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对于我来说,我对于那儿几乎是了若指掌的。
我不理解原野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追随他的脚步,但我能够预判得出来,他到底想让我去哪里。
出租车不方便进入狭窄的小巷,于是在街口就停了下来。
我一个人从上一次离开的那个入口走了进去,顺着街道往前走,绕过曲折的小路,我再次走进了那片员工临时宿舍。
上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意识恍惚,几乎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这一次我一个人走在巷道内,才意识到整个街区的僻静。
住在这里的人,好像都已经搬走了,没有一点响动,唯有树上的鸟儿的啼鸣,证明我并非在梦境当中。
我不知道老刘他们的人多快能赶到这儿,但我有种预感,如果我不能及时抵达,恐怕原野就会因为“失望”选择径自离开。
我连忙加快了脚步,往那一幢宿舍楼跑去。
在来到宿舍楼的铁门前的时候,那道看似坚实的大门,我只是用手轻轻一推,就把它推开了。
原野果真在这里等我!
我顺着楼梯往上爬,一路的奔跑,让我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我急促地呼吸着,感觉自己的肺部有火烧的痛觉。可理智却支撑着我一路向上,终于来到了三楼,我离开的地方。
原野就站在门前,他穿着一件帽子足以盖住半张脸的、松垮的卫衣,听到我的脚步声,他也不为所动。
直到我喊到:“你还要去哪?”的时候,原野才掀起了自己的兜帽。
他看向我,带着一点欣赏,亦或是老师对于自己的学生做出了题目的满意。
“你来了。”
“原野……”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咽喉的毛细血管似乎破裂了,在往我的食道里灌血的气味,“不要再躲了,那些人也在找你!”
不论如何,我不相信那些所谓人,会真的把原野视作自己人,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们对他的态度,恐怕会像对待他的父母一般,如果不配合的话,难逃被抹消的下场。
原野没说话,他看着我一步步靠近他,只是向我伸出了手:“这是第四针。还有一针,你的第一疗程就可以结束。”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接过这支药水,我死死盯着他,生怕他趁我拿药的时候,从我身边直接逃走。
我明白这时候和他争论他的行动正确与否,亦或者这药物到底对我有没有意义,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于是我直言道:“原野,我知道你的父母的案子,不是他们的错!”
听到我说的这句话,原野原本黯淡的眼睛,忽然有些发亮。他瞥了我一眼,像是在判断,我说的话是在唬他,还是确实了解了真相。
“一定是那些人干的,你不能听他们的,他们只是为了利用你得到那些研究成果!”我顾不上老刘和我说的这些情报,原野是否了解了,为了留下他,我把这些内容全部抛了出来。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原野有些阴沉地应到:“他们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他的话不像是在质问我,而是在自言自语地发泄自己的愤怒。
“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
原野没说话,他将药物向我抛了过来。
我下意识为了保护这支药水扑了过去,将它抓在了手心,而原野却趁这个空档,从我身边扭身钻了过去,来到了我的背后。
我急忙转身,想要抓住他的手臂,他却机敏得像是山里的动物,只是瞬间就像楼梯口走去,即刻往上跑去。
我还没能完全缓过劲来,一段时间的不锻炼,使我的身体无法接受这样的运动强度,乳酸大量在我的肌肉里蓄积。我感觉双腿又酸又沉,却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不要再逃了!原野!”
我在他背后喊着,却逐渐被他拉开距离。
生理机能的差异在此刻表现得如此明显,让我有力无心。
我眼睁睁看着他先于我消失在了上一层楼梯口。
等我追到最高层的时候,原野已经消失不见。我走到墙边,看到顶部通往天台的隔板被打开。
原野无疑要通过天台离开这片街区。
只有我在这里,只有我能做出最快的反应……我的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咬牙攀上了那细窄的楼梯,也来到了天台上。
此时的原野,已经借助两栋宿舍楼之间的钢绳,滑到了另外一侧。
他背对着我,似乎在考虑接下来应该往哪里离开。
“原野!”我再次喊到他的名字。
原野的身形一滞,但他甚至没有转身。他只是更不要命地往前跑去,就像是那些我在网络上亦或是影视剧才能看到的跑酷一样,他灵活地在高楼间穿梭,很快就超出了我的呼喊可以被他听清的范围。
我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他从我的视线当中离开了。
我郁闷地踩了一下地,为这种无力感感到了深深的懊恼。
可是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我再次返回了楼道里,才下了一楼,就看到老刘带人赶了过来。
“抱歉,我又跟丢了他。”赶在他们开口之前,我坦言到自己的歉意。
老刘反而关心起我来:“你还好吗?”
