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首发。
26)难道全都看不清吗?
季卿白只犹豫了一下将药片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并顺手将药盒先放到了一旁的边几上。
在把香料交给了傅简辞后,季卿白就顺势在厨房里打起了下手,至于那盒白色药片的事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半小时后,所有的菜品终于出锅,两人一人一头,分别盘腿在茶几上坐下,季卿白拿了两个玻璃杯,将一罐啤酒分别倒入其中。
半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除去一道猪肋排外,还有一道白葡萄酒烩青口,再配上他之前买的烤鸭,和一碗小番茄意面,一共四道菜被摆的满满当当,
季卿白从没过自己那个小破厨房竟然还能和弄出来这么多的菜,他把玻璃杯递给傅简辞,接着举起了杯子,
语气中略带了些别扭:
“以后……就又是室友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呀,阿季。”
傅简辞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一对弯弯的小月牙,而那两颗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冰凉的啤酒带着气泡顺着喉咙划过去,季卿白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接着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已经被傅简辞分好了的猪肋排,
软嫩浓郁的猪肉只需要轻轻一咬,便能轻易地将它从骨头上扯下来,而被完好锁在肉里面的汁水在入口之时在齿间爆开,而那种独属于肉的纹理却又弹牙,
如此那种奇妙的感觉夹杂在一起,让季卿白对肉的渴望在这一瞬间被满足。
一整块小排下肚,季卿白没有任何犹豫地又夹起来了第二块,紧接着是第三块……
直到他又夹起第四块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傅简辞面前的碗碟竟然是干干净净的,而自己的却横七竖八地堆了一堆的骨头。
季卿白不好意思地舔着手指上的赤色酱汁,一抬头就迎上了傅简辞期待的目光。
一瞬间,季卿白眼前一花,他好像在傅简辞身后看到了一条毛茸茸,极其蓬松的大尾巴,
这尾巴在他的地毯上不停地扫来扫去,时不时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幅度,接着又落下。
季卿白好奇地眨了眨眼,那条可爱的大尾巴又倏然消失不见。
“怎么样?我做的比Lotus的好吃吧?”
季卿白沉默不语,他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往傅简辞身后瞥,企图再看到那条尾巴,
但很可惜,他的愿望再次落空。
“喂,阿季,你说话啊,不会是吃傻了吧?”
傅简辞的手在季卿白眼前晃了两下,语气很是夸张,季卿白轻轻那了筷子敲打了一下这双碍事的手,不情不愿:
“没傻。”
“那你快说啊,我做的比向……做的比lotus的好吃。”
季卿白低下头,对着第四根猪肋排啃了起来,心想:
他又没吃过Lotus的,怎么对比?更何况,他家的那个烤箱是同事买错送给他的,就只有最最基础的功能且非常简易,而像是Lotus那种级别的高档餐厅,光用想的就知道用的烤箱已经要好于他眼前这个很多倍,
更不要提食材的问题,这样的差距又怎么比的过?
但看着傅简辞不依不饶的样子,季卿白只好点头,
没关系,反正有滤镜加持,所以这个谎他撒的并不违心,
“你的更好吃。”
“我就知道阿季的品味和我一样好。”傅简辞闻言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他一脸炫耀地说:“我在这里面加了菠萝汁的,所以吃起来一点儿都不腻,还有这个,这个白葡萄酒青口贝可是我的拿手菜,你尝尝。”
傅简辞一张小嘴喋喋不休,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过,不一会儿,季卿白面前就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还很有原则的将两道完全不一样口味的菜式分成了两边,小碗里装着的是青口贝,碟子旁堆的是猪肋排。
季卿白一边咬着猪肋排一边开口:
“傅简辞。”
“嗯?”
“我想换一份工作了。”
“为什么?想换什么?”
“想换份挣钱的。”季卿白掰开了青口贝的硬壳,他还没来得及将贝肉吞进嘴里,脑门就一痛。
是傅简辞伸长了手臂过来,拿圆润的勺子轻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为了学临床吃了多少苦头不记得了?”
季卿白撇撇嘴,这苦头分明是他吃的,又不关傅简辞的事,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公立医院医生工资很低的。”
“可你当年就知道学临床是这样了,而且你当时不是还说,你就喜欢公立医院这种又没钱又辛苦的挑战高难度模式吗?”
季卿白小声抗议:“那还不是当时年级太小,没经受过社会的毒打。”
傅简辞听后笑了一声,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到了一张超市减价的宣传单,将它卷成了纸筒当做麦克风的样子举在了他面前:
“我的季大医生,请问哪个医院的医生会像你一样顺利在三十岁之前就可以开门诊,上手术?请问社会毒打在哪儿了?”
“这不是你变成穷光蛋了吗?你是穷光蛋,我也是穷光蛋,那两个穷光蛋怎么活?又不能永远住在这样的小破房子里。”
公立医院医生的工资确实不高,虽然没有到很低连吃不起饭的地步,但按照如今这个飞涨的房价,他怕是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买房,
而他很多同学在当了一两年的住院医后受不了转行当了医药代表,年薪百万,没几年就迈入中产了。
若是他去,或许也用不了很久,就可以变得有钱,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养得起傅简辞,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阿季。”傅简辞慢慢开口,他轻松地笑笑:“你不用想这些事,你就做你想做的就好了,我会有办法的。”
“你不相信我吗?”
