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降落 第10章 第 10 章

南丰机场候机大厅。

许初正靠在连排的座位上，认真浏览着手机里摄影师发过来的邮件。

内容是这两天拍摄的样图，她会先在里面选出一轮合心意的，然后由摄影师那边再着重进行修图调整。

南丰市位于气候温暖湿润的南方，哪怕在冬季，街道上仍然处处可见繁花。

她拍摄点在当地古镇，沿着青石板路，每走过几米，就出现她认不到品种的花卉。

就像这些照片当中，随处可见充斥着亮色，让人在看到的第一眼，心情都会跟着变好。

机场广播开始通报航班登机情况，许初听到自己的航班号，将私人物品都收好之后，才慢吞吞去登机口排队。

今天的乘客不算多，她到时前面不过只有五六个人。

等待的间隙，她已经将机票拿好在手上，目光不自觉往机票左上角，标识着的航空公司名看过去：

熙音航空公司。

出差前齐曼购买的是往返机票，回来时也会乘坐言冽就职的航空公司。

没有过那次碰巧同机的经历还好，现在反倒不知怎的，隐约升起些不知期待还是烦闷的心绪来。

真的还是那个人的话，落地后要不要打招呼呢。

登机后，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座位靠窗，隔着洁净玻璃，她见到独属于机场的落日。

停机坪面积辽阔，且并没有任何建筑物阻挡，大片日光就尽情挥洒下来，落到那些有许多白线标识的地面上。

脚下的降落跑道青灰，遥远的天际却被大片的火烧云充斥着。

尤其是悬于其上的那轮金红色的落日，交相辉映着，形成油画般的质地。

不远处有更早起飞的航班，机体已经处在半空当中，且不断在倾斜着向上。

距离夕阳就越来越近，给人一种正在追逐的错觉。

让许初不禁想到，此前的许多个黄昏里，言冽也是这样吗。

坐在驾驶舱当中，穿过云层，不停追赶落日。

或许对言冽来讲，这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她拿出手机，找好角度后，拍了张照片发微博。

“刚结束工作，南丰的天气很好【图片】”

主体在天幕之上，带到小区域的机场，以及角落里从飞机下来，正准备走上摆渡车的几名乘客。

其中有个男生恰好染了金发，阳光在他头发的轮廓边缘镀上一层非常明显的毛边，几乎要融化在周围色彩相似的日照里。

生活中的许多瞬间，都是值得记录的。

“欢迎乘坐……”机场中广播声终于出现，并非是言冽。

也是，哪里会有这么巧。

许初就很没意思地转了转手机，将身体又往靠椅当中窝了窝，闭上眼，准备趁着这段时间来补觉了。

*

上次帮忙捎身份证要约饭的事，许初一直记得，只不过年末自己这边工作会有点忙。

等到确定有时间，才去找到言冽。

发消息过去的时候还在想，机长的工作时间和普通的朝九晚五有些不同，万一也没时间怎么办。

早知道应该提前跟他讲的。

没想到的是，言冽那边几分钟就回复了，说是时间ok。

不是周末，但临近圣诞节，所以购物中心的傍晚，人流量并不算太少。

许初没有盲选餐厅，而是找了一家绝对不会踩雷的。

是之前跟工作室员工来聚餐过几次，获得大家一致好评的日料店，私密性也高，不用担心吃饭途中受到打扰。

日料店位于商场顶楼，正是吃晚饭时间，商场升降梯等待的人很多。

他们都不想跟人挤，就选择乘坐扶梯上楼。

购物中心已经早早开始了有关节庆的装点，路过每家商铺的门口，都摆着不同造型的小圣诞树。

而中庭的位置，更是矗立着一棵近十米高的圣诞树，外面围了一圈栏杆。

栏杆边缘，有个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小孩儿正好奇地抬起手，去抓距离自己足足有一米之遥的，挂在树上的银色铃铛。

白嫩的小手在半空中晃啊晃的，也摸不到。

围绕在小孩儿身边的家长们被这样的场景逗笑，唇角弯着，低声在跟孩子讲些什么。

他们旁边，戴着毛绒帽子的一对情侣，男生正半跪在地面，脸色很谨慎求知地在给女朋友拍照，生怕角度有一点点偏差。

还有个举着自拍杆在直播的人，正摆着手，跟屏幕里的观众打招呼，看样子正在介绍。

“今天人真多啊。”许初尴尬地找着话题聊。

实际上，她还并没有很习惯跟言冽单独相处的场景，毕竟已经很多年没见。

先前同班同学聚会，还有妈妈证件丢失，时间都非常仓促。

言冽目光随着手扶梯向上看去，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扭头，只是问：“最近怎么没听你再跟我讲那首曲子的进度。”

