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 第1章 樱桃园

“少年十七，一米八六，性格叛逆，

抽烟、喝酒、纹身，一个不落

操着一口江城语调，

喜欢猫，却不喜欢兔子。

他说他没有理想，

最想做樱桃园中的一棵玫瑰树，

春天时开花，夏天送给黎...黎星

......”

“程嘉旭，你偷改我的诗！”少女将笔记本丢在课桌上，气鼓鼓地看着他。

镜头后响起少年低沉的笑声，转而语气郑重，“夏黎星。”

“有关未来的一切幻想，我只有你。”

表情认真，少女看着他。

视频的背景是废弃学校的一间教室，桌椅四倒，墨绿色黑板上被乱涂乱画，落叶和碎玻璃混合着从被打碎的窗户吹进，在地上，桌子旁，甚至少女的脚边。

而她穿着一身天蓝色连衣裙，阳光下一双白皙的双腿、纤细的胳膊、姣好的面容，扎着高马尾，一副校园中，好学生的模样。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破碎的、凌乱的、废弃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程嘉旭。”说的话也是。

“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吧。”

夏风牵引着她的脚步走向程嘉旭，少女身上的茶香是她最爱用的洗衣液味，而他身上的烟味混杂着那股味道，萦绕在鼻尖。

模糊的人影最终将镜头遮住，而她的吻落在唇边。就像诗里写的那样，夏天时，黎星可以任意蹂.躏他，就像冷酷的雨蹂.躏娇弱的花。

而黎星只是踮起脚，温柔地将喜欢传递，“程嘉旭，我喜欢你。”

相机被关上，视频戛然而止。

—

繁星烁烁的夜，京内大概灯火通明，彻夜长亮。安城内，却只有长街的路灯，和零星车辆通行。

雨很大，噼里啪啦，一看也没什么人愿意深夜出门。所以夜晚唯一一辆公交车上，只有程嘉旭一人，坐在最后排，靠着窗。

“下一站——黎安路车站。”

车门打开，冷风灌进车内，男人领着塑料袋下车。

公交车缓缓离开，车上已只剩下司机。车内的光明照亮黑夜，孤独被带走。

程嘉旭撑着伞转头，看见这一幕，心里这样想。

程嘉旭从京回城，已有一月。

此前他在京开了一家纹身店，生意不算冷清，招了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姑娘。她缺钱，拉着程嘉旭求了许久，不然他也不会答应。

现在他将纹身店交于她照看，自己也落得个清闲。

多年前他也在安城读书，自父母相继离世后，家里也就只剩下了一套房子，和高中刚毕业的他。

回到家中，将买来的东西拿回厨房，一盏不算明亮的灯勉勉强强让房子显得不那般昏暗。黑夜仍在不断迫近，屋内只剩下塑料袋发出的动静和冰箱不时的开门声。

走去浴室洗澡，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换洗，从冰箱里找出刚冰镇过的啤酒，电视上连着电影《怦然心动》，窗外的雨声不断，更为激烈。

他躺在沙发上，独自一人喝酒。

两个小时后，电影放完了。

手机响了，程嘉旭接起走到阳台抽烟。

“喂，什么事？”

“程哥，几个小时前店里来了个漂亮姐姐找你，我说你不在，看着你俩大概认识，我就告诉她你回安城了，有事我可以把你电话给她，但是她拒绝了，说下次再来。”

“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所以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是过几天那姐姐又来了怎么办？”

对面的声音明显还是个十几岁小姑娘，叽里咕噜一下子快速把话说完，程嘉旭都没记得几个字，只知道大概意思。

他啧了一声，吸着烟，“一个漂亮，姐姐？”

大概是从记忆里找不出人，程嘉旭也不在乎对方是谁，“文慧，我还有段时间才能回去，这段时间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不认识。”

“可是......”程嘉旭打断她。

“认识我的都知道我回来了，我哪认识什么漂亮姐姐？”男人语调漫不经心，听得对面人发怔。

随后又好似突然想起般关心：“最近晚上有人接你回家吗？”

“没。”文慧不解，“有什么事吗？”

程嘉旭的烟已经抽尽了，他看着指尖烟头上猩红的光点，“小姑娘大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你男朋友要是没空接你的话就不要在店里待着，最近在家学习吧。不是要备战高考吗？好好努力。”

知道小姑娘担心什么，又补充道：“时不时看一眼店里进没进小偷就好了，工资照发。”

“好，谢谢程哥，程哥玩得开心。”

“嗯。没事。”

挂了电话，程嘉旭走回客厅顺便关上窗门，刚才的风吹得实在有些凉人，大概是秋天快到了吧。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知什么时候，高中同学群竟然活跃了起来。

他点开群信息看了几行，捕捉到“同学聚会”和“回校探访老师”几个词眼。没来由地有些厌烦。

他不是一个很回忆高中时代的人，几乎了无记忆，除了夏黎星。

他是理科班的学生，成绩却算不得优。上课不听课，就是睡觉和画画。老师对他多算不上喜欢也不讨厌，虽然他染发，却最爱深蓝，只在阳光下看出眼色。

他也纹身，在耳后和左肩上，一颗星星，和一只蝴蝶，星星是蓝色的，蝴蝶是黑色的。蝴蝶右下有一个字母X。

他抽烟，学生时代没瘾，只是偶尔抽抽。现在频繁些，最爱黄鹤楼。

夏黎星，是他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他们应该也算一对早恋的学生，曾经一起逃课，一起偷翻校门。

她却是个好学生，班上的班长，人长得漂亮，特别是一双明亮又灵动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映着光，任何角度看完美无缺。

程嘉旭喜欢她，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那时她穿着天蓝色衬衫黑裙，扎起高高的马尾，青春明媚的笑让人失神。

然后很久很久，高三毕业前，录下了那个视频。

夏黎星为程嘉旭写诗，写尽他的叛逆，描摹他的鳞骨，也叙述他的温柔。

视频很短，但十七岁和二十六岁，中间差了九年。

九年，程嘉旭只有这一个视频。她的声音和模样，他都不曾忘记。

只是他们好久没有见过了。

想着，程嘉旭又打算摸烟盒，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他走到厨房，翻找到塑料袋里凑满减的一颗棒棒糖，荔枝味。

回来时看见新的一条私人信息。

齐枝：「程，你回安城了？」

程嘉旭心下了然，打字回复，「找我有事？」

齐枝：「我在回安城的路上，最早一班车，明早七点多就到。来接我吗？当面说。」

程：「地址。」

齐枝：「安城南站。」

程：「好。」

一个庸俗的小城小爱故事，回忆贯穿两人的一生，一个止步不前，一个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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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樱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