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光小传 第4章 孤单

少昊闲着无聊，便盯着地面上的人类看，看着他们奔来跑去，追逐狩猎，生老病死，不过一日，这群虫子般大小的人类就死了大半。尸体随着泥土一同风化，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昊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心中莫名生出一层凄凉。

神仙，向来与天同寿。可盘古大帝倒下了。母后和王母守着宝贝一般的桃园，每日殚精竭虑。

只有自己，从没想过，死是什么样的。

死，难道就像这群虫子，再也不能动，然后慢慢消失吗？

想到这，少昊忽然鼻头发酸。

听到抽泣的敖光开口问：“少昊，你怎么了？”

“我只是......”不开口还罢，一开口，少昊的哭腔怎么也藏不住了，“我只是，有些想母后。”

少昊的情绪引得敖光也一同伤感起来，

“我也想父王了。少昊，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们是不是还在天牢？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天牢？敖光看不见，但少昊知道，这里不过就是一块荒岛，没有栅栏也没有锁链，想要回家，简直易如反掌。

可他有些不想离开，因为小龙的眼睛始终没治好，他想陪着他。而且，一旦回到大人身边，他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仇恨就会影响他，让他没法和小龙继续做朋友，于是，对于逃离这里，他有些不情愿。

少昊看向小龙，想起刚才敖光的惋惜，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于是他咬咬牙。

“你想回家，我带你走，我向龙王请罪，如果你的眼睛治不好，我就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给你！”

少昊的话把敖光吓了一跳。虽然双目失明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可少昊那双精光灿灿的眼睛一直印在他的心里。他难以想象好朋友失去眼睛之后的模样，于是他抓起少昊的手，感受着他情绪的温度，“好兄弟，我不要你的眼睛，如果我不能恢复。大不了，你陪着我，将你看到的景物说与我听，什么时候你厌了，烦了，我再取你双目不迟。”

说完，小龙笑了，他觉得自己的玩笑开的还行，一定能把少昊哄开心。果然，他感觉少昊的手柔软下来，进而双手将他握紧，额角得到了少昊的触碰。

“傻小龙，笨小龙。”少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到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小小人类们没见过这种坑，试探性地爬进去，仿佛进了游泳池，开心的玩耍。

“敖光，你看，这些小人，在水里游泳呢，真有思思。”少昊不顾敖光失明，将小人游泳的姿态描述给他看。敖光听着，仿佛自己恢复了视力一般。

二人欢笑了一阵，少昊感觉身心舒畅，那股做错事的愧疚也少了。他扶起敖光，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我这就带你回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龙王一定不会为难我的。”

敖光赞同地点点头。随后被少昊托在背上，往高空飞去。

赤乌神鸟振翅一飞可达十万里，可他飞了没两下，感觉头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挡了。少昊哎呦一声，悬在半空。

敖光问：“怎么了？”

少昊纳闷，“这里有层看不见的东西，飞不出去。”

“飞不出去？难道，咱们还在天牢里？”

“不，不对，这不是天牢，是结界！”

“结界？”小龙年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没关系，看我......”少昊牟足劲，想要再次使用曜日阳火，可他瞬间意识到，不行，小龙会被灼伤。于是他用尖喙猛地冲向结界。一下，两下......少昊越冲越猛，震得小龙紧紧缠在他的脖颈上。直到少昊冲了不知多少下，再次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慢慢飞降至小岛上。

“不行，这结界很厉害，竟然比我的尖喙还硬，我啄不开。”

“果然，这是另一种天牢。”敖光化作人形，从少昊脖子上滑了下来。

可刚一落地，敖光感觉身上被密密麻麻的刺扎了，很疼。

“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少昊也感觉到了疼痛，他低头看去，刚刚还稀疏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半，他们此时举着箭，整齐划一地往他和敖光身上放箭。

“疼，好疼啊，少昊，这是怎么回事？谁在伤我们？”

刺痛让少昊心烦，小小人类竟然这么快掌握了制作武器的方法，借助弓箭，让小龙和他遭到围攻。

他们身躯高大，无处躲藏，像个活靶子，无论跑到哪都被这群小人追着，前赴后继的用箭射击。

少昊不耐烦，再次变成赤乌神鸟，将小龙托起来。剑雨追着他的身影飞往天空。

“不自量力！”少昊本来不想伤害小人，可这无休无止的攻击让他不得不回击。他扑闪着翅膀，引来一股飓风，将地面上的人类携卷着，飞到高空，然后翅膀一收。小人们不会飞，瞬间坠落地面，身体被摔得四分五裂，血液像雨点迸溅。人类终于停止了攻击，幸免于难的小人，纷纷跪在地面上，向悬飞在高空的三足赤乌匍匐跪拜。

少昊得意地收回翅膀，降落回去。

“少昊，刚才是人类攻击我们？”

“对，就是这群小虫，竟敢在赤乌爷爷面前耍箭，我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敖光赶紧制止他。

“为什么，你可知道，你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伤口，都是他们射的，你不还击，他们会继续伤你致死！”

敖光听着，想起了老龙王的话，道理确实是这样，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战争，他怕极了。

不愿再引战争的小龙缓缓说道：“他们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还记得吗？一开始，他们并没伤害你我。只是挠了痒痒。”

“谁知道咱们离开这阵子，陆地发生了什么，我看他们稍稍有些本事就蹬鼻子上脸，不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他们真不知这天下到底是谁家的？”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呢？”

敖光把少昊问住了。他想说天下当然是天庭的，可他知道天上有凤，海里有龙，人类虽然是刚生出来的东西，眼下已经有了挑战权威的苗头，这让每天被仙群尊为大帝转世的少昊心里不舒服。他看着敖光身上新生的伤口，隐隐觉得想要把这群人类消灭干净。

可他不敢做，也不敢把这样残忍的想法说出来，伤了小龙的心。

于是他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反问道：“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永远困在这里？”

～～～

这个时候的世界，不分昼夜，太阳永远高悬当空。小岛的周围全是海水。两位太子抱膝坐在岸边，怔愣许久。

“要不我下海试试？”

“什么？！”少昊明白敖光的意思，只是，小龙现在看不见，贸然入海，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虽然龙不怕水，可是鸟怕水，少昊不禁担心，敖光会不会成为世界上第一只被淹死的龙。

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办法。

于是，他同意了。

敖光化成白龙纵身入海。

这一跃便过了许久。

小岛上的人类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围着赤乌不停跪拜，将他的肖像刻在石头上，画在地面上。渐渐的，小岛出现了草棚做的房子。这些变化，加速了少昊的担心。他守在岸边焦急的踱步。

小龙，你去哪了？难道，你真的找不到家了？

家？少昊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两人相依为命在这个孤岛。任何一个人的消失都会对另一个人造成恐慌。

少昊从没下过海，他只在天河洗过澡。而且，母后也曾经三令五申，不让他下海，说海里有怪物，是他们鸟类的死对头。

可是，小龙不见了，他不止不见了，还根本就看不见，该死，我怎么让什么都看不见的小龙独自下海，懦夫，我就是个连瞎子都不如的懦夫。

少昊不想再等，趟着海水往大海跳去。

小龙，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