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倒塌之后 第11章 星币五（一）

伏洛金斯庄园。

小伏洛金斯从来不知道庄园中还有这么一个地下室。阴暗，潮湿，寒冷。如果没有爱丽丝打开了地下室中的智能调控系统，小伏洛金斯难以想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这间地下室、忍受得了这里面的温度和湿度。

阴冷的感觉仿佛渗透了地下室的黑暗，随着身体进入黑暗而直观地同这种阴冷感握手。关键是，阴冷感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等人真的走进这间地下室时，才发现阴冷感已经渗入了骨髓之中。

小伏洛金斯按捺住自己发抖的冲动，转头看着爱丽丝：“这是什么地方？”

爱丽丝看着他，勾起红唇玩味地笑了：“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我的秘密。”

爱丽丝伸出手点出光屏，将其放大到足以遮住一整面地下室的墙。小伏洛金斯的眼神一落到光屏上，就因为过于震惊而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他看见在一个比自家这个地下室更加庞大的房间中，正中间放着一个水族箱。水族箱中满是幽蓝色的海水，海水簇拥着水族箱中的生物。

她看起来神秘、冰冷，似乎带着某种古老而恶毒的诅咒。她人身鱼尾，头发像是水草一般飘散在海水中，颜色是褪色的金色，越发显得她的肤色异常。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小伏洛金斯的脑海中刚刚冒出来“艳尸”两个字，就被他自己否定的尸体。

之所以否定这个表述，是因为小伏洛金斯实在无法从她苍白的肤色上归纳出“艳”的含义——即使按照五官轮廓来说，她雌雄莫辨，虽然五官精致，自有其纤细之处，但是轮廓却很清晰，甚至可以用决绝来形容。这样的五官，无疑是惊艳的。

但是她的肤色实在是苍白，甚至在墨蓝色的海水映衬下，有几分发蓝。

而她的鱼尾上的鳞片，可以看出已经有几处因为伤口溃烂而脱落。鳞片本身就是比海水稍微浅一些的蓝色，在海水之中显得更加冰冷。这个生物上身是人类成年女性的模样，下身的鱼尾接近一个人类成年男性的身长。她安静地漂浮在水族箱中，面无表情，眼珠不知道是本来就只有眼白还是被炮制得只能露出眼白，让小伏洛金斯想到自己在历史课上看到过的，曾经在OI时代有一个文化的人，喜欢用动物泡酒。

他感到自己有些反胃，就像是他听见很多蛇被泡进酒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一样。

突然，水族箱中的生物猛地撞了水族箱的玻璃一下，吓了小伏洛金斯一跳。他震惊地看着水族箱中的“尸体”剧烈地翻动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正面面对小伏洛金斯正在看的这一面翻到了背面面对着小伏洛金斯。小伏洛金斯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随即他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他看到这个生物的后背上扎着密密麻麻的电线，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趴在她的后背上。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进画面，打开了水族箱旁边的机器，机器发出机器音：“第128次测试，试验完毕。试验结果：4300伏电压下电击十分钟，并不能破坏实验体埃菲尔的神经系统。”

防护服人在机器上点了几下，将数据记录下来，随即恭敬地对画外的人说道：“不好意思，这一次我们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没关系，”画外音响了起来，小伏洛金斯在极度震惊中愣在了原地，“继续你们的实验，我相信你们不会辜负我的期待。”

穿防护服的人点点头：“感谢您的信任。”他伸手又在机器上点了几下，扎进实验体后背的电线抽出来几根，剩下的电线似乎是在实验体的血肉中搅动起来，小伏洛金斯听到了实验体极度压抑的怒吼。

穿防护服的人点开机器，一个小光屏浮现出来，上面写着：“你们这群贱人！婊子养的！活该你们输掉战争！”

刚才令小伏洛金斯震惊的画外男声有一次响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实验体刚才发出的超声波中的内容，先生。”穿防护服的人恭敬道：“很高兴，我们发现即使在经历了严酷的实验之后，实验体依然保持着正常的思维水平，甚至以埃菲尔的智力程度，它比一些人类还要更聪明。”

“哦？它确实非常有价值。尽快提取它的基因组，我们的基因需要再一次更新了。”画外的男人非常从容，他似乎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

“是，我们会尽快加快实验进度。”穿防护服的人对着画外的男人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绅士之间行的礼。

小伏洛金斯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阵痉挛。他哀求爱丽丝：“关掉吧......这是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

爱丽丝走过来，把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站在他背后，伸手扶住他的头颅，弯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小伏洛金斯头上，逼迫他继续直视光屏。光屏中，水族箱里的机械手从实验体的背后抽出一管蓝色的血液。实验体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

