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第6章 安排

徐秀云面上泛着微醺的红晕，话不知不觉也变多了。

“安安从小学习方面就没让我怎么操心，大学之后她本来也想出国，但是我那个时候病了一场她就没去了，那时候要是去了估计跟佑泽俩还能一起有个照应呢。”

徐秀云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这一番话让程安之心里有些闷，徐秀云最满意的一部分的她，却不是完整的她。

她的思绪被拉到了那年六月，彼时她和倪念正在热恋阶段，但倪念却突然要出国，程安之不想放弃两人之间的感情，于是也做好了出国的准备。

但那时候外公突然去世，徐秀云遭受失去至亲的打击也大病了一场，她和倪念提了分手，选择了留在国内。

“安安，你和佑泽加个微信，你不是喜欢旅游吗，到时候有空你们俩可以约着一起出去玩呀。”

程安之抬头看了一眼徐秀云，对方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手机调到二维码界面递给了余佑泽:“我现在工作很忙估计没时间去旅游，余医生的工作应该也很忙吧。”她声音清澈却又明显带着疏离意味。

成年人之间最大的默契就是心照不宣，余佑泽听到她这番话后也回应道:“哈哈哈是的，老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平时确实很忙。”

程安之收回手机时，微信传来了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秦若愫:【家里有事，请假了。】

程安之反复看着这条消息，阴霾的心情一瞬间添上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她没有立马回复，她想让这份开心延续的再久一点。

“安之，一起送送王阿姨他们。”

晚饭过后王阿姨他们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徐秀云叫上程安之一起送客。

见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后程安之也准备离开，徐秀云却让她再等等。

母女两人坐在沙发上，客厅的光线撒在两人身上，周遭静谧的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徐秀云坐下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程安之，目光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徐秀云拿出了一张卡递给了她。

“这个你拿着。”

程安之看着徐秀云递过来的卡本能的拒绝，将卡推了回去。

“不用，我现在有工资，可以养活我自己。”

徐秀云眼神里划过一丝诧异，直接将卡塞到了程安之手里，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养活你自己是没问题，这个钱只是让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密码是你生日。”

程安之没再拒绝，她将卡收下，从小到大她身上的所有都来自于徐秀云，也不差这一张卡。

徐秀云见程安之将卡收下，便接着开口，话语里满是欣慰之情：“佑泽那孩子真挺不错的，你多和他相处相处，说不定就能培养出感情来。我和他妈妈相识多年，知根知底的，以后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

这一段话像沉甸甸的石头，压的程安之胸口发闷，她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压抑的空间，她不想跟徐秀云吵架，可有些事如鲠在喉，要是不说清楚，日积月累，终有一天会像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她停下离开的脚步。

“妈，”程安之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难以抑制。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性取向，你为什么总是装作不知道？上上次是你同学的儿子，上次是你同事的儿子，这次又是王阿姨的儿子。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无视我跟你讲过的话呢？”

她的语气中满是控诉，眼眶也微微泛红，声音不自觉地哽咽起来，目光直直地望向眼前这个自己最熟悉的人。

在那略显压抑的氛围里，徐秀云如往常一样，神色平静地承受着程安之的声声控诉。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沉默。

“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徐秀云缓缓抬眸，目光直直地望向程安之，刹那间，眼眸深处划过几缕复杂难辨的情绪。

“难道你还想着她？”

程安之眸光凝滞，怔怔地回望着徐秀云，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和她早就成为过去式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从来不敢奢求你的祝福，我只希望你……”她话语一顿，沉默了短暂的几秒，深吸一口气，而后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再做这些荒诞又可笑的安排。”

脑海中，秦若愫的面容悄然浮现。程安之来不愿多做停留，逃离了这个让她倍感压抑的空间。

夜幕如墨，悄然落下，城市的喧嚣被暮色温柔包裹。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为夜晚铺就了一条温柔的航道。

程安之仰头望向天空，抬手拍下了那轮高悬的明月，指尖轻点，将照片发给了秦若愫。

合上手机，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

学生期中考试结束后，家长会便接踵而至，程安之作为英语老师，自然也在受邀出席之列。

她将两个班级的成绩册一并取来。一班的成绩一如既往地稳定，无需过多操心。于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三班的成绩册上。仔细查看几次小测的结果后，她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取得了明显的进步。

