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兰蒂芙欲言又止,在开口之前还是先盘起腿坐了起来,笑容莫名透着股心虚。
“也不算坏话吧,”兰蒂芙盯着被褥迟疑着开口,“她只是一直都想不通……或者说,她认为西格德一直对你很好,为什么你老是迫害他,甚至这次要动摇他家族的统治,她觉得……太过分了。”
“哦,”艾沃尔的口气和表情都毫无波动,“有意思,她怎么不当面问我。”
“怕你生气吧?我看得出来,她再也不想惹你不高兴了。”兰蒂芙耸耸肩又道,“格尔达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同样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胡来,毕竟等西格德继位了我很可能就是王后,更何况西格德对我好歹也做到了相敬如宾,我帮着你对抗夫家对格尔达来说属实是匪夷所思的事。”
艾沃尔笑着摇摇头说:“格尔达自己就是妻承夫业,她当然无法理解。不,不如说这天底下本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的人。”
兰蒂芙立刻感到某种柔软的温暖情愫充满了新房,她挪了挪身子靠在艾沃尔肩窝里,艾沃尔顺势搂紧了她的腰低声问:“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因为我爱你。”兰蒂芙抬眼望向艾沃尔眸光熠熠,“格尔达看起来似懂非懂,我也不确定她能理解到哪一步,总之这是大实话。你会觉得我太冒失了吗?”
“不,我不是早就说了吗?纸是包不住火的。”艾沃尔说着轻轻叹口气,“我早就思考过该如何把我们的事告诉格尔达,倘若完全靠她自己察觉,她怕是要不依不饶,你这么坦白倒是解决了我的烦恼。”
“不依不饶?格尔达为什么要不依不饶?”
“她……呃,”艾沃尔一时显得有些局促,抬手抠了抠脸颊后才继续说,“她刚刚被我带到佛恩伯格的时候无处落脚,只能暂住在我家里,有一天我——我发现她赤身果体地躺在我床上,自信地表示她很懂规则道理,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她必须要有所付出。”
兰蒂芙嘴角抽了抽问:“然后呢?”
“然后我让她穿好衣服滚去干活。”
兰蒂芙憋着笑问道:“你让她干什么活儿?”
艾沃尔口气轻松回:“替我杀个人。”
“说到底……我还是不明白格尔达为什么要不依不挠?”
“格尔达听说阿萨沃德的事后跑来问我:‘你很讨厌我吗?如果是的话请你直说。’”
“讨厌……?她怎么会想到讨……等等,我好像明白了。”兰蒂芙竖起一根手指说,“她认为爱她就会跟她上床,反之就是不爱且表示自己毫无魅力,这是谁教她的?”
艾沃尔没有直接回复,只是挑挑眉继续道:“总之,她花了大概几个月的时间,才确定我即便不睡她也不会把她扫地出门或者让她缺衣少食,不再见缝插针地问我无聊至极的问题试探我的态度。”
“你们真的很有趣,”兰蒂芙一只手撑着下巴甜甜笑道,“看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实际上一个吓得要死也为对方甘冒风险,一个向对方付出全部信任,真好啊。”
艾沃尔听着眉头一皱问:“说起来你们两个不是去聊格尔达的嫂子吗?是怎么聊到我身上去的?”
“哦,”兰蒂芙眨眨眼笑容莫名透着尴尬,“格尔达的嫂子……”
兰蒂芙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吓得她一个打挺猛地坐直起来,然后才想起自己栓门了。
“我去开门。”兰蒂芙松了口气就转身下床,开门一看才知道是奴隶们送餐食来了,屋里很快就被浓郁的奶香和烤肉气味充满。艾沃尔一脸满足地开始就餐时还不忘提醒兰蒂芙:“你刚刚说到哪儿了?继续啊。”
“说到……格尔达的嫂子。”兰蒂芙挠挠后脑勺说起话来犹犹豫豫,“听之前我以为她嫂子是个尖酸刻薄热衷抢男人的坏女人,可听完……事情似乎不完全是这样的。”
“是吗?说说?”
