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光小传 第5章 还账

少昊第一次下海，发现海水竟然这样冷，这样深。

他从浅海游找了许久，不见小龙，只好往深海里扎。

可那深海，好冷，冷到让少昊第一次体会到了刺骨之寒。更可怕的是，周围很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跟瞎了一样。

别说眼盲的小龙，连自己都做不到找到任何出口。他现在只盼小龙水性好，即使不靠眼睛，也能在海里找到方向。

少昊游了好久，身体的不适越发让他急躁。

小龙，你到底去哪了？少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敖光一定身陷困境，等着他去救，他不能再让小龙失望了。这次，找不到小龙，就一辈子待在海里！

他想要变身成鱼，可法术不精。平日里母后只知道让他练好曜日阳火，说这是普天之下最厉害的法术。可这法术此时救不了他的朋友，只会让他受伤。

少昊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即使身处黑暗，他也不愿再用曜日阳火。

如果再伤到小龙怎么办？

他的羽毛在大海里游不动，深不可测的大海，越发难以下潜。

心脏急得如同擂鼓，少昊一边控制着羽毛里呼之欲出的曜日阳火，一边恨不得把眼睛瞪出血来。

寂静无声的深海渐渐有了声音，那是狂风漫灌山谷的声响，那声响拐了个弯，幻化成魔音再次钻进了少昊的心神。

“想找龙宫太子？”

诡秘的声音说中了少昊的心事，可他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像是被一把冰锥偷袭，插进了心脏。恐惧让他身形不稳，呛了一口海水进嘴。

真苦。

“欢迎来到，无光的世界。”

“这里没有色彩，只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恐惧，当然，这些都拜你所赐。”

少昊游啊游，那声音就如同包裹在身边的海水缠着他，怎么也甩不掉。

“即使龙宫太子就在你脚下......你也看不见，是不是？”

什么？少昊心惊，听话地低头望去，可看到的只有无限的黑暗。怎么办？难道小龙真的就在我的脚下？

“你看啊，看啊？哈哈，什么都看不到对吧，绝望吗？害怕吗？这才哪到哪？”

忽然，那声音里冒出一声独特的惨叫。是小龙，真的是他！

少昊一个箭冲，往下冲去。深不可测的海水冻住了他的脚趾，翅膀如同破冰的铁铲。双目在俯冲的过程中被千万道冰刃刺中，

疼，好疼，可小龙的声音就下脚下，怎么冲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难道？是圈套！

可少昊没有停，圈套又如何？即便是圈套，他也要将敖光从圈套里解救出来！

“好一个痴情的赤乌，不过，一切就是痴心妄想罢了！”

本以为那声音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影，谁知，少昊冲到一定深度的时候，身边的水流突然有了力量，缠住了他的羽翼，拽住了他的脚腕。

“哈哈哈，抓住你了！你的火呢？在深海，你的火灭光了对吧，你终于动不了了对吧，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这声音怕火，怕我的曜日阳火！难道他就是母后说过的，我们鸟类的死对头？

少昊咬紧牙关，不能用火，倘若敖光就在身边，岂不是，再次伤他？

海水幻化成绳索将少昊困得不能动弹，此刻他再也不能往海底游。

“少昊”轻轻的一声呼唤从头顶传来。

那是小龙的呼唤。

少昊胸腔涌出一股暖流，沿着他的奇经八脉击退寒冷，泄出眼眶，化作鎏金般的热泪。

热泪覆盖瞳孔的那一刻，两道光剑随之射出。

金光刺破黑暗，沿着光柱的周围有了形状，那些是数不尽的沟壑，鬼魅一般蜿蜒着，深不见底。

少昊借着双目的金光扫射周围，挥断了缠绕他的海水，恼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

他继续潜行，借助双目放射出的金光，他能看见了，虽然只有一小块视野，但足够让他生出找到小龙的希望。

幽冥般的海壑中，忽现一处海草浮动的银白。

是敖光！少昊毋庸置疑，一个猛冲游过去，发现小龙正静静躺在那里，像睡着一样。

他仔细检查小龙的身体，灼伤依旧，龙鳞、龙角和龙翼都完好。

真是莫大的惊喜。

更高兴的是，少昊发现自己的眼中的金光没有伤到小龙。

可他刚才明明用金光砍断了海水的束缚，尖似利剑的金光，如今却像温暖的手掌落在龙鳞上。

难道，他已经掌握控制光芒的方法了？

可惜，怎么不早点练就这种能力呢，唉！

“小龙，小龙，你醒醒！”少昊推动小龙，可小龙就像睡死一样，只有两根龙须跟着动了动，怎么也叫不醒。

虽说海底是龙族的家，可少昊此刻就是想把敖光带到岸上，带到阳光下。

不管了，敖光，我带你回去。

少昊将敖光拖到背上，往海平面游去。

而他刚刚离开深海，海底的声音缓慢响起。

“曜日精瞳成了。你，可以出面了。”

