。

这瓶汽油应该是公用的。W先生之前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拿了个纸杯倒了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靖轩的整个程序还停留在339死了这件事上，接过W手中的汽油，小口小口地啜饮。他把汽油喝得见了底，突然才想起来：“先生，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

“偷的。”W很坦然。靖轩吓了一跳，几乎要从W身边跳起来：“先生！”

W伸手把靖轩按回座位上，笑道：“靖轩，有时候小小地打破一下规则，无伤大雅。”

靖轩深色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W先生。W先生将手放在他的后脑处，用自己的额头和靖轩的额头相碰，看着靖轩道：“你将339视为自己的同胞，你告诉我，难道你从一开始审讯的时候，就想要逼死他吗？”

“逼死”这个词对于靖轩来说还是难以接受。他的瞳仁颤了颤，低声道：“不是，我只是为了让他说出他所效忠的主人。”

“很好，所以这个结果不是你有意造成的。”W朝靖轩微笑：“高仿真AI自己烧毁了核心芯片，而且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做到的，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是多少？”

靖轩的数据库开始搜索他在北地城网络里所能查找到的资料。北地城十分抵制高仿真AI，作为配套的舆论，这种高仿真AI不稳定、“容易自毁”的消息一定会被大书特书。W看到靖轩眼睛里的微光匆匆闪过，靖轩垂下眼帘：“......没有，几乎很少发生，概率大概在0.5%以下。”

“那么你也无法预判339会自毁。”W用手抚摸着靖轩的后脑：“你觉得，你刚才审讯时说的那些话，换了其他高仿真AI来听，他们会自毁吗？”

靖轩感到难以回答：“我......我不确定。339具有无论是在AI中还是人类中都很罕见的高道德感，我无法判断我的那些话对另一个高仿真AI说，会不会导致他的自毁。”

“所以，你的结论是无法确定，对吗？而且你也说了，339具有罕见的高道德感。你怎么知道，如果没有你去审讯他，他会不会另外找机会自毁呢？”

339具有高道德感，靖轩具有稍微落后于339的高道德感，但是W不具有靖轩的高道德感，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给339“抹黑”——不过W认为，339可能对苟且偷生并不感兴趣。

偷了别人的人生，然后作为凶手，心甘情愿地享受死者生前的朋友和亲人对自己的爱，仅仅是为了一个肮脏的目标。

339真正无法忍受的，是这件事。

靖轩深棕色的眼瞳中似乎蒙了一层透亮的水光。他作为高仿真AI，确实也有流泪的功能。他看着W先生，没有说话。

W叹口气，将靖轩抱进自己怀里，把他的下颌放到自己肩上：“你无需自责。”

治安署内响起一阵脚步声。靖轩慌忙地把W推开，治安署长便带着人进来了，一看靖轩和W都在审讯室外：“现在怎么样了？它招了吗？”

W替靖轩回答：“339说了一些东西。不过，”W故意停顿了一下，“339自毁芯片，死了。”

治安署署长愣了一下，表情没什么波动。虽然339这一死打破了机器人三原则中的最后一个原则，但是治安署署长并不关心一个高仿真AI的思想。他伸出手来和W握手：“辛苦了，这次多亏了你们帮忙。两个月的电力我在这周就会打到您的账户里。”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后续还有合作，还劳烦您到伏洛金斯庄园找我们。”W和署长握了手，转头拉上靖轩，走之前和署长道：“我们最近一个月应该都会在伏洛金斯家。”

署长点点头，再次表达了感谢，让手下打开治安署中的公用传送点，将W和靖轩送到伏洛金斯庄园里。

治安署中有十来个公用传送点，直接和北地城中的重要地点连接，一旦北地城中的这些地方出事，治安署的人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当然，这种传送点是单向的。