她在每个学生的成绩后面都仔细地做了批注，进步或是退步，都得清晰明确地呈现给学生和家长。

完成批注后，她长舒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手机屏幕上，瞥了眼时间。随后，她滑动屏幕，打开微信。

和秦若愫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发过去的那张照片，她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犹豫要不要发些什么。

参加完一班的家长会，程安之带着三班的成绩单匆匆赶往三班教室。

刚踏入教室，她的目光便敏锐地捕捉到严莉座位上坐着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男人神色严肃，正低头翻阅着严莉桌上的作业。

相似的五官让程安之瞬间在心底断定，此人正是严莉的父亲。

她没有目光过多停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有条不紊地向家长们汇报班上的英语学习情况。

“程老师，请稍等一下。”

家长会结束后，严莉的父亲面带和煦的微笑，出声叫住了程安之。

程安之停下脚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

“程老师您好，我是严莉的父亲。”男人先做了自我介绍，紧接着说道:“莉莉这学期英语成绩进步显著，多亏了程老师您的悉心教导，真是太感谢您了。”严莉父亲的语气中满是谦逊。

程安之礼貌回应：“严莉同学本身基础就很扎实。”

对于程安之的夸赞，严莉父亲并未流露出过多欣喜，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这孩子从小在学习上就没让我操过心。这学期她跟我提过好几次，说您在学习上给了她很大帮助，她特别敬重您。她以前从没跟我说过喜欢哪个老师，所以我想着，您说的话她或许更愿意听。”

严莉父亲铺垫了许久，神色逐渐变得有些为难，继续说道：“我跟她提过几次，等高考结束后想送她出国留学，可她每次都很反感，一提到这事就沉默不语。所以我想麻烦您跟她聊聊，我们做父母的，有时候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沟通。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好，她现在年纪小，不理解我们的苦心，可送她出国是为了她以后能有更好的前途，这件事我已经做好安排了。”

男人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慈爱，看向程安之的目光里也尽是殷切的期待。

程安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眼中满是真诚，轻声说道。

“严莉同学如此出色绝不是偶然。我想，这背后离不开您正确且用心的引导。至于出国这件事，我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从旁了解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态度。毕竟，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父母，我们能做的，就是给她提供合理的建议，最终如何抉择，还是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愿。”

程安之这一番话既肯定了家长的付出，又表明了尊重孩子选择的态度。

严莉父亲听完，脸上露出了认可的神情，不住地点头，嘴里连声道谢：“程老师，那就麻烦您了，真是感谢。”

程安之与严莉父亲交谈结束后，余光不经意间扫到楼道转角处，一抹一闪而过的身影，她认出那是温禾。

刹那间，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暗自思忖，刚刚和严父谈及送严莉出国的这番对话，究竟被温禾听去了多少。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禾看向严莉时，眼眸中藏不住的少女心事。

想到此处，程安之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丝哀愁悄然爬上了她的眼眸。

她心中默默感慨，有些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只能在命运的长河中无疾而终，徒留遗憾。

口袋里的手机骤然传来一声震动。

是程颂。

【我下周回来，要什么礼物速速报上来。】

看到这条消息，程安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手指在屏幕上轻快敲击，回复到。

【等我列清单，一定好好宰你！】

发完后，她眼睛盯着屏幕，嘴角噙着一抹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程颂看到消息时可能会露出的无奈又纵容的表情。

没一会儿，程颂回复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她看着那个可爱的表情包，心尖缓缓攀上一抹温情。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她和程颂相差六岁呢。程颂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沉稳的“小大人”模样，做事妥帖，让人安心。可程颂对她的宠爱可以用溺爱来形容。

她和徐秀云之间的矛盾大多也是程颂来调解。

六岁那年徐秀云忙于工作，于是便把她送到了外婆家。

可到那儿的第二天，她就因为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

有天夜里，病痛和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让她委屈得不行，于是哭着给程颂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十二岁的程颂，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安抚着她。

“别怕，我这就来接你。”

当时的她，没细想程颂也是一个小孩子，哪来的勇气和办法。

那天程颂赶到时，脸上是藏不住的焦急神色，但在看到程安之时眼神中的担忧瞬间化作疼惜，只那一眼，程安之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扑到程颂怀里任由泪水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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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