“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索菲亚，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孩子。她的线性代数成绩总是满分，不过她的历史很差，所以她的总分总是赶不上我。”爱丽丝近乎温柔地娓娓道来，让小伏洛金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本能地求饶：“别说了......别说了......你们难道不是人类吗？”

爱丽丝笑了，她贴在小伏洛金斯脸颊边，歪头吻在他的下颌上：“我们当然是人类。只是因为一些经历，使得我们沦落到如此境地。”

“我的小神父，真正的恶魔，见到人类如何对待自己的同类，都要甘拜下风呢。”

“你不是决心要知道我的秘密、与我同行吗？看，这就是你所渴求的一切。”爱丽丝仿佛十分惊讶地握住了小伏洛金斯的手臂：“你居然在发抖？难道你的爱意，就如此浅薄？”

小伏洛金斯被爱丽丝一碰，这才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闭上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地感受到了一丝安慰。他颤抖着嘴唇道：“不，爱丽丝，是你的爱意太沉重。”

光屏上，索菲亚的后背处，在没有被机械手遮住的空隙中，她的心脏，正在鼓动。

于此同时，北地城空中一号城防处。

一个要塞漂浮在北地城南面城门上方，要塞底持续不断地喷射出由氢气燃烧所产生的蓝色火焰。阿特带着W和靖轩，办理了离境手续，向W和靖轩伸出手来：“感谢二位的帮助，祝二位一路顺风。”

靖轩有些意外，阿特居然会和他握手。他看了W一眼，得到鼓励之后才伸手握住了阿特的手。阿特歉疚地笑笑：“是我之前狭隘了，总以为AI都是......”阿特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靖轩先生，你的表现打消了一部分我对于AI的怀疑。希望您能在以后的生活中继续帮助人类。”

靖轩皮笑而皮下的机械组织不笑地和阿特握了手。W代替他和阿特道了别。因为在昨夜W就收到了三个月的电力，所以W笑得很开心。靖轩看到W的笑，勉强压住自己的不高兴，和W一起踏入了北地城的传送点。

北地城出于城防考虑，陆上传送点离北地城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在之前W和靖轩到达北地城的陆上传送点的时候，阿特还需要用机械马车来接他们。

传送点关闭，这时只剩下了W和靖轩两个人。W看出靖轩不高兴，凑近靖轩问道：“怎么了？还在为刚刚阿特说的话难受吗？”

靖轩看着比自己稍微矮一些的W，点点头。他睁大眼睛看着W，随即好像勇气欠奉，又垂下眼帘：“我不觉得我会愿意为了所有人类奉献我的一切。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家务机器人。”他拉住W的手：“如果我不会选择为人类奉献一切，先生会怪我吗？”靖轩似乎失去了面对W的勇气，他低着头喃喃道：“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家务机器人就好了，我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为人类烧坏自己的所有芯片，就会成为我最高尚的幸福......”

W笑了，他的手绕到靖轩背后，把靖轩抱在自己怀里：“你不需要这么做，靖轩，永远不需要。不论你面对的是人类还是AI，是我还是其他人，你永远只需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走出巴别塔，靖轩，走出那个蔷薇丛。”W声音很低，语气却很坚定，一字一句地打入了靖轩身体的电流之中。靖轩反手拥抱W，把自己的头放在W的颈窝里：“我明白了，先生。我会做到的。”

传送点的速度很快，靖轩和W刚刚放开彼此，传送点中就响起了提示音：“亲爱的乘客您好，您已到达湛卢城，请注意天气变化。湛卢城今日天气，多云转阴，16~21摄氏度，核辐射峰值未超过第一安全标准中的最低标准。湛卢城，到了，请您带好随身行李。祝您旅途愉快~”

传送点大门打开，W二人走了出去。靖轩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他们现在身处建筑物当中，装潢都是浅色。靖轩伸手拦住了想要向前的W，他的耳中现在全是尖锐的蜂鸣声：“警告！警告！检测到周围核辐射浓度超过第一安全标准峰值！已经达到第二安全标准！”

“先生！这里的核辐射浓度太高了！您快走！”靖轩表情狰狞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他此时痛恨自己的痛觉模拟系统太逼真，他的“鼓膜”处真的疼得仿佛被往里浇了一勺滚烫的热油。

W先生伸手在靖轩手上拍了拍，还没等他说话，靖轩就听到一个女声笑道：“这算什么？小兄弟，我劝你把你的核辐射监测系统关闭，否则你会很痛苦的。”靖轩勉强抬头看向声音来处，一个一身军装的女人，站在二人面前，右手上臂上缠着纱布，一头齐耳的红发分外显眼，眼睛是碧绿色的猫眼，让靖轩不由得想到他前几天在数据库里存的一句诗：“燕草碧如丝”。

