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第5章 梦

凌晨三点。

月色氤氲，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客厅里，似笼起了一层薄纱。

秦若愫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坐着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景色。

有人在夜晚摇摇欲坠，等着暴雨歇停晴空万里。

身侧是一堆空酒瓶，她揉了揉眉心，身上的衣衫被汗浸湿了，黏糊糊的触感有些难受。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个狭窄逼仄的楼道，梦到了年幼的自己无措的哭声，梦到了那个女人毫不怜惜的打骂。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

明天是那个女人的祭日。

那个她应该叫做妈妈的人的祭日。

她微微阖上眼，伏在一旁的沙发上，慢慢蜷缩身体，抱紧了自己。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撒下婆娑碎影，程安之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她还没有完全清醒，坐在床上缓缓醒神。

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满足感实在是幸福到无以言表。

她拉开窗帘拍下窗外风景，发了条朋友圈。

配文:今天天气真好，一觉睡到自然醒，好满足，好幸福！

然后设置仅秦若愫可见。

她只会在每次旅游后更新朋友圈，她习惯记录下每个去过的地方。

一个上午一有空程安之便看一眼微信动态，可一直没看到秦若愫点赞。

秦医生太忙了。

秦医生不怎么看微信。

秦医生不喜欢点赞。

秦医生还没看见。

秦医生......

她在心里给秦若愫找了无数个借口。

中午她走进餐厅，神情恹恹的点了餐，眼神时不时看向大门的位置，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人在有所期待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

过了一会儿，餐厅大门被打开，她看见了一男一女的身影，是小胡医生和另一个女医生。

程安之在两人进来后仍旧看着那扇已经合上的大门。

那个身影没有出现。

秦医生今天没有来吗？

眸色微沉，心底有些小失落。

她抬起手和进来的小胡医生打招呼，正好对上了对方寻找的视线。

“胡医生，这里！”

小胡医生被叫到名字后径直走过来。

“上次在医院说好请你吃饭的，快坐下看看吃什么。”程安之将菜单递过去，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女医生“一起吃吧，上次谢谢你们！”

“这位是肖晓，肖医生。”胡医生伸出五指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女医生。

“程安之，安之若素的安之。”她面带笑意的做了自我介绍。

对面两人听到她的话后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女医生收好情绪笑着开口。“你跟秦医生是亲戚吗？”

“不是，我们也才刚认识。”

“那你们这个名字还挺有缘分的。”小胡医生点了点头说道。

程安之见他们提起了秦若愫于是便顺势将心里疑惑问了出来。“秦医生今天没过来吃饭吗？”

“她请了三天假，好像家里有事吧。”女医生说道。

“回华城吗？”

女医生目光凝聚，思索了片刻，柔声道。

“不是，秦医生就是桐城人，上次听她说她外婆就住在清泉县。”

桐城人，清泉县，程安之暗暗记下。

对于即将升高三的高二学生来说，这一年无疑是冲刺的一年。

程安之抱着课本踏入教室前听到了三班学生整齐的朗读声。

每个学生脸上专注的神情也感染了她的内心，三年时光匆匆，这些学生们都在用尽全力刻画每一次努力。

见她走进教室后读书声愈发强烈，她带的另外一个班是重点班所以教起来没有特别大的压力。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三班的学生有着如蒲苇一般的韧劲，上次考试后不及格的同学已经有几个踏入了及格线。

努力的意义从不在于立竿见影，前进的每一小步都是答案。

“下周期中考试，有些知识点大家还是要巩固一下，最近这几天课代表带着大家训练一下听力，尤其提醒一下大家千万不要空题，后面的阅读理解就算不会做也得填上选项，空着就等于零，填了答案说不定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程安之半开玩笑的说完最后一句后拿出课本上课。

学生写题的间隙她翻看了一眼成绩册，温禾的英语成绩提高了不少，她在旁边用红笔做了记号。

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在严莉身上，严莉正低头做题一副严肃模样。

不知道严莉和她爸爸有没有好好谈过，马上高三一切都很关键。

“课代表帮我把作业搬到办公室。”下课铃声响起，程安之看向严莉柔声说道。

回到办公室后她一直把玩着手机，划到微信界面点开秦若愫的聊天框，删删打打犹豫了半天。

【秦医生，你今天......】

“程老师！作业放在哪？”身后温禾抱着一摞作业站在严莉身旁。

突然传出来声音吓了程安之一跳，手一抖将还未编辑完的消息发了出去。

她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空位“放这里吧。”

