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林里,突然出现的第三人吸引了二人注意。
凌瑞雪皱眉转身,浑然不觉身边凌岁安的僵硬,冷冷看向几步外的玄衣男子。
“晋慕余,”凌瑞雪沉声喊出一个名字,“你来做什么?”
她周遭气压倏然降到最低点,但晋慕余却看也不看她,视线直直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那青衫女子身上。
青衫女子的眉眼和凌岁安全然不像,但晋慕余定定看她,斩钉截铁道:“你以为你换了个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他一个瞬身,站到凌岁安身侧。
凌岁安一怔,同时,一柄长刀从她几步外挥来,径直朝她面前的晋慕余砍去。
凌瑞雪这一刀极为果断。
刀光在三人间闪烁而过,但下一瞬,就在那刀要落到晋慕余面门上时,一股妖气猛然迸发,如排山倒海般迎上那刀,在眨眼间,就将这刀连带着它主人拍飞数丈远。
凌瑞雪重重摔到地上,她的刀落在手边,发出“哐当”一声,化作一阵红雾散去。
“晋慕余……”凌瑞雪咬牙切齿喊他,殷红的血从唇角淌下。
“我不是温隐翠。”晋慕余冷冷看凌瑞雪,“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恻隐之心。”
他看凌瑞雪的目光漠然,凌岁安恍惚看他,三年前的记忆像开闸的洪水一般,疯狂涌上心头,令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在那段记忆里,她最初见到的晋慕余可不就是这样,倨傲冷漠,对一切都不甚在意。
可后来,他因为她改变,变得通人情世故,变得知人情冷暖,甚至为她,主动放下了和余清风的往日仇怨。
就好像只要有她在,他做什么都可以。
——结果临了临了,这改变后的一切,又叫她一剑毁了去。
“你想什么呢?”晋慕余忽地喊她,“怎么?对我认得出你很惊讶?”
晋慕余蓦然逼近两步,落下的阴影笼罩在凌岁安头顶,恍如一座从天而降的巨山,试图将人压在山下。
凌岁安见状,眉头微不可察轻蹙了下,但她没有往后退,而是在稳住心神后,仰起脑袋,坦然对上了晋慕余的眼。
“晋公子。”凌岁安如此唤他,没有起伏的语调,叫她真的如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我姓常,名愿。公子口中的凌岁安是我的主人,与我也并非一人。”
她淡淡说,眸中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晋慕余紧盯她,在看不出一丝破绽后,掌心倏然凝刃,利刃飞至凌瑞雪额间,几乎相抵,“那我杀她,你亦不会拦我?”
他故意威胁凌岁安,凌岁安袖下的手一紧,指尖狠狠刺进掌心,但面上神情不改,语气也从容不迫道:“主人交与我的任务中并无保护他人一项,所以晋公子若要杀主人师姐,我不会阻拦。”
凌岁安说着,后退一步,退出晋慕余落在她身上的那块阴影区,“此外,主人交与我的事未毕,还望晋公子莫再纠缠。”
凌岁安态度冰冷,抬脚便要转身遁走。
怎料,晋慕余一把拉住她手腕,将人用术法牢牢禁锢住,道:“我对杀你……杀你主人的师姐没兴趣。”
他目不转睛看着凌岁安,似笑非笑,“但对你,我很有兴趣。”
他头微微一歪,在凌岁安蹙眉投来目光时,脚下浮现一个传送阵,“所以你主人欠我的债,便辛苦你来还了。”
晋慕余话落,二人消失在墓林中。
与此同时,察觉结界不稳的温隐翠迟迟赶来,一赶来就见凌瑞雪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温隐翠:“……”
温隐翠撇了下嘴,随即上前,将凌瑞雪打横抱起,赶回了对方住处。
*
离山,一竹屋中。
凌岁安坐在床榻上,已经打量了这竹屋四五回。
“如何?眼熟吗?”几步外,晋慕余背对凌岁安,坐在桌边,“三年了,你应当还没忘朔月峰的事吧。”
他半举着茶盏。
凌岁安思绪被他打断,回了回神,然后故作无知道:“晋山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又换了个称呼,但偏偏不喊晋慕余名字。
气得晋慕余直接将茶盏摔在桌上,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凌岁安,你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他语气不悦。凌岁安沉默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晋慕余他好像没失忆……不,把好像去掉,他就是没失忆?!
凌岁安微怔,记忆倏然向前倒去,回到再见晋慕余时,他喊的那声:“凌岁安。”
凌岁安……这个名字是她准备彻底抛却的。
因此,在晋慕余喊出这三个字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自己再和这个名字扯上任何关系!她必须将自己与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撇清!
