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对练看看效果?当然可以。”听说艾沃尔要求后的劳非答应得相当干脆,“我就猜到你这几天得提这种要求,所以接手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在准备了。”
“哦?那我很难不期待。”艾沃尔挑起眉毛说道,“那就按你的方式来,你想怎么演练就怎么演练。”
接下来艾沃尔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农场房屋顶端,这屋顶虽然算不上特别高但要看到农场内外附近情况是绰绰有余了,之前兰蒂芙带人防守农场时那个弓箭手就是在屋顶上将一个骑马匪徒射下马的。
兰蒂芙虽然也能爬但她并不打算这样做,老老实实在地上看对她来说足矣。劳菲出屋后就把正在训练的盾女们都集中起来简单交代了两句,就把她们都“赶”到了农场外的空地上,此时天色已经十分阴暗,低沉的云层黑压压地垂挂在天幕之下,仿佛随时可能压向大地,空气变得潮湿又沉重,风虽尚未起,却似乎已经潜伏在每个角落,等待着适当的时机推翻这凝固的宁静。兰蒂芙预感今天一定会下雨,如果真下了,这至少是她本人亲历的海于格松的第一场春雨。
只见盾女们自行分成了两个小队拉开距离,劳菲本人所在小队离农场门口稍远些,她和她的小队与农场之间隔了另外一个小队。
兰蒂芙看明白了,这是要排演一次简单的攻防啊。
她还注意到盾女们都把兵器的刃部用棉布棉花之类包裹了起来,顶端还涂抹上半凝固状的石灰粉,心中又忍不住感慨劳菲果真是准备已久,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只听守方格恩达尔声线浑厚地吼了一声:“盾墙!”盾女们纷纷举起木盾架在身前组成一道比人还高的双层盾墙,紧跟着的是长矛从盾墙间隙间伸出朝向敌对方,与此同时劳菲在对面吼道:“进攻!!”她身边的盾女们有的掣盾有的持双手武器笔直冲向盾墙,有些冲得特别快的盾女那气势真会令旁观者忘了她们手持武器都已经被包裹了利刃没有杀伤力。当然冲得最快的还数劳菲,只见她甩开长矛就朝离她最近的那面盾牌而去,离得近了突然拔出剑来将伸出刺向她的矛杆咯一声砍断,接着精准找到持矛着的盾牌挥起钩斧砍中盾牌边缘将其掀开。这口子一开兰蒂芙清晰听到“防线”中传来惊呼声,劳菲靠一己之力撕开盾墙缺口后她身后众人一拥而上碾上盾墙。就在兰蒂芙以为这边防线要迅速溃败时,只听人堆中又是一声吼,格恩达尔顶着盾冲向劳菲,嘭一声把她撞飞出去砸到身后盾女,一时引发了攻方陷入混乱。格恩达尔趁机左冲右突,明明只是简单的冲撞捶打却能一出手打翻一个“敌人”,兰蒂芙可算了解为什么艾沃尔这样稀罕格恩达尔这样的胖妞了。然而劳菲却也不是吃素的,她几乎是屁股刚着地就一跃而起重又冲向格恩达尔,挥起斧头就朝她后脑勺砸去,看得兰蒂芙是心惊肉跳。格尔达二啊了一声吃痛不已,劳菲想趁这个机会伸腿勾倒她伸了脚却发现光靠一条腿根本勾不动,好在是她的另一个队友也几乎是同时整个人撞向格恩达尔,两人合力这才把格恩达尔撞翻。
两人倒作一团后其余人也一拥而上,由于不能招招见血于是场面很快变成了多人斗殴混战。一声闷雷打断了兰蒂芙的思绪,她抬头一看天色已晚,且头顶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黑,兰蒂芙抬头看几眼的功夫雨滴就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
“都住手!”艾沃尔一边大步流星地走来一边吼道,当然这一声吼也不足以立刻止住斗殴场面。于是艾沃尔只得伸手强行把人从人堆里“拎”出来,虽说早就了解了艾沃尔怪力非凡,但兰蒂芙看她这么一手拖一个双管齐下游刃有余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暗自咋舌。
“行了!都别打了!”艾沃尔边如此吼着边靠着蛮力强行拆开混战人堆,众人灰头土脸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兰蒂芙看了直想笑。
“都回屋去!”艾沃尔挥着胳膊命令道,于是盾女们这才拖着脚步往农舍大门走去。艾沃尔拽起兰蒂芙先行一步回到室内,等她们进屋那会儿屋外雨声已经唰唰响成一片。