W和靖轩回到伏洛金斯庄园中，自去休息。此时，在庄园的另一处，小伏洛金斯正把来致哀的客人送出庄园。因为刚刚伏洛金斯庄园中才发生了一桩谋杀案，故而此时所有的机械仆人全都被停用了。为了不干扰治安署的人办案，爱丽丝决定把接待前来致哀的客人的地点换到另一栋起居楼里，不再在原来的主楼进行社交。

小伏洛金斯把人带出大厅，客人连连道：“无须远送，伏洛金斯先生，您就此留步吧。”小伏洛金斯客气了几句，当然也没有真的再迈出一步，双方就此分别。

以伏洛金斯庄园的大小，在现在没有能连上安保系统的机械设备的情况下，就算小伏洛金斯骑马去送客，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小时。

小伏洛金斯在客人走后，脸上的表情立马堆满了无聊与疲惫。他转身走进大厅，然后看见爱丽丝身上裹着浴袍，正在给自己倒茶，又从旁边的糖罐子里舀了好几勺糖洒进茶里。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够，于是拿起一旁装热可可的水壶，再次把自己的茶杯倒满。小伏洛金斯知道爱丽丝喝茶的习惯，但他本人遵循古典教育长大，每次看到这么豪放的喝茶方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爱丽丝，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累了吗？”小伏洛金斯走到爱丽丝身边，看着她尚且有些水汽的金发。

爱丽丝端着茶杯，惬意地喝着杯中的混合物，可可的醇厚、糖的香甜和茶的微涩，贯穿了她的喉咙。不管尝试过多少次，爱丽丝还是觉得这种味道让人非常着迷。

“没大没小。”爱丽丝用她湛蓝色的漂亮眼睛翻了个白眼。“我睡了一觉，又洗了个澡。怎么样，今天接待那些来致哀的人，你觉得好玩儿吗？”爱丽丝嘴角含着笑意看向小伏洛金斯。

爱丽丝的长发此时盘在头顶，还有几丝头发，不听话地从她脑后垂下来，让小伏洛金斯想起学校壁画上的女神。他的眼神几乎都要黏在爱丽丝身上了。小伏洛金斯苦恼道：“没有。和他们聊天，完全是在同撒旦宣扬神的教义，荒诞且无聊。”

虽然死者生前嘱咐不要开大规模的追悼会、不办大规模的葬礼，但由于其显赫的地位，来向家属致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这些事平时都是爱丽丝在处理，但是小伏洛金斯自从父亲死后，便不停地在爱丽丝身边要求帮她做些事，于是爱丽丝顺水推舟，将今天一整天的接待任务都交给了小伏洛金斯。

刚才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访客了。

爱丽丝听了小伏洛金斯的话，笑出声来：“你这样抱怨的话，说得真是符合神学院的教导呢，不过时刻小心你的‘傲慢’，伊万。你难道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宣扬神的教义了吗？”

圣堂对于每年从神学院毕业的学生，有一套完整的考核升级体系，要通过一定的考核才能够到圣堂中去“宣扬神的教义”。小伏洛金斯立马认错，眼睛却还是黏在爱丽丝身上：“不敢。我一定谨记神的教诲。”

小伏洛金斯一直觉得爱丽丝的本性应当是同她那些贵妇的行头截然不同的，她应当向冰原上的极光，从不会遵守谁的教令。

与我这种只能去做老神父的棺材瓤子的人完全不同。小伏洛金斯想。

当然，爱丽丝这样的人也确实不是贵族家庭生长起来的大家小姐。她是老伏洛金斯在十二年前带进北地城的孤女。

那时候老伏洛金斯已经四十八岁，虽然常年身居高位，更兼他曾经在公民大会之下的审理庭中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审理官，因此身上具有威严而又儒雅的气质；但是人类注定无法抵抗岁月的风霜，老伏洛金斯的头发已经灰白了，眼角也有了皱纹。

然而作为北地城德高望重的执政官，老伏洛金斯在一次外出之后捡回一个孤女之后，没到一个月，北地城的公民就都在自己的终端上收到了一则消息：执政官伏洛金斯要和他捡回来的孤女成婚。