～～～

回程比少昊预期的轻松很多，没多久，他便托着小龙出了海。

回到岸上，敖光仍然昏迷不醒。

怎么办？难道是小龙下海的时候受了伤？

不行，我们要赶紧带他出去！

少昊仰望天空，同时凝神聚力，将双目的火焰点燃，瞬间，两柄金光剑从双瞳射出。

金光接触到结界，发出金石相碰的声音。

少昊喜出望外。集中力量去炙烤结界。很快，他看到被他刺中的结界露出了皲裂。再努把力就成功了。

少昊一刻不松懈，直到烟云透过结界的裂缝渗进骄阳似火的天空，随着裂缝的扩大，一双玉手也抓着破碎的边缘探进来。

然后是一双窥视的眼睛。那只凤目微眯。少昊从渐渐露出来的人脸上看到了笑，那股笑，让他毛骨悚然。

她是，女娲娘娘？

～～～～

敖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变色了。他抬头仰望，发现天空破了个很大的洞，像蛋壳被戳破。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能看见东西了！

喜悦瞬间填满心底。

结界打开，他能看见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少昊呢？

“少昊？”

“他走了。”

谁？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敖光回头，看到一个女孩，头上同样长着龙角。

“你是龙女？”

龙女点点头。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发，眼睛很大，衣着炫金华服的少年？”

龙女再次点点头。

敖光高兴地起身，接着问：“那他去哪了？”

“他回天庭了。”

敖光心情一下子暗淡下来。少昊竟然不告而别。不过相比于亲人，他这个做朋友的，不该吃这个醋。

“你快回家吧，大海，变天了。”

龙女的话说得凄苦悲怆。敖光顿时惊恐，难道是父王出事了？想到这，他迅速化身成龙，投进海去。

此刻的大海里没有了结界，小龙很快凭着复明的双眼找到了龙宫。再次回到龙宫，敖光觉出了一丝异样，门口怎么如此安静？守卫呢？

陌生的感觉让他心慌。碰巧，一个虾兵守卫出现，抬头见到敖光，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太，太，太子殿下，您没有死？”

敖光高挺额颈，精钢怒目般的威严从周身散发出来。

“我父王呢？”

虾兵将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放，跪下身来，

“太子殿下，老龙王殡天了，二龙王，三龙王正率兵攻打天界。”

“什么？！你说父王死了！是谁干的？！”

怒火从敖光鼻孔里喷出来，将龙宫门口的冰狮融化了。

敖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火攻心，他明明是修的是冰系，此刻却从口中涌出弄弄烈火。吓得虾兵不敢上前。

他仰望海平面，一个猛冲飞到了天上。

曾经晴空万里的天也变了样，黑压压的气色。

敖光展开双翼，往天宫飞去。很快他看到密密麻麻的龙族在天门外矗立。

天宫闪着少见的金光。

天门外，天后娘娘叫嚷着：“说好的三天后再战，你们怎么出尔反尔？！”

二龙王将手中武器斜指天门，“天庭小儿已经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赶紧将他放出来，一命还一命！否则，别怪我龙族，血洗天门！还有！让他死之前，把眼睛挖下来，皮也撕下来，给我侄儿抵罪！”

“你也配取赤乌性命，我儿乃盘古大帝转世，如果他死了，这天地岂能安在？”天后气势汹汹。

可二龙王不怕她，“什么天，什么地，你我知道，混沌初开，仙魔同道，谁也没求着盘古把天地一分为二。凤鸟独占天庭已久，可考虑过魔族被压在深海之下的苦楚？你眼中的安宁，都是践踏在魔族血泪之上，凤凰，你享福已久，该换个位置让地下的兄弟们喘息喘息了！”

“想得美。”

天后狞笑着，侧身让开。

敖光盯着那人从天门走出，面无表情，却一步一步将他的心神踩得动荡不安。

少昊！

少昊脸上挂着少有的成熟和寡淡，朱唇轻启，开口道：“龙族，龙王之死非我天庭本意。”

敖光的心跳定格在了少昊话尾，连同呼吸都停滞了。

只听少昊口中继续道：“他伤我祖母在前，害我母后在后，这个账，咱们本可互不相欠。”

敖光感觉少昊的每一个字都像烫在身上的烙印，让他怒火中烧，又如坠冰窟。

“那我们龙子的账你怎么还？！”

只见少昊喉锁滑动，咽下口水，缓缓道：“我已还完。”

什么？他哪里还完了？打开结界，不告而别，就是你所谓的还账？难道诀别就是再见不相欠？

敖光并不觉得少昊欠他什么，可眼前冰冷的人，冰冷的话，让他感觉被骗了真心。

他就是用几日的照拂来还我的杀父之仇，和切肤之恨？

敖光控制不住流泪，灼热滚烫的泪水，像少昊对他的伤害，烫的他痛苦难耐。

不等他发话，二龙王早已举起手中兵器，往少昊身上丢去。

可兵器还没近身，少昊竖起耳朵，曜日阳火便像一条锁链，从他手掌中飞出来，将兵器瞬间烧成了碳灰。

原来，他对曜日阳火的控制如此精妙，那为何曾经摆出无辜的样子将我灼瞎？

少昊，你骗我，把我骗的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