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阻挡或追兵,我们又穿过了一座原始雨林,按原定计划,在第二天天黑的时候,赶到了托瓦斯镇的外围。
这座小镇相比于我在塞拉利昂见过的所有村镇都要富庶一些,这一点从当地出出进进的人们的穿着可以看出来,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叛军作为生产文化重点的地区。我们避开叛军设立的检查站,从镇子旁边的一片密林中进了托瓦斯镇。
靠在树干上,两天以来我终于可以全身放松坐下来用正常的速度吃东西喝水,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平淡是真。
加西亚坐在我身边研究地图,用他的粗红笔在上面标记,“明天上午九点,梅里乌斯会在镇政府大楼的露台上发表演说,我们要派出狙击手,干掉他。”
“米夏,我总觉得政府军不可信。”我看着他手里的地图,他用红笔圈住的位置距离政府军的管界,已经很远,明天就算我们完成任务后立即发射信号弹,援兵也没有可能立即赶到,以我们手里的武器,支持不到得到救援。
加西亚转头看着我,笑起来,“美杜莎,你没有听说过直升机么?”
我当然听说过,直升机空运援军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本来以为我们没有,才会有刚才的担心。
“明天谁去做狙击手?”我又想起了第二个问题。
“我,还有你。”加西亚不假思索,“我狙击,你观察。”
“那我们今晚就要去?”
“对。”
我心里哀叫了一声,本来还以为可以休息一下,现在看来只能做个美梦。
在树林里稍稍睡了一会儿,午夜十二点,加西亚把我们叫醒,沿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小镇街道一直走向镇政府大楼。我和加西亚在大楼的附近斜对角45度800米以外的地方,找到了一座废弃的烂尾楼,楼层的高度和远处的镇政府大楼相当,我们上到三楼的位置,正好和目标建筑的露台平行。一层层的窗台和墙体就是现成的掩体,加西亚坐在墙角,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光学瞄准镜装在他的M16步枪上,加装瞄准镜后的M16,完全可以当作狙击枪使用。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在我的背包里找到了一个瞄准镜,同样装在我的枪上,做完这一切,加西亚抬起头看着我,“你先睡,我来放哨,4点钟我叫你换班。”
我点了点头,背靠着后面的砖墙,闭上眼睛,几天高强度的体力透支令我即使在很难受的状态下也很快进入了睡眠,但大脑皮层还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我虽然没有知觉,但仍旧很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感觉好像有人抚摸我的脸颊,在我耳边不停的说:“放松,放松,我在这里,有我在,我会保护你。”这个声音很温柔,就好像催眠一样,松弛了我脑子里绷得要断的神经,在混沌不清的意识里不断告诉自己,他在,加西亚在,我不会有事,眉头渐渐舒缓,我终于沉入了短暂的深度睡眠。
我做了梦,梦里,我好像看见了龙战,他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说:“薇薇,除了思嘉,我唯一想要用生命保护的人就是你。”我流着眼泪看着他,龙战,我好想你,你是不是,同样想念我?我看见他的唇向我压下来,不由自主的仰起脸,半闭着眼睛,可是,就在他的嘴唇要碰到我的时候,龙战忽然消失了,在我眼前的是徐刚,他温柔的用一块干净有着肥皂清香的蓝格子毛巾擦拭我的脸,笑着说:“薇薇,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龙战去了哪里,却又不敢问,徐刚温柔的凝视着我,眼神却渐渐变冷,忽然冷冷的说:“我给你的微型录影仪呢?你放走了龙战,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对得起秦严!你已经不是我的薇薇,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我睁着迷蒙的泪眼看他远走,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美杜莎,醒醒!”有人拍打我的脸,轻微的痛感让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缓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我现在是在塞拉利昂的托瓦斯,刚才的一切是个梦,不论是龙战,还是徐刚,都已经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回来。想到梦里徐刚冰冷的眼神和绝情的话语,我的心里酸痛凄凉,徐刚,不知有没有得到我的死讯,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死在了非洲,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美杜莎,你没事吧。”刚才拍我脸的当然是加西亚,他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做噩梦了?”
