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在在这儿!”瑟薇拉略显高亢尖细的嗓音让她听起来稍欠友好,“怎么,又和兰蒂芙闹不愉快了?”
“……没有。”相比之下比安卡的声音就显得怯弱了些,“我只是在外头等她而已。”
“那正好,你替我告知兰蒂芙,我给她们办了饯别宴,让她把艾沃尔也找来,也省得我挺个大肚子再到处跑。”
“饯别宴……又办宴席??”比安卡的嗓门陡然提高了,“你不知道战事将近我们物资吃紧吗!”
“这不用你担心,我心里有数,物资再吃紧,也不能短了客人礼数,更何况还是领主重视的盟友,万一艾沃尔一个不高兴回头三言两语让她父亲打消了支援我们海于格松的念头,这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我……!不是,这事儿……这事儿也不是这么算的!”
“不是这么算那是怎么算??什么都不表示就让艾沃尔离开吗!”瑟薇拉猛地拔高嗓门声音更尖锐了,“如果夫人真这么想也坚持这么做,我这就取消所有宴会准备,至于已经派出去找艾沃尔的人,那就再找其他理由敷衍吧。”
“我……我没这么说!”比安卡慌忙矢口否认,“这都是你的主意!”
“也就是说,夫人不打算干涉我咯?”
“我……”
“那就好,反正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不用操心,当然你若是也想来吃我们自然欢迎,现在麻烦让一下,我要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接下来比安卡没有说话,兰蒂芙隔着门都能听到瑟薇拉身后随从走过走廊砰砰砰的密集脚步声。
兰蒂芙悄无声息地叹口气。
也难怪瑟薇拉突然跋扈起来,吉恩的下半身不顶用了,要不是瑟薇拉已经为他育有一子肚里还怀了一个,那吉恩的血脉就这么断了,比安卡做领主之母的美梦岌岌可危,现在她必须指望儿媳妇把吉恩的长子养好,肚子里的那个当然最好也能平平安安降生。
兰蒂芙想起她嫁去佛恩伯格前对瑟薇拉的印象,突然感到十分唏嘘。
眼下兰蒂芙也穿戴齐整了,她来到门口把门一开,差点让靠门站的比安卡直接倒在她身上。
“哎呀吓我一跳。”比安卡摁着胸口站稳了抱怨,“我想事儿呢。”
兰蒂芙一边反手关上门问道:“想什么?想瑟薇拉的事儿?”
“你也听到了?也是,她嗓门那么大恐怕楼下都听到了。”比安卡说着话面孔都扭曲起来,“不就是生养了两个孩子嘛,哪个女人不会?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我做主同意吉恩和她的婚事哪有现在的她?真是个不知感恩的小贱货,如果昨天没跟你父亲吵了一架,我非要让她看看谁才是妈谁才是女主人!”
兰蒂芙刚张开想要安慰两句的嘴迅速闭上,只是开口淡淡问道:“所以瑟薇拉办的宴席你去吗?”
“呃……”比安卡说着又把兰蒂芙胳膊攥得更紧了,“你去我就去。”
这是怕我跑了么……兰蒂芙突然感到一阵头疼,说实在的她还是没下定决心真带母亲去佛恩伯格,她的直觉告诉她艾沃尔不会高兴的。而且……
而且……
说句冷血的实话,她本人也不想带。
冷血什么呢,兰蒂芙扪心自问,都打算断绝关系了还担心冷血呢。与其说是冷血还不如问问自己是不是又不合时宜地心软起来。
毕竟是……毕竟是一起生活二十年同甘共苦过的母亲啊。
虽然……虽然兰蒂芙已经身心俱疲,几乎只剩下一些粗浅的内疚在维持着这样的亲情。
“兰蒂芙?”比安卡凑近了又问她,“咱们先去偏厅看看吧?”
“不,我要去等艾沃尔。”兰蒂芙回得斩钉截铁,“你再怎么急,她才是贵客。”
“……我知道。”比安卡撇撇嘴忿忿道,“你维护西格德要是能有这份心也不至于……”
“别说了!”兰蒂芙粗暴打断母亲抬步就走,比安卡赶忙跟在身后,跟着兰蒂芙一道匆匆来到一楼。长厅里确实看不出有在准备宴会的样子,只有几个奴隶在扫洒擦洗。兰蒂芙快步穿过大厅,比安卡在后头提着裙子喊她慢点,来到庭院里兰蒂芙放眼望去艾沃尔没看到艾沃尔的身影,兰蒂芙也并不惊讶,毕竟是要搬空几乎整个农场呢,于是她打算再去港口看看,艾沃尔不是磨蹭的人,她应该早就安排人装卸货物了。
“兰蒂芙,你要去哪?”比安卡一边仍旧攥紧她的胳膊边急急问,“不会这就要走了吧?”
“不,我去港口看看艾沃尔在不在。”艾沃尔回话回得心不在焉。
走着走着比安卡又迟疑着开口道:“虽然……虽然我是说过不再管你跟艾沃尔的事……但我还是想问……西格德要是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兰蒂芙心烦意乱头也不回,“走一步算一步。”
“哎呀那可不行,”比安卡又着急起来,“这个问题你俩必须在回到佛恩伯格之间想清楚,否则……否则你不害怕我还怕呢!”