没有人能接受这么突然的婚讯。

按理说，北地城的婚俗习惯是坚持“被圣堂认证过的一夫一妻制”，因此除非丧偶，北地城中的普通人一旦成婚，这辈子基本就等于离不了婚了。当然，手动丧偶也是一条路，但是要通过公民大会的投票，这条路还是显得略微崎岖了一些。

而老伏洛金斯的妻子，据说老伏洛金斯很爱她，她体弱多病，在给老伏洛金斯生下一个孩子之后便撒手人寰。

老伏洛金斯悲痛欲绝，从此之后的十八年岁月里，从没动过再婚的念头。

而高尚的执政官居然在捡回一个孤女之后就要和她结婚？

北地城中没有人能接受这个结果。甚至一度元老院都压不住对于老伏洛金斯的弹劾信，让老伏洛金斯“不要被魔鬼赋予这个女人的美貌冲昏了头脑”。

而小伏洛金斯就是怀着“审判妖女”的心情，见了爱丽丝第一面。

那天是一个寻常的雪天。小伏洛金斯从寄宿制的神学院中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冲进父亲的书房，怒气冲冲地质问父亲：“您忘了我的母亲了吗？！”

然而小伏洛金斯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就愣在了原地。书房的门自动缓缓关上，书桌后，老伏洛金斯的身边站着端着一杯茶的爱丽丝。爱丽丝身上穿着简单的绸缎裙子，剪裁贴身，向小伏洛金斯投来一瞥。

小伏洛金斯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活了十八年，从没见过有女人穿这么、这么不知廉耻的衣服。

老伏洛金斯在处理文件。他抬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平淡地询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自从小伏洛金斯知道自己的父亲身上担着整个城邦的重任之后，虽然小伏洛金斯在安保系统中依然有能够随时进书房的权限，但是父子二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小伏洛金斯绝不会在没有父亲允许的情况下进书房。因此老伏洛金斯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么闯进来。

小伏洛金斯没有回答父亲的话，而是红着脸愤怒地问爱丽丝：“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爱丽丝捧着茶杯，当时便笑出声来。笑意使得她的蓝色眼睛更加动人心魄，盘在头上的金发中垂下一缕额发，随着她的笑晃动了一下：“我是你父亲的未婚妻。或许你也应该叫我一声，‘母亲’？”

小伏洛金斯盯着爱丽丝，又气又急，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爱丽丝看着小伏洛金斯，笑得更开心了。她低头，伸手抚上老伏洛金斯的肩膀：“我亲爱的丈夫，你的孩子似乎生气了。”

小伏洛金斯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贪婪地看着爱丽丝，脑子里还在回味她刚才的笑声。他愤怒地想，这女人果然是魔鬼派来的，城里的女人，他身边的女同学，没有一个敢笑出声来。

放肆地笑，那是不检点的表现。

老伏洛金斯似乎和这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世界，或者说，他对于自己的未婚妻和自己的儿子怎样相处，漠不关心。爱丽丝见他没反应，于是端着茶来到小伏洛金斯面前，平视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少年：“你来得这么着急，我也没时间给你准备见面礼。”爱丽丝想了想，将自己的茶端到小伏洛金斯面前：“你喝一口茶，见面礼我后面再补给你，好不好？”

小伏洛金斯从小就被送进了寄宿制神学院，被教士教得十分完美，一直按照经典中的“圣徒”标准来要求自己。他对于从小没怎么相处过的父亲，也是照搬了经典中信徒与神的关系——父亲是那么完美，又如此有能力，这能力在北地城中几乎是一种“神通”了，而自己也恰好被荫蔽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小伏洛金斯曾经在很小的时候，每天和他相处最多的是一个不爱发出声音的育儿机器人。他一直渴望从父亲这里得到一个温热的拥抱。