可谁想,晋慕余还记得这个名字,晋慕余还记得她……
不应该是忘了的吗?又为什么还会记得?凌岁安怅然地想,想完,又有些无奈。
原本,她是不准备再和晋慕余有交集的,但现在,晋慕余还记得她,那就证明他们二人的因果纠缠尚未断。
而因果未断,那就说明,三年前,她欠过的债,断过的情,迟早得一一还回去……
而既然要还,那就免不得和对方打交道……
而这交道一打,那变数可就多了……
凌岁安:“……”
凌岁安觉得她脑袋一时有些大,但再大,她也清楚一点,那就是:她可以弥补以前欠晋慕余的,但前提是,她必须用“常愿”的身份。
至于“凌岁安”这个身份,她只能说:“过去的,便当它过去了吧……”
个头。
怎么可能当过去。
凌岁安腹诽,她不能和“凌岁安”这个身份扯上关系,虽然有那些个矫情的关系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心里明白,她以“凌岁安”这个身份结识的人,缘分都与她太浅,浅到轻而易举就能断掉。
因此,她不能再给人希望,然后再叫其破灭。
思及此,凌岁安不易察觉地轻叹了口气,叹完,她开口喊眼前跟块木头一般守着的人道:“晋慕余。”
晋慕余头也不回,瓮声瓮气道:“你既不是凌岁安,便得喊我晋山主。”
“……”凌岁安默了下,老老实实道:“晋山主。”
晋慕余冷哼:“你改口倒是快。”
凌岁安语塞,她三年前怎么没发现晋慕余这么欠。
“晋山——”
“晋慕余!”
屋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凌岁安顿了下,默默将最后一个音节咽下,看向闯进来的绿衣男,眉头轻挑。
温隐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啊。她暗呐。
“晋慕余!”温隐翠急急燥燥喊,一进来,余光就不住往凌岁安方向瞥,眼神复杂,“不是我说你,你要找替身,起码找个长得像的吧。你看看这人,从头到尾,从前到后,和凌岁安哪像啊。”
温隐翠一如既往嘴碎,在晋慕余跟前嘀咕一阵,抬脚便要冲凌岁安来。
凌岁安淡定看他,正琢磨温隐翠第一句话,是会质问她“你是谁”,还是会警告她“他就把你当做个替身”时,晋慕余倏地站起,从温隐翠背后,扼住了他命运的咽喉。
“谁让你来的?”晋慕余先发制人。
温隐翠整个人一僵,在“接触凌岁安”和“不得罪表弟”之间,从心选择后者。
“什么谁让我来的。”他装傻,“我就是听说你从弦月峰带了个姑娘回来,怕你做出什么糊涂事,过来瞧瞧。”
温隐翠试图掰开晋慕余控制着他的手。
却不想,晋慕余纹丝不动抓着他,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提到屋外,边提,还边道:“我留凌瑞雪一条命,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找麻烦。下次,你若敢再进这竹屋,我就先拔光你的毛,再把凌瑞雪嫁了。”
“你敢!”温隐翠悬空的两脚扑腾,扑腾一阵,又偃旗息鼓,软下声音,“里头那就是个傀儡,还是个和凌岁安一丁点都不像的傀儡,你何必揪着她不放呢。”
温隐翠硬的不敢来,就来软的,“要我说,凌岁安都死了三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要实在放不下,这修真界这么大,我可以给你找个像的呀,又何必逮着这不像的呢……”
他徐徐劝晋慕余,晋慕余轻蔑哼了声,幽幽道:“你让我放下,那你呢?表面上冷了凌瑞雪三年,现在还不是人一求你,你就巴巴地过来,要把凌岁安带走。”
“……”温隐翠噎了下,随后,为自己辩解,“里面那个怎么可能是凌岁安!我就是怕你找人找得魔障了,这才过来看看,跟凌瑞雪又有什么关系……我早把她放下了……”
温隐翠碎碎念念,晋慕余充耳不闻,只道:“你若真放下凌瑞雪了,那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不行!”温隐翠脱口而出,话落,在意识到晋慕余是在试探自己后,满脸幽怨,但还是嘴硬道:“你杀了她,那就是便宜她了。要我说,还是留着好,让她日日守着凌岁安的墓,永远都活在痛苦中。”
晋慕余看温隐翠,冷冷一笑,“你连她日日去守墓都知道,还敢说放下。”
温隐翠一噎,没想到晋慕余会抓住这点,瞬间,脸涨得通红,不服气道:“你还说我,你对——”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晋慕余一个禁言术封住嘴,丢出了小院。
而晋慕余站在原地,则是转身看向了扶着门框、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的凌岁安。
二人之间差着十数级竹阶,凌岁安远远望着晋慕余,见对方发觉她的存在,抿了抿唇,开口解释:“我刚出来,你们说的话,我没听见多少。”
这是实话,但晋慕余却不信,他甩手在整座小院外落下一个结界,便冷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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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