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 第4章 我俩都不是变态，为什么你是？

老妈一直不停地再说，后面的话程驰神奇地听不到了，他脑子被”变态“两个字砸得晕头转向。

是变态吗？我为什么是变态？是我自己愿意的吗？是我自己选的吗？

不是！没有！我也不想这样啊，我还委屈不知道向谁说理呢！

老妈是农村姑娘，念完初中就进城打工了，她不理解很正常，我可以告诉她，告诉她我不是变态，我是正常的。

一想到这，程驰带着一点点委屈，双手摁住老妈的双肩说：“妈，我不是变态，喜欢男生不是我自己选的，是生来就这样的！”

老妈等了半天没等来否认，结果程驰不仅承认了还狡辩，气得更厉害，“你是我和你爸生的，我俩都不是变态，为什么你是？！啊，为什么啊？！”

“......”程驰被问住了。

老妈说完还是不解气，一把薅住程驰的衣领，拖着他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程驰一眼就看见桌上电脑开着，显示器里定格在自己收藏视频的文件夹，文件夹叫益智小游戏。

老妈气晕了头，非要程驰承认自己是变态不可，彷佛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程驰的头被摁在显示器前，脸压在键盘上，老妈咬了咬牙一狠心点开一个视频，视频里立刻传出程驰熟悉的声音，他看不到显示器，但他也知道视频里的人在做什么。

视频一点开，老妈好像被恶心到了一样，跳着躲开一米远，着急开门要出去，关门前又气愤又伤心了补了一句，“这还不是变态吗，男的喜欢男的不就是变态？”

程驰已经没有力气了，麻木地听着啊啊叫着的声音，一切都敌不过被爸妈发现自己看这种视频的不堪。

爸妈开店顾不上他，从小他就懂事，是亲朋邻里嘴里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出众学习好，甚至连家务都会做。他一直都是父母的骄傲，一直都是好孩子。如今父母的美梦碎了，尖利的碎片也划得程驰遍体鳞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频播完早就没有了声音，他甚至觉得好像自己就这么趴着睡了一觉，是老爸进屋才让程驰惊醒过来。

老妈脾气急没耐心，程驰自小就更愿意和爸爸说话。爸爸进来带了块湿毛巾，让程擦脸用的，父母以为他自己在房里偷偷哭，毕竟从小到大重话都没说过，何况打了一巴掌。

“今晚你妈提前就警告我了，不让我帮着你，更不让我拦着她......”老爸没继续说变态不变态的话题，让程驰送了一口气。“你妈那是气急了，钻了牛角尖，说的话不过脑子你可不能生你妈的气啊...”老爸叹了一口气，递过毛巾给程驰，程驰这才觉得脸颊紧绷绷的都是泪痕，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

有一些事才是父母最关心的，老爸轻声地问他：“是什么人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有人跟你表白了？想让你跟他好？”

程驰心又一阵揪紧，不自觉地想起了什么，老爸看他发愣就以为自己猜得准，一下子坐直了要问出到底是谁。程驰只好直说了视频怎么来的，连发誓带保证地强调以后坚决不看了，不过最后也没敢细说如何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

程驰蔫头耷脑的坐在床上，头发脸上都乱糟糟的，老爸疼爱地拢了拢程驰的头发，叹息道：“我儿子都不帅了，都不像我了。”看着程驰配合地勉强笑了笑，老爸接着说：“我和你妈没啥文化，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男的，你也不明白，那就说明你书读得少。你得继续念下去，上好的大学读更多更好的书，读多了自然就懂了......不过儿子啊，在弄懂之前爸希望你别轻易喜欢一个男的，你都不明白为啥会喜欢男的，就那别拿自己去试，那都不能结婚生孩子，喜欢了又有啥用呢......”

程驰心里很想反驳，喜欢是有用的，看见他我就高兴，和他在一起我就会笑。当然这话他绝不敢说出来。

老爸应该是掏空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再劝下去也没啥话好讲了，还有程驰老妈那需要攻坚呢，就让程驰早点睡。

程驰也松弛下来紧张的神经，有些回过味来，觉得奇怪，趁着他爸还没走出去，赶紧问：“爸你怎么这么冷静，不打我还来劝我？”

老爸明显顿了一下，掩饰地摸摸了鼻子，才说道：“前天晚上我衣服脏了店里没得换，回家换衣服听到你那屋的声音了...”

程驰愣住，原来是这样，自己最近太得意忘形了。

既然露馅了就不用再瞒着，老爸坐回椅子里，继续说：“昨天白天我偷摸看了你电脑...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但绝不是我告密的啊，我本来打算想好了再找你谈谈的，结果今天煤气管道破裂开不了店，你妈回家非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偷玩电脑游戏...”