兰蒂芙不动声色地瞧着艾沃尔观察她的脸色,看得出来艾沃尔对这次演练不太满意,虽说场面确实混乱,但兰蒂芙也不是不能理解。劳菲参加过的最多的战斗场合就是劫掠突袭,海于格松被佛恩伯格攻击后那是她头回参加正儿八经的战争。并且她在其中也只是指挥了一艘长船的战士而已,更别提最后兵败被俘了。不只是她,绝大多数的战士无论男女一想到战斗那就是抢劫,也很难想象别的场景。诸侯国主之间纷争频繁没错,但陷入你死我活不分个彻底胜负就继续不下去的情况还是少,如同佛恩伯格和阿格德尔,关系恶劣但也只是时常发生小冲突而已,并未真正意义上的打过仗。理由嘛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仗大家都打不起,打输了灭国灭族,打赢了一贫如洗,更何况螳螂捕蝉还黄雀在后呢。佛恩伯格和海于格松也是基于这种考虑在即将决胜之时双方都同意议和。
所以其实凶狠好战武德充沛的诺斯人对战争这回事真没什么概念,这可能也是哈拉尔德的野心能将大部分诸侯打个措手不及的原因之一。
虽然场面混乱了点,但那种要砍修士神甫再应付突袭而来的本地保卫者还是足够的,兰蒂芙认为还是能够给予劳菲一个肯定评价,但很显然艾沃尔不这么认为。
劳菲看起来也有几分忐忑,她已经变得灰头土脸身上也沾了些泥,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后她还不住拿眼瞟艾沃尔。
果然她屁股还没坐热艾沃尔就把她叫到跟前,询问她组织演练用的是个什么思路。刚听到问题劳菲还愣了一会儿,略作思考才答那时她过去接受训练时常见的对练方式,只要是训练过新手战士的几乎用的都是这个套路。当然这个套路能一代传一代变成某种共识肯定也是因为它确实能适用大多数诺斯人的战斗场景,就跟兰蒂芙猜的一样。劳菲采用那种排练方式并未经过太多思考,前人怎么来她也怎么来。
不过令忐忑不定的劳菲意外的是,艾沃尔倒没有责骂她半个字,只是听完她的解释之后立刻让她换个方式再安排演练。
“换个方式?”劳菲挠着头问,“什么方式?”
“换在屋内演练。”艾沃尔抬抬下巴换股一圈屋内说。
“屋内??”劳菲一脸不可思议,“屋内怎么……这里到处都是家具,摆设,还有楼梯,过道,房间隔断,这怎么……”
“我要看的就是这种环境下你们能如何应付。”艾沃尔平静地打断了劳菲坚持道,“怎么,做不到吗?”
“……当然不是。”劳菲虽迟疑但还是答应了,“不就是换个地方干架吗?也没什么不行的。”
“你把守卫方布置在最内侧的房间,包围房间进行防卫。”艾沃尔伸手一指指向大厅角落的走廊说,“进攻方由你发挥,听懂了吧。”
“防守重点在……最深处的房间?”劳菲的眉心拧成了疙瘩,看起来并不像懂了的样子,“这是为什么?我不明白,我们演练屋里对抗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是拒绝了?”
“……不,我只是……算了。”面对艾沃尔突然变得尖锐的视线劳菲很快败下阵来,“那你给我点时间。”
艾沃尔的神态立刻变得和缓不少,她抬抬下巴道:“去吧,早结束早吃饭。”
对哦,兰蒂芙突然想起来,现在几乎是晚饭时间了,她又看向屋外的瓢泼大雨,心想今晚有充分的理由在农场过夜了,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劳菲重新部署时艾沃尔径直坐到了桌边,手指头沾了桌上不知谁喝剩下的麦芽酒,就在木桌上比画起来。
兰蒂芙凑近一看,她发现艾沃尔用酒水画出的条条框框组合起来很像某种俯视图,多看几眼就能发现,这根本就是个长屋的内部构造俯视图。
突然察觉到兰蒂芙在盯着看,艾沃尔扭头微微一笑问:“是不是觉得这看起来很眼熟?”
“……是啊。”兰蒂芙挤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道,“咱们都住过的地方能不眼熟吗?”
艾沃尔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又恢复一脸严肃盯着她用酒水画出的简陋“地图”沉思。反正两人只通过简单的对话一些不便公开的谈话内容就已经心照不宣,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