这双眼睛的绿色太轻盈了，甚至让人觉得浅薄、清脆，仿佛伸出手指去，轻轻一拈，就能把这片碧色捏碎在指尖。

W扶住疼得受不住的靖轩，道：“靖轩，我没事，别担心，按照罗茜说的做。”靖轩倔强地扭头看着W，罗茜叹口气，走过来在W手腕上戴上一个手铐似的镯子，对靖轩道：“你再检测一下试试。”

靖轩瞥了罗茜一眼，伸手抓住W的手腕。“检测到当前人物处于核辐射屏蔽场保护当中，当前安全程度：A级。”

靖轩这才把自己的核辐射检测功能关闭了，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疼痛都消失殆尽，靖轩开始理解为什么人类最开始的成瘾类药物会是麻醉类药物和止痛类药物了。

这时候靖轩才看清楚罗茜肩上的肩章。罗茜向W和靖轩伸出手来，匆匆握了握，一边带着他们向前走一边道：“看来W并没有向你介绍过我。你好，我叫罗茜，是联盟政府第三十二师第九营的少校。我这次请你们来，是因为一件W处理过很多次的事情——”

罗茜把他们引到了一间病房前，在打开房门之时转身示意W自己对靖轩说。W看着靖轩，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妙的负罪感：“为有心理疾病的战士们做记忆疏导。”

罗茜打量着W和靖轩二人的神色，像是看出了什么，调皮地眨了眨右眼：“没错，这是W的拿手绝活。我还有事，就不管你们了。W，小朋友第一次来，你自己多照顾他一点。”说完，罗茜为他们打开了病房的门，看着二人进去之后，便关上房门走了。

靖轩转身，微笑着看着W。

W把手背到背后，轻声道：“我之前没和你说过罗茜，是因为这个活很急，昨晚我们刚刚从元老院出来，罗茜就联系上了我让我过来。我当时很累，和元老院的人开了一天的会，而且这个活的难度不高，所以没和你说......”

W越说声音越小。靖轩盯着他，突然凑近他耳边道：“先生，你知不知道你一紧张就会背手？”

W愣在了原地，他感觉自己的脸一定已经红了。他抬头看向靖轩：“我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两人在病房中，低声说话是为了不打扰病人，但是靖轩不由自主地往W身边凑。他故意板着脸，在W又要开口说话时才笑起来，对W道：“先生，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下次注意。”靖轩心情颇好地拉过W背在背后的手，抓在手中，道：“接下来的工作是什么？先生，还请您指教。”

W知道自己理亏，只能任由靖轩抓着自己的手。病房中有五个人，四个都在昏睡，只有一个人还醒着。W带着靖轩从昏睡的四个人床边走过，直接来到醒着的第五个人床边。第五个人靠窗，W对靖轩道：“记忆疏导，规定要在患者清醒的时候才能做......”

话音未落，当W看到床上患者的面容时，语调不由自主地升高了：“郑诚？你怎么在这儿？”

靖轩看过去，果然，郑诚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笑着看着他们：“你们的治疗对象当然是我。不然，一般的战争记忆都是由治疗部找人疏导的，怎么会请动你们两尊大佛？”

靖轩对于郑诚的比喻不是很明白：“我们怎么会是大佛？”

郑诚笑了：“我看古代文学里写，曾经有一人、一猴、一妖、一猪和一匹马去佛祖面前求取真经，然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了灵山脚下，居然被佛祖座下人等索贿。”郑诚打量着W和靖轩，笑道：“你们二位的出场费可不低，不知道你们一个AI、一个古董艺术收藏家，除了搞点复古的玩意儿玩玩，哪里有这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NI时代虽然一般等价物的本质变成了能源，但是人们还是习惯于把存起来的能源称作“钱”。靖轩这才明白过来，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出场费是不便宜，但是你们自己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啊，不然为什么要请我们来呢？”

W连忙道：“靖轩说得对。说吧，老郑，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既然是你出了问题，怎么把你安排在这集体病房里？”

这个问题靖轩也很感兴趣。郑诚上次和他们见面还是联盟政府首府下辖的“特别行动调查组组长”，怎么现在居然躺在军方的医院里？

特别行动调查组组长的编制应该是算在警方那边的，和军方八竿子打不着。

郑诚苦笑：“命苦啊，算了，咱们在这儿聊打扰别人休息，咱们出去走走。”说着，便把自己手上输的液给拔了，一翻身坐起来，穿了鞋下床，带着W和靖轩二人，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医院外面的小花园中。

一路上，见到郑诚的人不少，很多穿着军官制服的人都向郑诚敬礼：“上校好！”郑诚朝他们点点头，毫不意外。W和靖轩对视一眼，都觉得郑诚真是深藏不露。

小花园中，种着终年青翠的松柏，只有一个花圃中种着月季。月季正开着五颜六色的花，然而从靖轩的视角来看，这些月季中混着一些兔子的基因，叶片形状已经逐渐向兔子耳朵靠拢，并且十分肥厚，显然已经超出了普通月季的叶片厚度。