程驰想到自己那个文件夹的名字，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程驰小时候抱怨过父母太忙没时间陪他，现在他要感谢父母的忙碌。那晚之后，家里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上他的学，父母继续忙着经营小店，总是碰不上面。周末遇到了，老妈完全无视程驰，虽然一直臭着脸但是并没有继续变态与否的问题，不知道老爸怎么哄劝的。

慢慢地，家里僵持的氛围淡了，彷佛那晚大家只是闲着聊会天，程驰不再看那些视频就不再是变态，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不知道是父母逃避，还是真没当回事，程驰也不敢问，之前成绩下滑怕老妈一口咬定是因为当了变态，所以他比以前更用功，打算悄悄地回到之前的名次。

程驰对于跟家里出柜的时候只挨了一耳光，有些庆幸，当然也知道是老妈不舍得多打。到现在四年了，除了那晚，程驰或者父母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谁都不愿意再去扣结痂的伤疤。

程驰腿都坐麻了，看了眼手机居然坐了半个多小时。他倒不怕在楼下和学姐遇见了尴尬，反正彼此并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他不能继续在这干坐着，他打算去吃点早饭，然后随便逛逛等中午再回去。

继续往西溜达几分钟，程驰就看到了小毅烧烤店，这个时候肯定没营业，没帅老板可看，这让程驰有点小失落。到了小十字路口，再往西就快走出这片家属楼了，索性沿着烧烤店往南拐，兴许能找到一家干净点的早餐店。

拐过来程驰就发现这排楼后面原来有个空地，是个很大的广场，中心是原型的，边缘是三阶向上的台阶，典型的广场舞用地。广场周边分散摆放着全国统一的健身器材，颜色也是标准的蓝色，这个时间人不多，早锻炼的已经回家了，放假睡懒觉的还没起床。这个广场是附近居民的遛弯集散地。

可能是早上的事过于刺激，又坐着回忆往事有些惆怅，程驰现在并不饿，反正他也没事干，想去健身器材那找个地方坐一会。走得近了，就听到砰砰的熟悉声音，那是篮球砸在地面上的动静。

这会阳光更足了，程驰随着声音向东望去有点晃眼，眯着眼睛看得出来那边有四个篮球架，但只有一个人在自己玩球。

一定是今早太倒霉了，老天发了善心，让他立马就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程驰瞬间心情明媚，快步朝着帅老板走去。老板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过来。走得更近了，程驰又发现篮筐后侧草地上趴着一只金毛，宽鼻子宽脸圆眼睛，金棕色的毛发很顺滑，发梢越来越浅到浅金色，应该是第一次吃饭遇到的那只。

金毛也在看程驰，盯着他越走越近，看着他迈到球场上，它汪地叫了一声示警。程驰吓了一跳没敢继续走，老板回头看到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去摸金毛的头，“元宝，好样的。”

原来叫元宝。接着程驰就感觉到无措，他和老板并没有熟到可以一起打球，他两年没打过手早生了，而且他现在穿的鞋也不对。

那他过来想干啥啊，打个招呼吗？那现在打完了是不是该走了？

“放假没回家啊？”程驰再次感谢老板开朗的性格，自己可以自然地多待一会聊聊天，“没有，家太远了。”

“呦，你家哪的啊，听你口音听不出来。”

“C市的，说家乡话在这有交流障碍。”

老板没再接着打，去篮架底座那翻一个大大的黑色运动包，掏出一瓶矿泉水放到左手，右手继续掏。因为底座太低，老板得弯着腰，从程驰这个角度看，后背都快看不到了，只能看到在柔软的运动裤上勒出的浑圆的屁股形状，以及下面又长又直的腿。

程驰并不为难自己，美好的东西就是要多欣赏，心安理得地习惯了每次见老板都先犯花痴的这件事。

老板终于掏出来了，是另一瓶水，转身喊了程驰一声，把水瓶的盖子拧开之后扔给他，接着自己拿着先掏出来的水坐到底座上喝了起来。

程驰咽了下口水，确实渴了。但拿到水又犹豫了一下，周围只有底座可以坐，总不能跟元宝一样趴草地上吧。决定好了，他就尽量自然地坐到老板的旁边。

说是旁边也不对，篮架底座不太大，差不多是个正方形或者长方形，四个角都焊着金属管，金属管上方连着球筐。所以他和老板并不是面对面，而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坐着，小半身子对着对方 。

老板扭着头看程驰，“原来你是学心理学的，还以为你真会算命呢...”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湿毛巾出来擦汗，应该已经玩一会了。

程驰抿着嘴轻轻笑了一声，双腿交叉地支在地上，仰着头看向远处的一棵树，凉爽的天气和轻柔的风，让程驰惬意地放空自己。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不是在烧烤店里，他解锁了和老板相处的新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