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长明 第38章 熟悉

接到傅璟感谢电话时，顾言便想，李孟辛的话没什么错误。

失忆，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一切都可以回到起始点，秘密未被人知，威胁也将不在。

两人本就不是一路人，若不是因为傅珩的原因，此生怕是不会有交集。

借着这件事当做不认识、不相熟，该是当下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知道傅珩打算让傅璟脱离工作安心休养，顾言无甚他想，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无权干涉。

以为会和傅璟就此结束，没想到竟能再听见傅璟的声音。

感谢的话太正经，根本就不像是他会说出口，也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见面，更没想到傅璟会提出再留下。

回顾两人初次见面，顾言清晰记得那时的傅璟对自己厌恶至极，巴不得赶紧脱离，如今……倒是成了对比。

偏头看向傅璟眼睛的刹那，顾言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眼前这炙热又直白的目光紧紧攥着。

这可真是输得彻底。

房间不知在何时陷入宁静，傅璟等不及，不太规律地伸手，一把抓过顾言放在膝盖上的手。

“行了，”瞧见弟弟的无礼之举，傅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璟下命令，“松开你的爪子……”

手还没放下，一阵铃声猝然响起。

三人一同注视，是傅珩的电话。

看哥哥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拿过电话向屋外走去，傅璟趁机抓上了已经松开一半的手腕，紧紧攥着。

顾言不妨傅璟竟然敢不顾傅珩的警告再次追上来，试图挣了几次，不但没成功，反而惹得圈在手腕上的手越发用力。

麻木的感觉渐渐占据整个手掌，在最后一刻触觉消失，顾言怪异地感受到了傅璟手心的潮，这一点点潮湿压得他快要窒息。

“小傅总，请自重。”他稳了稳心神，不再做反抗，任由傅璟自便。

“你好像很怕我。”傅璟懒懒地眯了一下眼睛，放松身体，从下至上将顾言打量了一番。

顾言坐得很正派，腰背挺得很直，整个人硬得像块钢板。傅璟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心想：装正经也太刻意了，不说话，那就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由此两人进入了自动禁言状态，顾言实在被看得不自在，悄悄正了正坐姿，惜字如金说：“没有。”

“没有？顾总难道没发现自己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开始，身体就变得很僵硬么？”

不等人回答，傅璟继续丢炸弹。

“我有个好友叫刘长舟，你应该认识吧。听他说，我们的关系很差劲，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我在哥哥口中听到的却是……我们的关系很好。现在我有点分辨不出该信谁的话，所以来找你这个正主找找答案。”

“顾总，”看顾言愣怔，傅璟挪了挪位置，腿贴着他的大腿，特别好心地给出忠告，“事先声明，我这个人喜欢听实话，不喜欢兜圈子浪费时间。”

两人离得太近，近到傅璟嗅到一股特别熟悉的气味。

这味道……是香水。傅璟转了下眼珠，目光扫向了顾言的脖子。

熟悉，很熟悉，不管是香水还是脖子。

傅璟不自觉地抿了抿嘴，手张了张又紧握。

“顾总……你身上的味道……”

话还没讲完，傅璟便看见顾言终于舍得偏头看他。

眼神相撞，傅璟忽然觉得有点口干，眼神更是控制不住的看向顾言的唇。

看着看着，竟然还生出了想亲的冲动……甚至还生出这个唇自己应该亲过无数次。

不对劲儿，对不对劲了，傅璟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急忙转移视线，可下一秒，眼神又完全不受控地恢复原位。

那种焦躁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傅璟不想了，抬手就往顾言下巴捏。只是还没碰到人，顾言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们两个说的都没错。”

“什么？”

“我们两个确实水火不容，至于师哥为什么认为我们关系很好，那是因为我和你谈好了，个人私怨不涉及师哥。我们一拍即合，在你哥面前做戏。师哥，是被蒙蔽的。”

听到这么个答案，傅璟头一次特别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他自觉顾言在撒谎。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肯定，他也给不出答案。

“那我们分出胜负了么？”

突然的沉默诉说着一切，傅璟默默把眼瞳转向顾言。

“顾总不说话，那就是没有了。”

瞧顾言有躲避眼神的嫌疑，傅璟勾唇，眯眼嬉笑，以上位者的口吻说：“我这人对输赢很看重，如今看来得麻烦顾总好好想个法子说服我哥，让我留下。”

留下。

顾言默念两字，深觉可笑。

“如果我不同意呢？”他倒要看看失去所有记忆的傅璟能找出什么法子让他妥协。

“简单。”傅璟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幸好他有应对之策。

带着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嘴脸，他掏出手机拿到顾言眼前，特别不要脸地说：“这个卡号是绑定你的吧，上面有些送货上门的消费，人体润滑剂，应该是我帮顾总您买的吧。”