回过神她发现温禾和严莉一块过来的，于是放下了手机拿出成绩表。

“温禾这次考试进步很明显，要继续保持哦！”

温禾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尖说道“老师教得好！严......严莉同学也很好。”

程安之注意到温禾在提到严莉的名字时轻轻看了一眼对方，面颊迅速浮现了一抹微红。

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有些感情发生的也更纯粹。

她将一切收入眼底。

“你自己也很努力，严莉同学确实也很负责。”程安之看了一眼严莉然后将眼神落到了温禾身上。

温禾是个开朗的女生，听到程安之的夸奖后眉眼带笑，从严莉手上拿过作业放在了办公桌上。

“程老师，我们先走了！”

温禾说完后便拉着严莉的手离开，程安之的目光凝聚在两人握紧的手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误发出去的信息。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垂下双眸，暗自叹了口气。

倏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微信未读消息。

程安之立马打开微信。

不是秦若愫，是徐秀云。

【你王阿姨回国了，明天晚上回家吃饭，见见你王阿姨。】

她停留在聊天界面半晌才回复。

【好】

她对徐秀云的安排本能的无法拒绝。

徐秀云最开始知道她不想去公司也给她尝试安排别的工作。

一开始她都会听从徐秀云的安排穿梭在各种名利场。

但真的好疲惫，她选择了去学校。

意外的是徐秀云并没有干涉她这一次的决定，默然接受了。

她猜原因大概是全家福上那个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爸爸”。

程颂跟她说过，爸爸以前也是高中老师，也许程颂说过的话也是她选择进学校的一部分原因。

小时候她曾指着程华的照片问过徐秀云照片上的人是不是爸爸，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

徐秀云没有回答她，可徐秀云眼里淌出的泪，吓坏了小时候的她，她一边哭一边帮徐秀云擦眼泪。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再提程华，她怕看见徐秀云的眼泪。

再长大些她知道了程华不是不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去世了。她悄悄问过程颂，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可程颂也没告诉过她原因。

徐秀云和程颂似乎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不愿意让她知道秘密。

她疑惑过，探究过，终是无果。

如今她仍旧想知道答案，可是她不再执着，徐秀云和程颂不说大概也有不可说的原因吧。

次日傍晚。

天边挂着粉色的霞红，如梦似幻，太阳缓缓西沉，最终藏在云雾里不见踪影。

街道旁的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树影，一阵清风吹过，惹得树影微颤。

城市里华灯初上，霓虹映照着归家人的身影，或徐徐，或匆匆。

程安之驱车驶向家的方向。

刚到门口她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饭菜香，徐秀云今天亲自下厨了。

进门后她先将给徐秀云带的燕窝拿进厨房，她看见了徐秀云忙碌的身影撒娇似的跑到徐秀云身后开口。

“多亏王阿姨，我才有幸吃到徐大厨的手艺。”

徐秀云没停下忙碌的手，轻笑了一声回应道。

“嘴贫，你王阿姨一会儿到，你先去帮你嫂子洗点水果”

徐秀云已经五十多岁，但眼角仅有淡淡的鱼尾纹，精心保养过的头发乌黑发亮，此时在厨房的她，敛起了平时女强人的气场。

像个温婉贤淑的妈妈。

门铃声响起，程安之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

正是她口中的王阿姨。

程安之语气甜甜的打了一声招呼。

她侧眼看到了王阿姨身旁还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

她礼貌的将两人迎进门，徐秀云和许心心正在端菜。

程安之见状立马接过许心心手里的菜，让对方坐好。

菜上齐后徐秀云便招呼着众人吃饭。

方形餐桌上摆满各种美味珍馐，玻璃酒杯中盛着色泽红润的葡萄酒。

徐秀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落在王阿姨身旁的年轻男人身上。

“佑泽，你妈妈说你准备留在国内发展？。”

年轻男人声音温和，谦逊的点了点头。“下周去华济医院报道。”

听到华济医院，程安之微微顿住了吃饭的手。侧耳细细听着桌上的对话。

“华济医院很不错啊，心心就是在那家医院做产检。”徐秀云说完许心心也点了点头。

“华济产科确实很出名，我有个学姐好像也转去了那个医院。”

“安之，这是你王阿姨的儿子，余佑泽。”徐秀云出声看了一眼程安之。

“佑泽，这是你徐阿姨的女儿，程安之。你应该叫安之妹妹。”王阿姨在一旁也为余佑泽介绍道。

两人抬起头礼貌的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看来徐秀云这顿饭，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安之细细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有些食之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