“…没事。”我用力呼吸了几下,才能说出这两个字。
加西亚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半天才说:“没事的话,那该你放哨了。”
我点点头,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爬起来抱着枪靠墙坐着,对加西亚说:“你睡吧。”
加西亚躺在地上,把头枕在枪身上,忽然抬起眼睛看着我,“美杜莎,我不喜欢看见女人的眼泪,它会让我很烦躁。”
“抱歉,”我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是湿的,我深吸口气,用力擦干,“以后不会了,队长。”
加西亚没再说话,转过脸去,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七点钟的时候,我叫醒他,本来我应该六点钟就叫他的,但我看见他安静的睡颜,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这两天,他也累坏了。
我们的包里还有剩余的一点水和压缩饼干,我和加西亚缩在墙角,当作早点吃掉,这是仅剩的口粮,是按照任务顺利结束准备的。吃过早点,我们选好最佳角度,架好步枪,瞄准800米之外的露台,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整整两个小时。
8点钟的时候,有一队叛军士兵在镇上巡逻,应该是为了确保这次演讲的安全,走过这座烂尾楼的时候,我从墙壁的缝隙里看见他们停了下来,仰起脸向上看,我心里一阵狂跳,如果他们上来检查的话,这样一座内部几乎没有任何遮掩的建筑,根本无法藏身,我们的整个计划,将全部失效,而且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加西亚也很紧张,和我一样紧紧的盯着下面,低声对我说:“如果他们上来发现我们,你就发射信号弹。”
我点头,伸手摸了摸后腰上的信号弹。
那些黑人绕着大楼走了一圈,那个为首的像是长官样子的人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对其他人喊了一句什么话,其它黑人都哄笑起来,拎着枪向更远的地方走了。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上已经全是汗,向加西亚看了一眼,他对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点,目标在迟到十分钟后出现。这是我第二次参与狙击任务,但这一次,只是做观察,不用我亲自动手。
“目标,10点钟方向,穿叛军军装,左臂系红丝带。风向,偏北风2级,风速不详。”我一边通过瞄准镜瞄准,一边向加西亚报告数据。
“明白。”加西亚低声回答。
我听见了熟悉的清脆的“叮”的一声,然后从瞄准镜里,看见了那个叫梅里乌斯的外交军官头部像被重拳攻击,几乎后仰到和脖子成90度角,我来不及等着看他的身子倒下去,伸手从腰后拽出一枚信号弹,拔出引信,一个带着尾烟的红色光球呼啸着冲上天空,丢下手里的空壳,我爬起来,调整好战斗姿势。按照计划,外面的援军看见信号弹,如果是以直升机的速度,那应该会在20分钟内赶来,我们只需要在这个制高点坚持20分钟。
在和我们这座烂尾楼成45度夹角的方向,有一座看起来比较老旧的楼,高度不算太高,好像是一座老式的招待所,约翰他们五个人,就分布在那座楼里,这种隐蔽方法,可以相互掩护,最大限度的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很快,叛军已经有所行动,数百名叛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向这里包抄过来。我抬手看了下表,已经过去了5分钟。
几百比七,我们绝对不占优势,好在这座烂尾楼只有一个楼梯入口,而这个入口的背后,就是约翰他们隐藏的地方。
叛军最先判定的地方就是我们这座烂尾楼,他们把这座楼团团围住,想要从楼梯上来,这时,对面的老旧招待所楼里向着他们的背后开火,火力很猛,一排排的士兵倒下。突如其来的袭击令这些士兵有些发懵,以为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狙击手并不是隐藏在这里,而是在对面的那座楼里,于是他们转而掉头包围了对面的楼并且开枪射击,另有一部分士兵在火力的掩护下想要冲进楼里。
“开枪。”我听到加西亚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射出枪膛里的子弹,由于我们手里没有冲锋枪,又没有足够的子弹可供扫射,所以还是只能点射,这样效率更高一些。
现在叛军的士兵终于有些明白了情况,这是步兵陆战中最常用的掩护战法,虽然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正规士兵,但这个常识应该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