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搞不懂为什么母亲要一路尾随她,不过反正她也有事要向比安卡确认,所以也没有阻止她。母女俩这么一前一后进了屋,刚坐下比安卡就抚着胸口叹道:“真是吓死人了,没想到好好的宴会出了那样的乱子,希望西格德不要因此坏了心情才好。”
“早干嘛去了?”兰蒂芙坐下取了银冠毫不客气地问,“为什么没给艾沃尔留座?居然还给她安排闹鬼凶宅?是在城东边那块传闻受诅咒的荒地上吧?西格德的其他战士也住废屋吗?还有,雷尔德满嘴胡言乱语的时候怎么没阻止他,任由他当面侮辱结盟对象的女儿?”
“那……那雷尔德我也管不了啊,你看他被削了耳朵后还把我推成这样了呢。”比安卡表情夸张地掀起自己的衣袖给女儿看她胳膊上碰撞的淤青,又道,“至于住处安排,我听说的是给西格德手下战士都安排在长屋睡大通铺了,我也不清楚艾沃尔怎么被弄到凶宅去住了啊?还有座位……”
“座位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安排的?”
“我让劳埃德帮我安排的呀,他不是总管嘛,肯定擅长做这种事呀,他向我保证不会出岔子,鬼知道……哎,不对呀,我记得雷尔德说了他不愿意参加西格德的欢迎宴会啊。”
“也就是说本来长桌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
兰蒂芙略作思忖,冲着正在擦洗摆件的女奴隶希瑟命令道:“希瑟,去把我弟弟叫来。”
“你叫吉恩做什么?”比安卡立刻表示了反对,“这事儿跟吉恩有什么关系?他在晚宴上喝断片了又吐又晕的,现在可能还没缓过来呢。”
“没缓过来就算了,”兰蒂芙对已经走到门口又踌躇的希瑟说,“但凡他还能走路,你就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希瑟点点头离开后比安卡继续保持不满:“哎呀今晚的事都过去了,你父亲不是说了会好好处理的吗?你非要折腾你弟弟做什么?就为了那个艾沃尔?”
“有什么不对吗?”兰蒂芙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她不是贵宾?西格德是王子,那她就是王女,是我未来公公的女儿,而且很明显作为战士也深受父兄信任,难道她不值得重视吗?”
“你不如把这份心都放在西格德身上,”比安卡翻了个白眼,又突然两眼放光凑近兰蒂芙摸着她胸前的搭扣赞叹道,“这是西格德送你的吧?他怎么知道你就喜欢这款的?没想到你们还没正式结婚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呢,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你们将来肯定会恩恩爱爱的。至于那艾沃尔,我看着她不像是个普通的战士而已,真正身份恐怕不简单,你可得多留意些她。”
“什么意思?”兰蒂芙皱起眉问,“你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你叔叔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他猜的倒也不是毫无依据。我见过的被收养的小女孩,谁不是懂事乖巧小心谨慎的,哪个像她那样狂?肯定是有人把她宠成那样的呗~”
“没记错的话她一直跟着西格德出生入死的吧,能打赢咱们她肯定功劳不小,”兰蒂芙立刻拔高了嗓门辩道,“而且你们这待客之道确实不厚道,难怪人家生气。”
“这话说的,你去问问西格德我们接待他哪里不周到了吗?给你俩留的婚房半个月前才装帧一新,里头全是最昂贵的摆件装饰,上好的棉绒和皮草都往他屋里放,床和房间都是最大的,通风好采光也好,连派给他的奴隶都是最漂亮最麻利的。为了欢迎他咱们办这晚宴真是下了血本,你父亲暗地里可肉疼了,单是送给他的礼品也没一样便宜货。那些黑鸦氏族的战士,虽说隔间小了点但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床铺也是温暖厚实的,其余日常用具应有尽有,咱们哪里亏待他们了?”比安卡一气之下口若悬河地唠叨了一堆,喘了口气继续数落,“就那个艾沃尔,咱不是看她身份不一般又是姑娘家吗?安排她住单门独栋很合适呀,屋子打扫打扫又不是不能住,难道她还真怕鬼不成?你还净帮倒忙把你叔叔的房子也赔进去了,雷尔德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成天不正经嘴上没个把门也没害着谁啊,他还能看上艾沃尔说明他认可她的魅力呢,这艾沃尔真是,不识大体没有格局,也不晓得顾着兄长的颜面,就因为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喊打喊杀闹得大家都不愉快,雷尔德的耳朵可是永远也长不回来了呀!”
“好家伙,我在门外就听见你慷慨激昂了。”满脸通红的吉恩扶着门框口齿不清道,“我叔掉个耳朵给你心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儿子呢。”
“你少胡说八道!”比安卡柳眉倒竖呵斥道,“你在宴会上被个女人欺负成那样居然不敢还手,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可是我母亲啊,既然这么气愤那你替我出头呗,”吉恩歪歪倒到地抚着床一屁股坐下嘿嘿笑道,“你去找艾沃尔单挑吧,我看好你哟~”
“你……你们这些诺斯人没一个长脑子!”比安卡说完气愤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姐弟俩大眼瞪小眼。
“还得是你,”兰蒂芙一边继续拆解发辫一边说道,“你能一句话把她气走,我说她一句她回我二十句。”
“嗨,反正没几天就要远嫁了,忍忍呗。”吉恩倒头就躺倒在兰蒂芙床上拖长音调问,“你叫我来干嘛?”
