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昭寻了杨琦的手稿做字迹比对,发现二者竟有九分相似。除此以外,她还查到坐实杨琦私贩火药的铁证,那是一份与其相关的买卖账册。
依南宫焱所见,这份账册应是杨琦作为日后自保所留,奈何自己却先成了泥菩萨。
有了确凿的证据,南宫焱便将此案移交至大理寺,让大理寺处理后续事宜。那些证物中,她私下扣留了山黄纸的信件。
“帝君得知此事后可谓怒火冲天,随即下旨按律严惩杨家。杨琦的罪行性质严重,牵扯甚广,杨家上下六十多口人皆入狱受审,连杨鸣亦未能逃脱干系。”
南宫焱向红昭叙说案情进展,双眼却盯着那封扣留的信件,反复阅览后才将其与此前寻得的一角山黄纸收归一起。
红昭兴叹:“韩相倒是有先见之明,及时摆脱累赘逃过一劫。”
“姜还是老的辣。”南宫焱愁眉不展,喃喃道,“总觉哪里不对。”
“哪儿不对?莫非是官差追查时,据点已被销毁?”
“你可记得彼时我们查审杨琦,用尽手段皆无所获。但当那名女子被抓,后续证物便唾手可得,就差送至我们手中。”
红昭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杨琦成了弃子。”
南宫焱颔首称是:“恐怕连我们也早已成为这局中的棋子,正被她人算计。”
储君一日不立,朝堂纷争暗涌将会只增不减。
天冬适时打破书房内的宁静:“将军,有个孩童来传言,杨鸣有话要对您说,请您务必去上一趟。”
南宫焱暗喜,这厮终是按捺不住。
大理寺的牢狱可没曹县令那儿的舒适,阴暗不通风、简陋至极,看守的狱卒更是苛刻。
南宫焱与官员狱卒打点一番,得了一炷香的空档。
“拜南宫将军所赐,杨家六十七口人皆入狱,而我作为血亲亦未能幸免。”
杨鸣身着发黄的囚衣,发丝凌乱,面容多了几分沧桑,那凹陷的眼眸依旧露着精光。
南宫焱嗤笑道:“杨大人此言好没道理,杨琦犯的事,与我何干。”
“我这人呢,素来好喜‘投桃报李’。我知悉你对前将军一事耿耿于怀,错会是我延误运送粮草导致你母亲殒命。”杨鸣双手紧抓牢栏,似是自嘲道,“当年我官职低微,又正值建功立业之时,何苦拿前途作赌。”
南宫焱默不作声,只是蹙眉盯着杨鸣。
杨鸣嘴角含笑,话语间别有深意:“你南宫家一腔热血,精忠为国。可这又能如何,还不是受人猜忌挑唆,着了暗道。”
杨鸣言外之意为她运送粮草是奉了帝君的命,产生的结果与她无关。
南宫焱当即听懂她的暗指,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是一瞬间,她恢复镇静如常,暗想不能被其所迷惑。
“我怎知你所言为实。”
“当然,口说无凭并不能令将军信服。稍后待你走出大理寺,自会有人送上当年的密令。”杨鸣笑得愈发得意,“想来若是将军知晓未来君夫之母,实则是促成自己母亲亡故的罪魁祸首,那会是何种心情呢?”
杨鸣这是料到自己受杨琦那小子的拖累,已无翻身机会,趁此乘间投隙。
南宫焱握拳透爪,压制住心中怒火,冷漠道:“你最好别耍花招!”
言毕,南宫焱愤然转身,欲离去。
杨鸣收起笑容,对着南宫焱的背影悄声道:“将军还若不信,大可去青州找周淼问上一问。”
南宫焱身形一顿,紧接着大步离开。
“这方浑水泥潭,谁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且让你也品尝下痛苦的滋味!”
杨鸣咬牙切齿,又忽地满脸堆笑哼起小曲,然而她的双眸早已蒙上一层水雾。
再说南宫焱亦是心绪不宁,她获取的密令内容与杨鸣所言一致,确实是帝君的旨意,印章也为真。
即是帝君下旨晚送粮草,杨鸣大抵可与其说明缘由,何故存着误会多年不解。以及彼时知情的官员对此事缄口不提,她们后续接二连三的离姚,告老还乡、调官请辞,各种理由皆有。
南宫焱的祖母南宫珏各方托人调查问询都无所获,况且帝君对南宫家的后事安抚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南宫珏最终只得作罢。
现今知晓实情的在朝者,仅剩帝君与韩相。
南宫焱凝视着手中的密令,收回思绪,默默下定决心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那便先从周淼入手。
“将军。”天冬敲着门轻声唤道,“您的喜服已到,老家主催您去试下合不合身。”
“喜服……”南宫焱呢喃着,继而苦笑道,“暂且放着吧,我稍后再去。”
而此时的安平还不知南宫焱所遇难事,依旧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大婚之日的到来。他恨不得即刻度过三十多日,但真到了当日,安平又忽觉全身紧张不已。
五月二十八日,恰巧是个晴朗天气。临近夏日,气温渐升,但胜在有微风徐徐吹散些燥热。
明辉殿布置得颇具喜气,入眼皆是红绸带,喜字窗花等,厅堂桌台上摆着垒成小山般的花生、桂圆、红枣等那些吉祥寓意的食物,而旁屋是郡王的随礼,堆满了几十只的红木箱,相当可观。
这些皆是早些天前准备妥当的,今日宫人们的主要职责为查漏补缺,服侍郡王顺利出嫁。
天才将蒙蒙亮,明辉殿内的宫人们已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来回穿梭,秩序井然。
作为主角的安平虽然前夜睡得早,可他一闭眼便想到从今往后要与南宫焱携手相伴,心情激奋如浪潮般层层涌出,瓦解了睡意。
