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一身正装,他的脸上带着半副款式的面具,似乎刚从什么蒙面舞会离场。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身着正装。即便我们一起工作过,可那时候,也并没有要求我们如此穿着。
他如此庄重的打扮,对我来说,陌生得像是一个从未会面的对象。
“你来了这,应该是希望我能来吧。”原野说话的语气温和,看不出先前软禁我时候的病态。
他朝我一步步走过来,可我已经无路可退。我背靠这栏杆,心里既有对他的紧张情绪,也有对一旦栏杆崩塌,我就将遭遇坠楼的慌张。
原野却没有急于逼近我。他在离我还有半米远的位置站定,轻声说到:“你不想看到我吗?”
他戴着面具,可我们现在的距离,足以让我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看上去清澈,眼神似乎饱含委屈。
我不知道在经历那些事之后,他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的。
“你不就是希望我不得不回到嵘信找你吗?”我冷笑了一声,“你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原野听到这句话,突然又走近了些。
他凝视着我,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我能感到手背肌肉的收紧,在为出拳而做着准备。
可原野竟然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掀起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张我见识过许多面的、各个形象相互割裂的脸。
“如果,你没有回来……也许我真的会从你的生命单当中消失。”原野轻轻说着相当沉重的话语。
“……你能去哪儿?你以为自己真是影视剧里的主角,能够在警方的视线下远走高飞?”我故意曲解了原野的说辞,冷嘲热讽到,然而心里却为他说这句话感到心烦意乱。
我不知道他在做了那些事之后,又从哪里得到的底气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我不禁感到了愤怒,又有种说不清的迷茫。
“你在这里,所以我没法离开。”
我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讥讽,都被堵了回去。
他在我混乱的心绪上火上浇油——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到嵘信,对你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原野笑了笑,可是好像又带着一点悲伤。
不知为何,我居然在这个时刻,回想起他在我耳边说的话。
“你想逃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的世界,带着我。”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绕了一大圈,我终究又站在了严骛的身侧、回到了我想要逃离的地方。
“……你所谓的不是时候,到底什么才是时候?”
“你希望我‘迷途知返’吗?”原野自嘲到。
“原野,你自己也清楚吧,你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我是可以被挽救的对象吗?”原野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反问到,好似在教堂忏悔,却又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
我不明白他怎么就走到了破罐破摔这一步,在我看来,原野还不至于到伤天害理的地步,再严重,也应该能混个污点证人:“你没有做——”
“我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伤害’你的身体,拒绝配合警方的工作……这是你知道的——就算如此,你也要当警-察的说客吗?”
“说客?”我气极反笑,“你到底了不了解你的处境?”
原野没有说话,他只是凝视着我。
以他的身高,他足以低头看我,可他的眼神又叫我觉得,他似乎在仰望着什么,好像那些苦苦攀登到僻静的高峰上寺庙中祈愿的信众,在凝望着几乎可以触到屋内顶端的神像。
他的脸上洋溢着复杂的情绪,迷恋、痛苦,还有怪异的沉醉。
我不知道我说的话,到底触动了他哪一根神经,叫他有这样的反应。
我下意识感到了危险,本能想要离开这个只有我和他二人独处的环境。
可原野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用一只手将面具拨到了头顶,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因为他的力道不得不抬头,就在我想要挣脱的时刻,我感到吻落在我的额头。
那是不含有情丨欲的吻,更像是一种祝福。
“谢谢你。”
原野如此说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落地的下一秒,他便向后退去。
我下意识想要去抓住他,可他却和我拉开了距离,来到了另一端的护栏前。
在我抓住他之前,他便从护栏处跳了下去。
那一个刹那,我感到呼吸都停滞了。我连忙冲了过去,却看到他借助楼层的阳台面积差异,已经落到了下一层的阳台上。
我想要喊他的名字叫他留下,却又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他也甚至没有转身看我,很快就走进了我的视角盲区。
我从原野又再一次从我眼前溜走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可这件事并不值得庆幸。我只为自己没能把握机会悔恨。
到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原野在我的上衣口袋留下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那张卡片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如果不是凑近了嗅闻,恐怕甚至觉察不到它的存在。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吸入这股香氛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感到血液的燥热。
我的脑海中,蓦地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其中最鲜明的画面,一个是谁曾经拍着我的肩膀,暗示我要把什么放到哪儿,另一个是原野那奇怪的失控——带着香味的……都是带着香味的东西!
先前我因为各种杂事而忽略的细节,终于在此刻再次被提起。
莫非这股香气,也是“药”?原野在提示我什么?他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他明明知道我会直接反手递交给警察——难道他真的像是老刘所说的,将这些东西给我,是为了我能够自保?
我把卡片放回了西装内侧的暗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我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我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到宴会厅,又再次混入那些我没法记住人脸、却拥有着雷同气质的人群去。
严骛见我来了,也没有指责我先前的缺席,只是以一种优雅却又疏离的态度,继续带着我在这些人们当中穿梭。
到宴会告一段落的时候,严骛才带着我离开了酒店。
到车上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极端疲倦。然而不知为何,我的神经却依旧亢奋。
我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的社交活动激活了我多年沉睡的交际面具,还是因为原野留给我的卡片上的香味,刺激了我的脑部神经。
我下意识去抚摸暗袋前的那块布料,看上去就像是我感到心脏不适。
原野的到来,应该是严骛预料之内的事,可他给了我这张卡片,未必是严骛了解的事实。
……我得找个机会,把这张卡片送到老刘手里。
就在我暗自如此思考的时候,严骛却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地开口道:“你见到了想见的人了吗?”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让我有些捉摸不清,他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说出这句话的。
我总觉得,他对于原野和我对彼此的态度有种复杂的情感。而我却想不明白,如此理不清的关系,有什么值得他产生情绪的波动。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到:“宴会上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人吗?”
我心里满是对于原野动机的困惑,以至于都没有特别注意到宴会上的情况。
“他们对于你来说,还算不上重要的人。”严骛却只是笑道,似乎是对我回避他的问题了然失笑,“今天只是要让他们知道,你会成为我的左右手。”
左右手?这样的头衔,听上去分量不轻。但我已经在严骛的面前放出了豪言壮语,再不能收回。
于是我没有消极地回复他,不过问到:“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严骛转过头,我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即使我刻意回避也没有意义,我也转过头与他对视。
“小佑,我给你留了房间。”严骛嘴角含笑地和我说到,“也打扫好了。”
他没有用命令式的语气,话语却没有给我留下余地。
他为了“培养”我,甚至需要24小时监视我吗?被束缚的感觉,让我有些恼怒,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我没有“任性”的余地。
“我明白了。”
“我会让人带你的,以你的能力,不需要很久就可以上手。”
“叔,你打算把我安排到什么样的位置去?”我想,以我这样的能力,不应该一开始就到高职上,怎么说,都应该先从基层的螺丝钉做起。
“要做就要从最培养能力的地方开始,从下面一点点升上来这回事,对你和我来说都没必要,对吗?”严骛却否定了我的看法。
我不免有点惊讶:“什么?”
“我要让你做我的助理。”
能当上严骛的助理,不管是主管哪一个方面的,恐怕都是令许多人眼红的位置。我靠着自己的姓氏“一步登天”会招来怎样的议论,我想严骛是十分清楚的,可他根本没有修正的意思。
“叔,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不应该先让我从下面了解工作吗?”我不知道严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试探性地问到。
“你要是做不了,那现在就滚吧。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的人,不配和我谈任何事。”
TBC.
这篇感觉要和小孟那篇一样写长了,但单机实在是好难坚持,求收藏求摁爪,您的反馈对我真的很重要TA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