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第1章 楔子

十月中旬，秋风吹过时，带了些凉意。

苏柳走出实验室，夜色里，凉风直面吹来，不由得让她拢了拢外套。

刚走两步，衣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姜韶婉打来的视频。

苏柳一边走，一边接通了电话，将手机拿远了些，能让自己的半张脸出现在镜头里。

扬声器传来姜韶婉温和的声音：“挽挽，你还没回宿舍啊。”

手机画面里，是苏时儒和姜韶婉在灯光亮敞的客厅沙发上坐着，而视频右上角的苏柳，就只能靠着微弱的路灯照耀着，才能勉强看清模样。

苏柳空出一只手，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嗯，刚刚忙完。”

这些天，她都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忙碌，很晚才会回宿舍 。

接着就是苏时儒说：“你这孩子，早上就跟你说了，过生日嘛，就不要让自己这么忙了，你要好好出去放松下……”

苏柳笑笑：“这样也挺放松的。”

这年，苏柳已经大学毕业，医学研究生在读了。

姜韶婉心疼自己女儿，总是会问：“你说你这都大学毕业了，还留在那边做什么。”

苏柳指尖缩了缩。

自己也在想。

还留在这边做什么呢?

当年高考填报志愿，她瞒着所有人，改了自己一直想去的大学，来了离家远的B大，那时候名为独立，实际是逃避。

现在呢?

这么多年，那些事和人，于她而言，早就过去了，现在只是想给自己学习的专业留下一个好的结果。

她这样告诉自己。

苏柳沉默不再说话了，苏时儒在镜头里轻轻拍了姜韶婉两下，以示安抚，面上挂着笑容，眼尾多了褶皱，对着苏柳说。

“挽挽，别太累了，休息吃点好的，回宿舍早点休息。”

“嗯。”

“挽挽，生日快乐。”

“嗯。”

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哽咽。

其实没想哭的。

又聊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挂断。

苏柳吸了吸鼻子，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宿舍的，但现在突然就想吃点什么。

道路两旁的树在秋风中摇曳，街上车流不止，道上的人却不如白天那般熙熙攘攘，苏柳漫步在街道，恍惚间就走到了自己平时来吃的一家面馆。

晚上十点半，平时早就关门了，偏偏今天还开着店门，亮着灯光，明明没什么客人，却还不打烊休息。

苏柳想不到吃什么，最后还是走进了这家面馆。

长寿面也很好。

店老板见她进来，面露喜色：“这么晚，才忙完啊?”

苏柳轻声“嗯”了一声。

“还是加辣牛肉面?”

“嗯。”

她常常在这里吃面，店老板跟她很熟了。

店老板招呼她坐，自己进了厨房。

苏柳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微博给她推送的消息，然后又退了出去。

过了会，店老板走了出来，微微弯着身子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姑娘，我这起先给忙忘了，店里食材都没剩什么了，就还剩两个鸡蛋和番茄，要不我给你做碗番茄鸡蛋面吧。”

这是墙上挂着的菜单上没有的。

番茄鸡蛋面。

她很久没吃了。

苏柳没拒绝。

“可以的，谢谢。”

店老板说“不谢不谢”，然后又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一碗番茄鸡蛋面上了桌。

店老板说：“我女儿吧，平时在家最爱吃我做的番茄鸡蛋面，也不知道这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苏柳垂眼，看着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有几片青菜叶，面上还加了不少辣子油。

颜色搭配的很好看，味道闻着也让人有食欲。

几年前，这是她很喜欢吃的一碗面。

应该是，很喜欢给她做这碗面的人。

后来来到B市后，这面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人……也很久没见了。

物是人非。

苏柳抽了双筷子，将碗里的面搅合好，尝了一口。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碗面的味道，还是没变，也让她记得很清楚。

店老板问：“味道怎么样?”

苏柳垂头，眨了眨眼：“很好吃的。”

店老板这才笑呵呵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店里很安静，她吃的不急不缓，一碗面不少，比平时还要多。

苏柳下午已经吃过晚饭了，其实不太饿，偏偏那碗面她吃的见了底。

后来她拿起手机要付钱，店老板却说：“不用不用，你想吃的牛肉面没了，这碗番茄鸡蛋面就当赔罪了。”

一碗面钱，店老板不在意，苏柳也不多说，只是温声道了谢，就离开了面馆。

店老板看着苏柳走远的背影，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厨房里走出一位气质不凡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衣袖被堆积到了手肘，露出一截小臂。

彼时的路易淮眉宇中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那股桀骜。

“今天麻烦您了。”

店老板先前就接受了这人不少的纸币，就只是为了让他晚点关店，等刚刚那姑娘来吃面而已，何况那碗面，不是他做的。

“不麻烦不麻烦。”店老板调侃他：“小伙子追女生啊，这么认真，这姑娘……”

路易淮沉默着没回答，也没等店老板说完，之后就大步走出了面馆。

他没资格追了。

挽挽早就不想看见他了。

苏柳还未走远，路易淮迈着步子在身后保持着距离，道路的灯光将两人影子愈拉愈长，却不明显。

苏柳缓缓停下步子，回过头，看着即将关门的面馆，眸光流动，睫毛颤了颤，声音很轻。

她说。

“路易淮。”

“你还来做什么呢?”

她轻舒一口气，而后转身离去，再不回头，就像当年。

路易淮站在树后，就快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

他说。

“挽挽，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