“你……居然有兴趣啊?我以为你不爱听这些……”
“不不不,这一听就很有意思,说吧说吧,除了吃饭我也没什么时间听这个了。”艾沃尔说完给自己喂了一大口蘑菇肥牛浓汤,表情更加满足了。
艾沃尔居然对这种事有兴趣?兰蒂芙暗暗吃惊,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她。
“格尔达控诉了她嫂子很多事,可我越听越不对劲,”兰蒂芙耸耸肩说,“格尔达的哥哥……我觉得很不对劲,虽然格尔达自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她的哥哥不仅时常不分场合地对她又搂右抱,又亲又摸,在格尔达出嫁那一年仍然保持这种习惯,他甚至还让格尔达永远不要关门,这样他好随时进入她房中,哪怕是半夜。”
艾沃尔听到这里终于止住了嚼个不停的嘴,说道:“这些她从未告诉过我。”
“这就是我们聊到你的机缘了。”兰蒂芙说道,“我问格尔达你知道这些事吗?她认为你俩对兄长迥然不同的态度很大可能会导致你们吵架,所以她从来不跟你多说。”
艾沃尔轻哼一声:“这倒是没错。”
兰蒂芙重重叹了口气说:“总之,她始终认为是她嫂子小题大做,嫉妒兄妹亲密,她的婚事也是嫂子做的主张替她定下的,格尔达认为她嫂子是急着把她嫁出去好远离自己老公,可格尔达根本不想那么早出嫁,所以她到现在还有些恨着她嫂子。”
“我虽然不了解格尔达的哥哥,”艾沃尔一边切牛排一边慢条斯理说道,“但我知道她的父亲,格尔达非常恨他,她经常向我说起父亲从小就虐待她折磨她,她到死都不愿意再看父亲一眼。”
“那就——说得通了,”格尔达顿了顿说,“格尔达说她哥哥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哥哥会在父亲骂她死肥猪故意让她挨饿时把自己的鸡腿给格尔达,会在父亲毫无理由关格尔达禁闭时不顾禁令带她出去玩儿还给她买小玩意儿小零食,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现在格尔达有几条裙子项链还是哥哥送的,她的武艺也是哥哥手把手教授的。格尔达说自己到现在还非常想念哥哥,她哥哥当年也很不情愿让妹妹出嫁。”
“所以格尔达的哥哥想要随时进妹妹房间到底想干什么?你刚刚没说吧。”
“我也问了这个问题,格尔达说哥哥只是进来照看她,他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格尔达从小就怕黑,所以哥哥晚上要进来安抚她陪她睡。”
“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单纯,我多追问了一句,她说……”兰蒂芙飞快眨眨眼,表情像是如鲠在喉,“她说她这么好看又讨喜,哥哥喜爱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艾沃尔再次停下手里和嘴上的动作皱起眉看向兰蒂芙重复字句问道:“……喜爱?”
“我认为这不是个好词,至少在格尔达嘴里是这样。我知道我可能话太多了但我就是忍不住继续追问,她对兄长夜访的事给出的最后解释就是:她明白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她一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兰蒂芙的话戛然而止,抬眸对上艾沃尔的视线,显然对方也意识到了,刚刚兰蒂芙转述的格尔达的话,艾沃尔更早前也同样转述过,就在她回忆格尔达是如何自以为是地想用自己的身体向艾沃尔偿还代价时。
两人默契地陷入了沉默,甚至默契地缓慢眨眨眼,艾沃尔又用牙撕了块鸡腿肉嚼起来,兰蒂芙拿了块烤面包塞进嘴里,两人都是一副边吃边出神思考的模样。
良久后兰蒂芙才开口说道:“艾沃尔,刚刚我们的对话,你能对格尔达保密吗?她跟我说自己的事之前特地嘱咐过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背叛了她。”
“别想太多,你说与不说我对她的态度都不会有什么变化。”说着艾沃尔轻轻握了握兰蒂芙,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温柔笑容,“告诉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此时房门突然再次被敲响,又把兰蒂芙吓一咯噔,她呼出口气起身开门,门外来的是格恩达尔,对方刚露面就狠狠吸了吸鼻子问:“你们在吃什么,好香啊。”接着迅速板起脸来认真严肃道:“刚刚有个长相古怪的女人来院门口说要见艾沃尔,她带来了很重要的情报。”
兰蒂芙闻言赶忙让她进来,而听力十分敏锐的艾沃尔也早已留心门外动静,急吼吼下床时差点把小桌板都踢翻了。
“她在哪?”艾沃尔一见面就问格恩达尔,得到回复后她指了指身后说:“屋里的食物你想吃就吃吧,我去会会她。”然后就迫不及待往门外去。
她都还没穿戴梳头啊!兰蒂芙如此想着随手抓了件羊毛披肩赶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