即无困意,安平索性不再勉强自己,他便睁着眼在静谧的暗夜中重温和南宫焱相处的点滴。
他时而暗笑伊始的心意萌动,时而感慨险些错失良缘。他们相交甚短,但在安平心中南宫焱即是位有担当、有勇有谋、待人以诚的女郎。只要靠近她,安平便会不由得心安,从而觉乎有了依靠。
安平带着绵绵不绝的思绪度过一宿,当阿福前来伺候时,他已起身半靠着床榻。
阿福见到郡王的一瞬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定是殿下心思活络熬了夜。
“殿下,时辰尚早,您再闭眼歇歇。今儿个是重要日子,您可得从早忙到晚,须存些精气神。”
“无妨,仅一宿而已,本宫身强力壮!”安平面带神气,确实没有任何困倦的痕迹。
阿福难得不哄劝,而是附和道:“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必说的就是殿下此刻模样。”
既然殿下醒着,阿福便将屋内烛台一一点亮,随后又着人进屋伺候郡王梳洗。
天家办婚事,会有专职的女倌为新人梳妆打扮,郡王也不例外。别看是给男子梳妆,前后亦花费好大功夫。
彼时安平梳半披半束的未婚发式,而今成婚已然换成全束发。他头戴金冠,身着及地红色绣金婚服,较之以往更显端庄大方,仿佛瞬时褪去了青涩,展露出沉稳的气度。
待安平梳妆完未多时,宫人便来传话说南宫将军已至宫门外,让郡王做好准备。
安平闻言激动不已,连忙拉着阿福问衣着装饰得不得体,而后又让女倌仔细检查一番才安心。
宫人去明辉殿传话时,南宫焱已经入了皇宫,正由礼官引路,宫人跟随着向大殿而行。她神色自然,未有丝毫愤恨恼怒的情绪,一如当初艰难时的那般隐忍。
帝君与韩君后已端坐于大殿主位,左右两侧是姜侧君与玉美人,公主及其他亲眷亦纷纷前来观礼。天家齐聚一堂,不仅是重视嫁娶之事,还借此给新驸马立威,旁敲侧击的告诉驸马遇事莫要胡来。
南宫焱行至大殿外,瞥了眼上座的帝君,她的瞳孔收缩,只消片刻憎恨之气消散,眼眸中浸染笑意。
吉时已至,安平郡王在另一位礼官的领路下款步而来,可谓是丰神俊朗,令在场的众人惊叹万分。可安平的视线全然落在南宫焱的身上,他眼中竟是藏不住的爱慕之意。
安平心中暗叹:她穿红色当真好看,仿若燃烧的炽热火焰,时刻吸引他向那团光亮奔赴。
南宫焱笑意盈盈,大方地牵过安平的手,领着他进殿。
两位礼官在前唱礼,每一句皆是吉祥祝辞,祝辞必定要成双。
天家不同于民间婚嫁,宫内规矩严苛,但胜在能摆脱许多无理的闹腾事。
南宫焱与安平只需向长辈行礼,听礼官诵读成婚祝颂,礼成后帝君也会嘱咐几句贴己话。
成事后,郡王就得拜别母父随妻主回家,再进行贴近民间习俗的拜天地。
宫外街道两边早已站满了百姓,大伙儿个个翘首跂踵。毕竟天家婚礼难得一见,尤其帝君才得郡王一子,能看郡王出嫁更属难得。
在众人的热切期盼中,南宫焱携安平总算在宫门口现了身,他们同乘一辆由四匹骏马驾驭的车辇。不同于平常马车,此车辇镶着金边,座背立着华盖,华盖有六角,每个角挂着璎珞,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天家婚事向来隆重,新人前方是仪仗队伍,后方为载着陪嫁物品的车队以及仆人。这队伍宛如赤龙,遨游于百姓中。
人群中有人向一位女子发问:“早前你戏言不是想嫁将军,就是想当驸马,为何今日不作声?”
“呀,你这人明知故问,这两人现下成了一对儿,我也该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女子不恼不怒,望着缓缓驶过的车辇,歆羡道,“他俩真是相配哩!”
“殿下!”阿福进殿传话,“玉美人身旁的侍从正在门外候着,说有要事需见您。”
安平此时正在整理嫁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吩咐阿福请他进来。
侍从入殿时,怀中还抱着一物,用锦缎缝制的袋子包裹,收口处装饰着玛瑙和流苏。
“这是玉美人给殿下的贺礼。”
安平从他手中接过贺礼,凭手感是一张琴。他将其置于圆桌上,打开包裹露出琴的真面目,是玉笙傍身多年的那把古琴。
“他……可有其他话让你带来?”安平受宠若惊,轻轻抚摸着琴弦。
侍从摇摇头,但立马补充道:“玉美人自始至终仍是挂念着殿下。”
“回去告诉他,这琴我很喜欢,谢谢阿爹的礼物。”
安平望着古琴,眉眼舒展,欣喜他俩这是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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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过于摆烂,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所以补上小剧场,后续玉美人番外会提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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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