“……”
“我说的话你可别不当回事啊,这怎么说也是涉及背叛的事!你俩就是理亏的!”
兰蒂芙终于没忍住猛地刹住脚,比安卡差点撞到她身上。
“母亲,您应该清楚吧,”兰蒂芙凑近比安卡笑得令后者十分陌生,“结了婚还找情人的,哪个不是不要脸的,都不要脸了还在乎理不理亏吗?”
这话把比安卡噎了个哑口无言,脸色立刻就僵硬地沉了下来。
正好说话间兰蒂芙也走到了能够俯瞰港口的位置,也就不再与比安卡多纠缠。如她所料盾女们一个接一个搬着箱子布袋之类鱼贯穿过海于格松前去港口装船,兰蒂芙还在港口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但确实没有艾沃尔。
那她肯定还在农场了,甚至可能会最后一个走。兰蒂芙想着与其去农场找艾沃尔还不如履行约定继续在长屋里候着,于是她又扭头往回走去。比安卡看在眼里很难不联想起新婚燕尔时一分离就焦虑难耐的娇妻来,但一想起兰蒂芙的牵挂对象不是男人顿时又感到别扭不已。忍不住又不停地拿眼瞅向兰蒂芙,寻找下一次开口的机会。回到长屋后兰蒂芙找了远门外一个守卫让他见着艾沃尔代为传话,告诉她能在哪里找到兰蒂芙,接着她就直接带着母亲回到长屋里前往偏厅。
果然偏厅门口就飘着股烤肉香味,然而比安卡脸色却比来到偏厅前更臭了——几乎是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快和嫌恶。
也是,毕竟是前不久才和请客的吵了一架。
瑟薇拉已经在厅里挺着大肚子指挥奴隶们布置现场,偏厅本就不如外厅大仔仔细一看这长桌也最多只够围坐十个人,跟外间的几乎能够贯彻整个厅堂的桌子不能比,原来瑟薇拉是打算开个小宴,兰蒂芙看着场内暗想,只是不知除了艾沃尔她请的还有谁。
“哎呀你们终于来了,先坐先坐。”瑟薇拉热情地招呼着母女俩笑得十分灿烂,又问,“艾沃尔呢?没跟你们一起来啊?”
“已经派人去告知了,”兰蒂芙随口撒着无关紧要的谎,“只能等着了。”
兰蒂芙还是忍不住疑惑,瑟薇拉为什么对艾沃尔这么在意。
总之她和臭着个脸的比安卡一起现在主座旁坐了下来,兰蒂芙从母亲对主座频频斜眼的神态能看得出比安卡其实是想替代瑟薇拉坐主座的,但最终还是选择认怂。
更让兰蒂芙稍感意外的是,瑟薇拉对自己也意外地热络。
兰蒂芙刚坐下瑟薇拉就亲热地拉过她的手寒暄:“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之前一直纠结该不该请你,毕竟……毕竟我们之间有过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对吧。”
那是小小的不愉快吗?兰蒂芙腹诽,现在兰蒂芙还能回忆起父亲给她脸上那个大嘴巴子**辣的掌印。
“都过去了,”兰蒂芙挤出假笑应付道,“我们以后很大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
瑟薇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接着又挽起笑容对仍然臭着个脸的比安卡笑呵呵道:“当然,你来了我也很高兴,我们之间也需要……一些必要的对话。”
“你想说什么?”比安卡立刻反问,声音难掩尖锐。
“哦,现在不急。”瑟薇拉挥挥手口气轻描淡写,“客人还没到齐呢。”
比安卡翻了个大白眼抱起了胳膊,兰蒂芙为了掩饰尴尬东张西望起来,视线一扫就看到了躲在门口露出半张脸朝里张望的安甘蒂尔,于是脱口而出唤了她的名字。
“安甘蒂尔??”比安卡大惊小怪重复着这个名字扭头也看向门口,嘭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我准你进来了吗!”
她这一吼吓得安甘蒂尔扭头就跑,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瑟薇拉赶忙费劲去追,边追边呼喊:“安甘蒂尔!亲爱的!等等我!”
“这俩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兰蒂芙忍不住问。比安卡的回应是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冷哼道:“鬼知道她又耍什么鬼主意!”
很快瑟薇拉就扶着安甘蒂尔的肩膀将瑟瑟发抖不敢正眼看比安卡的她带回屋里,当然安甘蒂尔肯定不愿意跟比安卡坐同一排,于是瑟薇拉就带她坐到了另一排,挨着自己坐。
“你这是什么意思?”比安卡指着安甘蒂尔怒问,“你不知道我对她的禁令吗?”
瑟薇拉立刻应道:“我知道,但我认为你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毕竟吉恩那玩意儿不好使了,也不全是安甘蒂尔的错……”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比安卡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抖成一团的瑟薇拉唾沫横飞,“难道是吉恩的错???你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哦我很清楚我该说什么话!”瑟薇拉立刻反唇相讥嗓门也不小,“不像某人活了那么大岁数还大半夜跟丈夫吵架第二天躲进女儿房间!”
“你这贱人放什么屁呢!!”
这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白争执起来,然而兰蒂芙在这尖锐的争执声中敏锐捕捉到一个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虽然正在激烈争执的那两人根本无心留意,但兰蒂芙再熟悉不过,所以她知道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