傅简辞面容严肃,嘴巴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眉间的神色似是格外的认真。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治病救人知道吗?”说罢,他又夹了些意面放在了自己的小碗里递给了季卿白。
季卿白接过来小声哦了一下,心里暂时将计划搁置,但也并没完全放弃。
“哦对了,我刚才不小心把东西碰掉了,收拾的时候捡到一个小药盒,是你的吗?”
季卿白的话让正在啃鸭肉的傅简辞整个人一僵,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松弛,并点头承认。
“嗯,是我的。”
“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怎么要吃药?”
“没有,只是最近有点失眠而已。”
安眠药吗?季卿白顿了一下,他回忆着那药片的形状,虽然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像,但毕竟药品的种类那么多,所以他还是姑且相信了,只是叮嘱:
“哦。少吃点,药物都会有依赖性的。”
“好,知道啦。”
***
一顿饭并没吃多久,因为傅简辞刚搬来,有很多垃圾要处理,饭后,季卿白就独自一人去倒了垃圾,而傅简辞则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对着天花板放空。
他耐着心思足足等快三分钟,可依然没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还没回来吗?可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小区里的垃圾站离这里并不远,走路一个来回也就两分钟的距离,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情,
要不要打个电话呢?
傅简辞犹犹豫豫地掏出手机,先是暗亮了屏幕然后又关上,心里隐隐约约有几颗因为看不见季卿白而冒出来小火星。
在星火蔓延燃前,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从他的身下传出,仔细听,好像是季卿白的。
傅简辞长腿一伸,赶忙从沙发起身,俯下身子循着声音在沙发缝摸到了手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叫做张姨的人,此外,这位叫做张姨的名字后面还特意被加上了个括号——(青山疗养院)。
这不同寻常的备注方式引起了傅简辞的的注意,
季卿白还有在疗养院的同事吗?几乎是刹那间,傅简辞脑子里浮现了王旭西无意间提到的那句话——“我和季医生的事情已经得到了他家人的同意。”
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只听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她那急躁又不耐烦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对方当下应该很生气,
“小季啊,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体谅你张姨的苦心,你说我介绍给你的三个对象,你哪一个有用心的去谈了?第一个你说是个女生,女生不行。嗯,对,现在是不大歧视你们这个群体,可是毕竟还是有违伦理,不好找。我可好不容易找到了第二个,你又说是不来电,也不行,这也就罢了。”
“可旭西无论是论相貌还是论工作哪个在这里上佳的,你竟然这样和人家说话?”
“说什么了?”傅简辞听着听着,原本还柔和的面容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人家都一五一十地把你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小季啊,你说说你你,自恃清高,是高学历地医生就看不起他们这些和金钱打交道的人了?还有你们这个群体本来就容易让人误会,交朋友需要极其慎重的,可不能随便邀请人去家里。”
“小季啊,不是张姨说你,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不能再挑了,咱们这个条件就摆在这里了,不要再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条件?”傅简辞越听越觉得这个女人的话有点不讲道理。
“相亲的条件啊,说白了,你要不是医生这个职业说出去好听些,我也不能给你匹配旭西这么好条件的相亲对象,但是实际上去掉医生这个光环,你自己什么条件你也清楚的很,是,你看不上旭西是小地方来的,到现在还没有H市的户口,家里人也不是太好相处,但人家挣的多啊,能养你啊。”
“小季啊,像你这样好高骛远的阿姨见得多了,大家一开始相亲的时候,都想找个人好,家里又有钱的。可是你看看哪家不愁吃喝的富二代会要一个拖着一个重病的哥哥,既没钱也没时间的医生啊。”
许是傅简辞很久没有回答,电话那头的张姨说完后又喊了两声:
“小季?你在听吗?小季?”
“够了吗?”傅简辞的声音阴沉沉,几乎是用尽力气才从嘴里挤出来的四个字,
虽然还穿着那件又松又垮的睡衣,脚上依然是季卿白给他那双蹩脚破旧棉拖,可气场却明显回到了酒店会议的那个场景,
显得和这个灯光温馨的家很不相符。
终于电话那头终于察觉到了端倪,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张姨此刻像是被遇刺哽住了喉咙一样,磕磕巴巴地挤出来了几个字。
“你……不是小季?”
“说够了的话,以后就不用再打了。”
傅简辞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手死死攥着手机,可即使是这样也难以平复心中的怒火。
虽然他并不知道季卿白和王旭西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季卿白只是去相亲,又不是把自己送上了解剖台。
傅简辞不理解,难道这设么所谓的相亲活动就是一种将自己全部扒开,展示给别人看的吗?
他无法忍受季卿白被别人这样肆意地践踏,什么自持清高,什么重病的哥哥,什么又忙又没钱,只是空有名声的职业?
不管是王旭西还是这个张姨,他们都只看到了短板,可那些好的呢?
那些努力、认真,真诚和善良,难道他们全都看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