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焱与安平大婚过程相当顺遂,在百姓的热情围观中抵达郡王的私宅长乐府。
按郡王的说辞,现下他所拥有的一切近乎完满,只愿往后与南宫焱的生活长乐安康即可,遂取名长乐府。
南宫族系向来人丁稀少,前来参加婚典的亲眷不多,再加上好友和官场同僚都及不上看热闹的百姓。
新人刚至,鞭炮声适时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让现场更是增添喜庆的气氛。管事的带着几名家仆还给凑热闹的人群送喜蛋、糕点等,讨个好彩头。这婚事可谓是姚都城内近年来排场最大,引得众人啧啧称羡。
在阵阵喜悦喧闹声中,南宫焱同安平一起下了车辇,那身量模样堪称璧人。
主家婚事流程相对而言要比接亲繁琐,从下车辇跨火盆到拜天地用了二刻钟。南宫珏与沈岳为上座,本家有喜事自然是欢愉,也便不再想着郡王身份为南宫家带来的困扰。
新人拜完天地后与亲朋一同入席,帝君为此还赏赐了礼乐歌舞的宴会,此项是平常人家不曾有的环节。
宴会结束,安平才被送往新房,而南宫焱则要留下招待宾客。
新房内布置得很是喜庆,屋内摆设皆由沈岳亲自安排,花费了挺多心思。
待仆人们退下,阿福忍不住报信:“殿下,他们都走了。”
此刻安平长吁一口气,端坐的身躯瞬时垮了下来,困顿和饥肠辘辘之意依次袭来。
“殿下饿了吧?”阿福从怀里拿出油纸包着的红枣糕点递给安平,“暂且先垫下肚子。”
这糕点还是南宫晓婉硬塞给安平的,宴会间那小丫头三番五次来找他戏耍,最后由沈岳着人将晓婉强行带离,看得出晓婉极其认同新姑父。
阿福又为主子倒了杯茶水,回身见安平神情略显木然,关切道:“殿下是累着了,怎得闷闷不悦。”
安平放下糕点,郑重道:“总觉得今日南宫焱有心事,一路走来她都未曾说过几句话。”
“殿下或许过于多虑,将军成婚对象是您呐,方方面面都不能马虎,应酬事又繁多,乏累亦是正常。”
“你倒是挺会为南宫焱着想,不知情的人听了得误以为你是南宫家的人。”安平接过茶盏,不顾平日里的礼仪教导直接大口饮尽。
阿福慢条斯理地解释:“殿下已和将军结为连理,那阿福自然便是南宫家的人。”
安平打趣道:“就你能说会道。”
“还不是随殿下久了,潜移默化。”
安平与阿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与响亮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驸马,我们还没喝尽兴,你便要跑……是急着见郡王殿下?这可不行,再来一巡才能……才能放你走。”某个宾客已经醉意十足,说话断断续续,被她人搀扶着才得以站稳。
听到屋外有动静,安平倏地端坐如初,胸口怦怦直跳,莫名的感到躁动。
宾客们个个兴致高昂,有要拉着南宫焱回席喝酒的,也有顺道来闹洞房的。
南宫焱在她们的簇拥下,来到新房外,她转身面向宾客,以一人之力将她们一干人等挡在门外。
“各位夜已深,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改明儿我亲自给大家再设宴喝个痛快。但今晚还得请大伙儿行个方便,毕竟**一刻值千金。”南宫焱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众人哪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嬉笑道:“我们共事多年,未曾想驸马的占有欲如此强,我等只能扫兴而归咯。”
宾客你一句我一句调侃着南宫焱,一番闲谈后相继离开。
南宫焱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她收起笑意推开屋门,屋外候着的下人们随她相继进了屋。
屋内放置了一张矮方桌,下人们将几碟菜肴和酒盏摆放整齐。
安平闻声,与阿福一起绕过屏风,移至矮桌前。此时南宫焱伸出手,示意安平落座。即使隔着矮桌,安平亦能闻到南宫焱身上残留的淡淡酒香。
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领头的年长侍女将合欢盏斟满酒,诵咏:“今朝同饮合卺酒,百年执手结同心。”
南宫焱和安平各自接过酒盏,交臂而饮,酒不烈,过喉唇齿留香。
侍女收好杯盏,拿起龙凤剪子,从双方发髻中剪取一缕头发,放置一起并将红线紧紧缠绕。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将头发放入一红色锦袋中,收好口。做完这些,年长侍女领着其他人悄然退下。
阿福向安平使了个眼色,以示为其鼓劲,这才识趣地紧跟她们离开。
安平端详着南宫焱的脸面,确实觉乎她不甚喜悦。
“妻主是否困乏,招呼宾客实属耗费体力。”
“无碍,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南宫焱的言外之意实则为安平所虑和她在战场杀敌相比不值一提,可话到安平的耳中已是别有深意。
安平伸手扶上南宫焱的双肩,声线暧昧:“夜已深,由我来服侍妻主就寝。”
南宫焱眸底冷意渐起,她一把擒住安平的手腕,绕过其头顶。安平背部不着力,顺势仰倒在地,南宫焱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
这一下,安平直勾勾地对上南宫焱那双冰冷的眼眸,他心中顿觉不对劲。
“妻主有些急躁,何不去床榻上。”
南宫焱腾出一只手,将安平额前凌乱的发丝拂至耳边:“床榻可不是谈事儿的地方。”
安平试着抽动下手腕,只觉南宫焱的手劲甚大。
“既然要谈事,也得让我知晓是为何事,妻主当是讲理之人。”
“行呀,和我讲理,那我们便好好讲道理。”南宫焱语气中透着凶狠,“我且问你,帝君将你赐婚于我,背地里还同你谋划了些什么?”