“我没事。”大概是剧烈运动让我看上去嘴唇苍白而面色发红,引起了老刘的关注。
“先回去吧。”老刘说到,他轻轻拨动了一下自己嘴边的麦,嘱咐到本次行动的人员,“保持警戒,注意情况,一小时后无异动就撤退。”
“抱歉……我擅自行动,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从那种察觉原野行动方向的亢奋当中平复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如果不是我这么冒失,可能你们这一次就能……”
我太过冲动,以至于让警方错过了“抓到”原野的机会。
老刘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只是叮嘱身边人到,让他们先去楼下等我们。
“严佑,他是从楼顶天台离开的吗?”
“是。”
“……”老刘叹了口气,“上一次我来,也没有在楼下遇到他。那时候我就猜,他大概是从楼顶离开的。”
“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们也不能猜到,他打算去哪里。”老刘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我到 ,“或许现在还不是他认为可以在我们面前现身的机会。”
我想了想,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老刘,你可以打开这扇门吗?”
当时情况紧急,老刘带着我直接离开了这儿。我知道警方肯定后来也进行过地毯式搜查,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在搜查后到今天的空窗时间里,原野又来过一次这儿,留下了什么。
“你还想进去看看吗?”老刘谨慎地提问我到。
许多经历过幽禁状态的受害者,后来会对自己被限制自由的地方产生强烈的不适,甚至是应激反应。
诚然,我也感觉到了不舒服,但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如果因为这样的缘故忽视了我的直觉,那么我们将错过非常重要的内容。
“是。”我坚持到,“他可能在里面放了什么!”
在我的要求下,老刘掏出了一个铁的一字发卡。
他用手一弯折,那发卡就变成了一根铁丝。他把铁丝塞进锁孔当中,轻轻拨弄了几下,门锁就发出了响动。
老刘推开门,手下意识放在了自己的腰带部位,我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枪套的形状。
我才意识到,他平日身穿风衣或是夹克衫,是为了遮挡自己腰带处的手枪。
老刘打头阵,我跟在他身后,我们小心地缓步走进了屋子。在确定屋里的确没有其他人存在之后,老刘才松了口气,从弓腰的状态重新挺直脊梁。
我没有在客厅徘徊,而是直接进了卧室搜索。
这套房屋是一室两厅的构造,我隐约还记得自己呆在哪一间屋子里。
我径直走了进去,开始翻找我的预感所指引我的,应该注意的地方。
老刘跟在我的身后,他也帮助我开始搜查。
我不太了解刑侦的内容,老刘便一边小心地搜查,一边提示我,要注意没有落灰的地方。
的确,虽然离我离开并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但是这儿因为陈旧,落灰的情况要比崭新的房屋更厉害。
我按照老刘的指引,观察起屋内的状况。
屋内似乎还保持着我离开那天的情况,床榻一片混乱,就连我撕碎结绳拴在床边的床单,也还留在窗台。
我注视着地板上的落灰状态,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些鞋印都是带着防滑花纹的,一看就是警察标配的工作用鞋踩出的痕迹。
等等……我在那些轻微的鞋印痕迹中,看到了一组不太一致的。
我顺着这组不太一致的鞋印,向屋内一个连接了书柜的书桌走去。
鞋印在书桌前留下了比较明显的痕迹,像是在这儿停留,亦或者蹲了下来,才会造成这么明显的印记。
我也蹲下来,凝视着地上的状况,却没有找到什么异常。
于是我换了一个思路,转而抬起头,以蹲下的姿势向上看。
这一次,我注意到了书桌下有一块特殊的阴影。
“老刘,桌下有东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