虽然靖轩关掉了核辐射检测系统，但是他没有关闭基因混乱度监测系统。而基因混乱度是监控核辐射是否超标的重要指标之一。

靖轩看着兔子化的月季，叹了口气。郑诚回头瞥了一眼月季，笑道：“没事，我们已经习惯了。”然后在靖轩惊恐的眼神中拉着W和靖轩两个人坐在了兔子月季对面的长椅上。

靖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一个角落。核辐射检测是人类给AI设定的重要基础功能，为什么郑诚对此毫不在意？

而且，W也对郑诚的态度没有表示出一点惊讶。

靖轩开始怀疑自己的代码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他才是对核辐射大惊小怪的那个造物。

郑诚居然还伸手去摸月季的兔耳朵叶子。月季试图躲开他的毒手，没躲掉，只能任由郑诚狠狠地摸了一把手感颇好的叶片。靖轩瞪着眼睛，看到月季把所有的叶子都挪开了，不再对着郑诚。

“其实，我们在战场上见到过的东西，比这奇怪的多了去了。”郑诚以一种感叹的语气开始追忆往昔。

郑诚一开始确实不是警方系统里的人。在这个人人的年龄成谜的年代，靖轩头一次对自己尊重人类**的行为感到了遗憾——郑诚居然是出生在核洪暴中期的人。

人类的寿命自从OI时代以来就在稳步提高，而到了核洪暴时期，即使是战火遍地，参与战争的各方也没有放松对如何在维持一定的身体机能的情况下提高人类寿命这个课题的研究。战争中最稀缺的资源之一就是兵员，但是没有人愿意在战火连天、朝不保夕的情况下生孩子。自己都保不住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保全后代？

所以保证部队有持续稳定的兵员补充的手段就有两个：利用人造子宫和精子、卵子库，在智能数据库的调配下生产人类幼体；另一个就是保证现役军官的身体素质和寿命水平，以防军队中失去难以补充的人才。

核洪暴五百年，核洪暴中期到现在，也有两百多年了。靖轩看着郑诚的目光中肃然起敬，郑诚十分不适应，因为他保持现在的外貌和身体水平已经至少一百多年了，他从来没有习惯过

被人用这种看爷爷的眼光看待。

W默默地拍了拍靖轩的手，靖轩这才对郑诚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郑诚感觉自己在靖轩的眼中已经长出了长长的胡子，心里默念了几遍“我是年轻人”，这才继续说下去。

郑诚是孤儿，后来参了军（按照他的说法是“混口饭吃”），因为在战争中表现不错，并且战后许多人退出了军队和警务系统，于是很多人都被两边换着用。据郑诚的说法，“特别行动调查组组长”是报酬丰厚的兼职，联盟政府第三十二师第五团团长，是报酬不高但是待遇还行的正式工作。

不过，由于郑诚深度绑定了军方和警方，他的伊甸园是绝对机密，并且因为他的经历“丰富”，所以时常需要记忆疏导。

但是一般的记忆疏导又不能保证专业性到位和保密性到位，于是他的记忆疏导一般都是W来做。

据靖轩目前的了解，这很合理，毕竟W其实也是身负军队编制的人。

说到这里，郑诚突然往自己手腕上一摸。靖轩一看，果然，郑诚的伊甸园已经被他自己拔了出来，那么后面的话，应该就是郑诚不希望伊甸园记录的了。

W沉默地把自己的伊甸园拔下来。郑诚看向靖轩，又看向W，W对他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靖轩。郑诚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我这次感觉，在我之前被疏导过的记忆里，罗茜有问题。”

靖轩一头雾水，然而就在郑诚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三人就像是凑在一起商量坏主意的三只兔子，被一个声音激得竖起了耳朵：“三位，郑上校今天的放风时间已经用完了，几位应该考虑进行自己真正的工作了。”

三个人都转过头去，看到罗茜正抚摸着兔子月季的花朵，然后伸手快准狠地把这朵花摘了下来。兔子月季疼得浑身一颤，十分受伤地把枝条收了回来，似乎在用枝叶抱着自己哭泣。

郑诚的身体向W这边靠了靠，他看着罗茜，一边笑一边站起来：“小罗说的对啊！我们叙旧呢，忘了时间了，我们这就去进行记忆疏导！”

罗茜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郑诚三人走在自己前面：“那就请郑上校、W先生和靖轩先生就位吧。”

郑诚不情不愿地站起来，W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郑诚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医院的记忆疏导室。

医院此时，像是一头白色的、多目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