此时安平的脑中立马闪现出大事的念头,并且是近来出现的岔子。彼时他们相处未有隔阂,天家赐婚背后总牵扯着或大或小的利益关系,南宫焱这般聪慧必定早已料及,断然不会在此时翻脸,除非……
安平试探地问道:“妻主所问与你阿娘殉国之事有关?”
南宫焱神情一滞,她未想到安平能一语中的。
“看来我猜对了,想必与君母有莫大牵连?”安平未等南宫焱答复,继续发问。
“倒是我小瞧了殿下,殿下如此通透便该老实交代。”
安平不急不慌,凝视着南宫焱道:“妻主这架势如何让我好好交代。”
南宫焱适才松开手,顺势拉过安平的手臂,带着他坐回原位。
安平得空活动起手腕,那处已然是一片红痕。
“君母与我只谈及将军将领之才,与你成婚是桩好事。”安平自嘲着,话锋一转,“当然,若是较真,君母安排赐婚的背后缘由,妻主亦能猜得。”
“至于你阿娘的死,我确无所知。今日妻主这般做法,想必是寻得些证据在手,但还不够。”
生于天家之人,又久居后宫,必然有些城府在身。南宫焱见安平神情真切,心中自是了然,若是安平生于平常官宦家,或许会少许多麻烦事,往日相处中她委实不厌烦他。
“和聪慧之人相谈倒也轻松,我便开门见山给殿下看样东西。”
南宫焱从房内某个不起眼的暗格中取出那封信件,递给安平。她不怕安平看到,往后但凡他有半点动作皆逃不过自己的眼睛,而且南宫焱更想看看他当场的反应。
起初,安平看完信件,疑惑地看了眼南宫焱,他再次低头将信件从头至尾,一字不漏的阅览三回。
他私以为是大事,可未料及这般严重。朝堂之事他无法妄言,然而君母也不会糊涂至此,下达延送粮草的命令。
“殿下业已看完信件,为何沉默不语?”
安平瞬间没了底气,他深知南宫焱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轻易定论,但眼前的隔阂却已存在。
“我……我……”
怎得开脱,即使日后查证此事非君母之意,但也是其亲自盖的章,横竖总有说词。
安平低垂着头,许久才下定决心道:“若你查出事情真相是我母亲所为,届时我自请离去。”
不甘心!明明今日才拜过天地,当下又遇上这等事,他想说母父的恩怨与他们而言为何不能分开而论,可话到嘴边,他都觉乎失理。
南宫焱嘴角扯着一抹讥笑:“好,劳请殿下言出必行。”
南宫焱愤然起身,转向旁侧移步。
安平立刻抓住她的衣角,轻声问道:“你要去哪?”
“你睡正屋,我去侧房。”
南宫焱无情地丢下一句话,衣角亦随着她的移动从安平手中迅速抽离。留下安平独守偌大的空屋,黯然神伤。
翌日,前来伺候的阿福发现了端倪,却被安平告知暂且不许声张,惹得阿福只得暗自为主子鸣不平。
安平与南宫焱皆心照不宣,二人都不提昨夜之事,按着章程给长辈敬茶。
吃过朝食,南宫焱推脱有要事在身需回将军府处理。
南宫珏不知内情,当场数落她才将成婚,不懂顾及新夫的感受,转而让沈岳带着安平出去走走话家常。
“焱儿与她阿娘性子相近,都是不善说好听话会哄人,若是有亏待你的地方,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沈岳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说话声调和缓,能让对话之人自然而然的放下戒备心。
安平被沈岳的话逗笑了,他突然有些好奇南宫珏和沈岳刚在一起时的事情。
“阿爹当初与阿娘是如何相处?”
“我们呀!”沈岳停住脚步,脸上溢着欢喜的笑,“成婚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倒是听说过妻主的事迹,当旁人来说亲时,我便立即应下此事。”
安平不禁羡慕道:“想必阿娘与您的感情甚好,她身侧只有您一人。”
这话令沈岳笑出了声:“她军务繁忙哪有时间处理额外的私事,也因此南宫家人丁不旺。难得闲暇时,她也会带着将士们去雅乐居消遣。”
仅凭这事儿还真是有女随母。
沈岳见安平略显郁闷,于是乎安慰道:“妻夫相处之法各家皆不相同,但有一点可谓共通。她若是找你解释,意味着心里还存着念想,就怕她全然没了解释的念头,那便是真的心灰意冷。”
经沈岳点拨,安平茅塞顿开。
事情,还不算太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