“你……你怎么知道雷尔德改了主意又想来宴会了?”
“哈?”吉恩迟钝地转过头问,“什么意思?”
“我说,”兰蒂芙压抑住不耐烦又重复道,“雷尔德原先是不想来参加晚宴的没错吧?”
“是啊,他这不是一直都在气咱们输得不光彩吗?还放话说怕自己见了西格德控制不住手脚呢。”
想到雷尔德在宴会上的真实表现,兰蒂芙冷笑一声又问:“那后来他为什么又来了?还派人占座?”
“这……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吉恩挠着脑袋咕哝,“就西格德他们到达前一天,我偶然在长屋外遇到他,他怒气冲冲地抱怨父亲他们像狗讨好主人似的尽心竭力地准备宴会,连那个扇过他嘴巴子的该死男人婆也能当座上宾……什么的。”
原来是雷尔德擅自决定抢座的,兰蒂芙心想,可父亲明明认得雷尔德身边的狗腿子又眼看着他坐了艾沃尔的位置却听之任之,如同后来他对雷尔德口出污言秽语一般态度,艾沃尔说他蓄意纵容也没错。
“哦,开宴后不久我出去撒泡尿功夫又遇上他,他问我不想让艾沃尔吃点苦头吗什么的,教我去劝她拼酒,说她那样的人物一定不会拒绝,等她喝醉了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反正酒桶在角落里嘛,”吉恩说着又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我跟我那几个哥们还打了赌,等咱们扒了她好好瞧瞧她下边是不是和其他女人长得不一样,试试她的屁股跟乃/子是软还是硬……”
“别说了!!”兰蒂芙一声断喝把吉恩惊得浑身一震,酒都醒了三分。
“出去。”兰蒂芙铁着脸下了逐客令。
吉恩哼哼唧唧地起身问:“你又生的哪门子气……”
“快滚!”
吉恩赶忙跌跌撞撞骂骂咧咧地离开房间,兰蒂芙反手把门用力扣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
果然不是错觉,她扶着门心想,对己方战败的耻辱和羞愤汇聚而成的恶意,都瞄着艾沃尔冲她而去。明明按照受益者和责任人来分配这种恶意也不该都冲着艾沃尔,然而事实就是——斯蒂比约恩太远够不着,也没人给西格德安排闹鬼破屋,占走他应有的席位,揪着他的□□当话题羞辱他,艾沃尔这不上不下的身份,甚至是她的性别都教她最“适合”承载这土地上四面八方汇聚来的仇恨。
*
“早上好啊艾沃尔,”西格德靠在门口笑吟吟地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韦恩斯给你安排的新住处如何?”
虽然西格德探头探脑的,但艾沃尔也没有让开的打算,仍然那么直挺挺地挡在门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那当然是因为这是我为你争取的啊。”西格德耸耸肩回答。
“哦,谢了。”艾沃尔面无表情地谢完绕开两步抱起胳膊又问,“有事儿?”
“韦恩斯邀请我去东边山里打猎,你来不?”西格德堆着笑打了个手势笑问,“你的表现肯定能惊掉那老家伙的下巴。他死活不信你能独自猎熊。”
“无所谓,我没必要向他证明什么。”艾沃尔撇撇嘴给出简明扼要又坚决的回复,“我不去。”
“啊?这么干脆?”西格德飞快眨眨眼又问,“听说这地儿冬天里貂多,你不……”
“我不缺那玩意儿,而且我有别的事要做。”
“你要去做什么?”西格德皱着眉问。
“一些私人问题。”艾沃尔耸耸肩显然不打算详谈,就在她准备扭身时屋里达芙一叠声地喊:“等我等我等我~”然后追上艾沃尔溜出房门。
穿着不再邋遢褴褛的达芙顿时让西格德眼前一亮,这身剪裁合衬的长裙虽算不上十分艳丽,但清雅素净的裙服已然能显出达芙十二分美貌,裹出她纤瘦袅娜的身姿,她那清洗干净精心盘编的金发更衬得小脸白得发光。
“哟,你这哪儿弄来的小美人?”西格德盯着达芙打趣道,“一晚上就这么亲热了?不愧是你啊。”
艾沃尔翻了个大白眼,达芙低着头下意识往西格德身后躲,本来她担心太过引人注目,那条玫红金花裙她晚上穿了穿过个瘾就放回去了,今早特地挑了件清新淡雅的裙子穿,虽说裙子的主人是雷尔德一个年纪轻轻就去世的情人,但西格德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瞧还是让达芙心里发慌。
“少管闲事。”艾沃尔板着脸拽着达芙扭身关上门迈开步伐,“打你猎去吧。”
“闲事?”西格德跟着艾沃尔转身又问,“跟科约特维有关的闲事吗?”
艾沃尔顿住脚步,深吸了口气才回过头一字一字地把话往外蹦:“我说过了,少管闲事。”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拽着达芙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