事情转变得太出乎意料，顾言没想到。

傅璟对顾言多少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知道这人自尊心很强，特别在乎自己在哥哥面前的形象。

“原来顾总的取向是男人啊，你说我要是告诉哥哥，我在你家住的期间经常给你买这种东西急用……那你在哥哥面前的形象可要换一换了。”

“小傅总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师哥最讨厌你和同性恋的人打交道。”顾言一边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冷静，一边装作完全不受影响地看着傅璟，“拿这种事威胁我，显然不太够格。”

傅璟没想到顾言竟然敢一而再地拒绝自己，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的难听和直接，这让他对两人关系的猜想又多了一层雾气。

可就要这么认输，显然不行。他冷笑一声，趁其不备拽着顾言的手腕，将人拽到脸前。

“看来长舟说的没错，我和顾总确实——”

“小璟，干什么和顾总坐那么近。”

傅珩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本就没有多少理智的顾言本能地向侧边挪，想与傅璟拉开距离，不妨傅璟竟穷追不舍，甚至还过分地一把揽着他的腰不让其逃。

“求人要有个求人样，坐那么远，言哥怎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傅璟说完，在暗处加重钳制顾言腰间手的力度，扭头笑嘻嘻地看着顾言说，“你说是吧顾总。”

这声顾总，咬字清晰有力，顾言知晓傅璟这是在给自己下通牒。

看见傅璟示威性地点了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顾言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傅珩说：“师哥我还是觉得小璟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没想到会被拒绝，傅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几乎在顾言话落的下一秒大声喊道：“我不同意。”

甩出这句话后，场面凝固了半分钟，很怪异。

对于傅珩来说，自从弟弟苏醒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对于顾言来说，他自觉命运弄人，似乎就爱拿他开玩笑。

气氛陷入困境，无人救援。

在尴尬的第三分钟后，傅珩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他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不留情面地说，“就算顾总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不欢而散后，傅璟被傅珩强制关在家里思过养身体。

所有电子产品也都被没收，每天还被佣人监视。

熬了两周，就在傅璟觉得熬不下准备和哥哥大吵一架发泄时，他收到了一个惊天好消息——哥哥要出国一周。

这可让他逮到了空子。

被关的前一周，傅璟让刘长舟来了几次，暗中将人的手机扣下了。

「晚上十点，开车过来接我。」

将消息发给刘长舟的另一个号码后，傅璟开始在心里谋划。

很快刘长舟回消息。

「我还不想死！要是被珩哥知道，我会兜着走。」

「今晚敢迟到，在哥哥让你兜着走之前，我会先要了你的命。」

当下和未来，刘长舟被迫选择了前者。

几个小时后，两人碰头。得知傅璟要去找顾言，刘长舟恨不得吐血离世。

“你去找他干嘛？！”

“还我去找他干嘛，不是你让我有事找他别来烦你么。”傅璟边系安全带边催促，“赶紧走，我顺窗户爬出来的，时间紧迫，得早去早回。”

“什么？！”听到如此噩耗，刘长舟瞪大了眼睛，急忙抓着傅璟看，“那是三楼！你疯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没有，”傅璟向后仰了仰，转移话题说，“知道顾言家的地址么？知道就赶紧开车。 ”

“行行，你是大爷。”刘长舟恶狠狠地拉过驾驶坐的安全带，“傅璟，老子就再为你冒一次险，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他丫的就是畜生。”

深夜时分的道路，车少路畅，两人没用多久便到了顾言家。

“墨迹什么？”看着傅璟坐在副驾一动不动，刘长舟纳闷了，“不是说时间宝贵？”

“我……”

来之前傅璟憋了一肚子恨，在脑中想过无数质问画面。那是万万没想到临门一脚，自己竟然想退缩。

“我和顾言，我觉得……”傅璟啧了下嘴，对于自己要说的话深觉难以启齿。

“你老实跟我说，我和他的关系是不是……”

“什么？刚刚不还骂骂咧咧说不问。”刘长舟心如死灰，但没想到傅璟语出惊人，将他成灰的心卷得无踪无迹。

“我觉得…… 我跟他睡过……”这句话傅璟说得别扭不已，说完，又马上给出为什么会有此等想法来诠释自己不是无中生有。

“就上次我和哥哥去见他，我看着他的嘴，就……就，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好像他的人他的身体，他的那张嘴……我亲过几百次……”

刘长舟觉得自己需要被抢救，捂着心口，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傅璟，你别是在装失忆吧。”

刘长舟的话不在预测范围内，傅璟眼明心细，立刻抓住漏洞。

“你反应不对，所以我真的跟顾言有过？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