但是这种渴望在他被送进寄宿制神学院之后，被他自己所做的这种“套用”消解了。他已经享受了父亲的权势和名声所带来的好处，又怎么能要求伟大的父亲给予自己更多呢？

在他初见爱丽丝的第一天起，这种掺杂了渴望、崇敬、利用的复杂感情，毫无疑问地转变成了怨恨。

他的父亲不是完美无瑕的神。而一个活生生的“母亲”的出现，使得小伏洛金斯脑子里为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所塑的神像，像一块彩绘玻璃一样被打破了。

那“母亲神像”之所以光彩照人，是因为她身上满载着“神明父亲”的爱。

这种光彩，没有活人配得上——只要是活人，就会有缺点，就不能得到神明的爱。

不过他现在亲眼见证了，父亲也不过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他也会爱人，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要娶一个比他小了二十六岁的女人为妻。

小伏洛金斯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活人、这个别人的妻子，眼中含着热泪，保持着绅士的礼节，胸中堵着不知哪里而来的一口怨气，接过爱丽丝手中的茶，低头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爱丽丝满含笑意地看着他。当时的爱丽丝除了过量的糖、热可可之外，还喜欢在茶中加一些姜片。

不过小伏洛金斯觉得，从爱丽丝将致死量的糖称呼为“适当”来看，爱丽丝的“一些”已经足以让别人觉得难以接受了。

果然，爱丽丝满意地看到小伏洛金斯因为愤怒而变红的脸变得更红了，甚至显得有些紫账。

小伏洛金斯强迫自己将口中难以形容的饮料咽下去，他决不能喷出来，在这个女人面前失礼，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伊万？你在想什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爱丽丝伸手在小伏洛金斯面前晃了晃。他回过神，看向爱丽丝：“抱歉，”他的目光看向了爱丽丝手里端着的茶，“我刚刚想到我们初见的时候了。”

爱丽丝有些意外，她将自己手里的茶递给小伏洛金斯，小伏洛金斯接过来喝了一口。“怎么样？”爱丽丝问。

小伏洛金斯没有回答，微笑着摇头。

爱丽丝明白他的意思，“哼”了一声：“你品味不好，还是把茶还给我吧。”说着爱丽丝拿过茶杯，也喝了一口茶。小伏洛金斯看着她的嘴角沾上了咖啡色的水渍。爱丽丝伸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说，让你明天一早就回学校，你听见了吗？以后没事也不要回来。”

小伏洛金斯一听，着急地抓住爱丽丝捧着他脸的手：“为什么？我、我可以帮你的！”

爱丽丝被他逗笑了：“你怎么帮我？凭你在神学院待的这大半辈子吗？”爱丽丝严肃起来，放开他的脸，后退一步，往自己的茶里又放了几勺糖，一边搅拌一边道：“回去吧，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神父。”说完，爱丽丝转身就要走。

小伏洛金斯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这时候他完全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他感觉自己语无伦次：“我要留下来！你、我......”

爱丽丝再一次用打量一个小辈的眼神，微笑着看着他。小伏洛金斯仿佛又陷入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下午，他在父亲的书房中亲手打碎了自己以父亲的模样塑的偶像时，他心里那股无边无际的怨恨之中：“今天弗朗西斯才死了！安保系统还没恢复，庄园里人手不够，你需要人保护！我可以保护你！”

爱丽丝又一次笑出声来。她极力地保持着自己杯子里的茶不被晃出来，看着小伏洛金斯道：“好啊，”仿佛一个正在面试保镖的女主人，“你留下来，那就要听我的话。不过，你要保证你对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保持着你教士一般的缄默。”说完，爱丽丝就转身离开了。

小伏洛金斯在她身后疯狂点头，被允许留下来的喜悦在此时超过了他心中的一切情感。直到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爱丽丝对于发生在庄园中的这件凶案，看起来毫不关心？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镜中照出的、挂在他背后墙上的十字架。他晃了晃脑袋，算了，今天的晚祷还没做呢。

他信任爱丽丝。

他对自己说道。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小伏：还好我只是爱丽丝姐姐的狗，我思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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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圣杯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