“啊……”许初乱飞的心绪一下子回到胸腔当中，聊到音乐，她总能很快心如止水，“最近行程有点忙，我习惯在不被打扰的时候作曲，不过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帅哥美女，我们店里面情侣拍照打卡，可以换一只大白鹅哦。”

手扶梯转弯处，有个小姑娘，正举着宣传牌，很热情地招揽着，还跟着他们走上两步，直到脚步停下后，抬手向后指了指店面。

那是一家新开的精品店，正在做开业酬宾活动，情侣拍照后将拍立得贴在店里的照片墙上，就能获得一只毛茸茸的大白鹅玩偶。

甚至是限时限量，他们刚好赶上。

估计是小姑娘见到两个年轻男女同行，下意识便认为是情侣。

许初听到这话眼睛突然睁大些，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我们不是……”

她倒是并不担心被人认错，这小姑娘是店员，有工作职责在身上，只是想到了身边的人。

言冽根本不喜欢自己，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大约此情此景，更是不会习惯这样的揣测。

说不定还会联想到以前发生的事，心情变差。

小姑娘只见她脸颊泛红，觉得这姐姐一定是害羞了，一副很懂的样子打量过来：“没关系的，就算不拍照，也可以来我们店里面看看，今天有很多优惠的。”

她是以为他们两个还在暧昧的阶段，就贴心地并没有点破。

毕竟感情是要等着水到渠成才好，现在逛街的人很多，众目睽睽之下，脸皮薄些也正常。

许初嘴角勉强扯出个笑容来：“不用了，我们着急去吃饭。”

心里却在想，只是工作而已，也不用心思活络到这个地步吧。

大白鹅们被摞得很高，最顶上的那只，一双翅膀扑棱在身体两侧，那对黑眼球，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好似在嘲讽。

“你别在意，大概只要见到年轻男女同行，他们就会上来推销的。”

言冽担心她不自在，走过一段距离后才开口。

许初盯了几眼鞋尖：“当然不会，又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我也觉得还好。”言冽声音闷闷地从旁传来。

许初闻言别过头去，见到他骨相分明的侧脸，却莫名跟高中时期的那道身影相重合。

并没有人问他刚才的感受，这人是在，想着安慰自己吗。

随即她自嘲地在心内飞速否认了这个想法，怎么可能。

哪怕真是安慰，估计也只是突然涌起几分被调侃的战友情吧。

日料店提前预订过很多次，才刚进门口，店员就认出她来，将两人带入包厢当中。

菜上齐，服务生离开后，屋内只剩两人，一时间变得寂静。

餐厅位于高楼顶层，其间设置巧妙，半侧是用餐的矮桌，而另外半边，小门的外侧，是连成片的温泉。

石壁围成的温泉水只做装饰，实际上水面不高，并不能容纳人，也泡不了。

此刻木门打开了小半，能见到外面的场景。

前两日刚下过雪，餐厅却没有进行清扫，庭前积雪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从水面上升腾而起。

虽连接着室外，但屋内有暖气，加上外面温泉的热意，并不会觉察到寒冷，反而环境得宜。

许初端起玉色茶杯，瞥到池壁上嵌着的几盏明灯，那上面都蒙着一层不太分明的光晕。

总觉得跟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像，积攒在心里很久没见天日的心绪，哪怕被单独拎出来，都还需要些时间来细细辨别。

“上次出差回家，我妈妈提起过你好几次，说终于近距离见到了长腿机长。”

那次回来之后，薛明月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对言冽的夸赞，明里暗里提了几次，让她都有点吃醋。

不过妈妈更深一层的暗示，她却没同对面的人讲。

言冽温和地垂下目光：“叔叔阿姨确实都非常平易近人。”

“当然了，从小到大爸妈都把我照顾得很好，就连现在工作了在外面租房，还经常得叫我回家去住呢。”

许初讲到这儿，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上次说送你室友专辑那件事，你跟他讲了没？”

言冽点头：“告诉他了，但你不是才去拍了专辑封面，应该还没有成品吧。”

许初想了想：“虽然整批专辑会在春节后才发放，但样品会相对快一些，差不多一月底就可以，所以他可以先期待起来了，保证不会失望。”

期待……言冽都不想说，自己平常那位懒散的室友，最近居然对他殷切地嘘寒问暖起来。

要是再把这段话给他转述，到时候岂不是更要烦自己。

他决定先瞒下来，到时候给个惊喜也蛮好的。

不过现在，自己有更想知道的事。

许初见言冽抬起眼，浓重的情绪透过那双玻璃花窗般的眼眸朝她望过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她竟从那神态当中，看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紧张。

“你跟那个谭柯，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