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推论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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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是救世主，就是刽子手

“汤面来喽！”

没等多久，摘了围裙的傅简辞就端着一碗汤面回到了客厅。

盛着汤面的碗是个日式的大钵，三十块钱两个，是一年前季卿白同事让他帮忙凑单买的，这两个碗自从买回来之后，因为过于大了，他几乎都没用过几回，

此刻用来装满满汤水的汤面却正正好。

虽然只是简单的面条，可对于傅简辞的厨艺，季卿白原本没抱着什么希望，但当这样一碗还不错的汤面被端到他面前的时候，

季卿白才忽然意识到，傅简辞说他会做饭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昨天才刚刚胃疼过，不太适合吃别的东西，吃煮的半烂的面条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傅简辞一脸遮掩不住的得意，他将筷子递给季卿白，然后自己也学着他那样，盘起腿坐在了地毯上。

在温馨橙黄灯光下，季卿白整个人都好像被度上了一层光一样，变得格外柔和。

傅简辞屈起手臂，他一手托着脸，一手拿着遥控器不停地在换台，虽然看起来，他的注意力好像都被这块平平无奇的电视屏幕吸引了过去，

但其实，飘忽不定的眼神却早就出卖了他。

本来今天他是在季卿白面前露一手的，可很显然，他有些失策，因为他忽略了一个更加进一步的问题，

那就是季卿白家里没有食材。

他刚才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了半天，只找到一小把面条，哦对，还有那可怜的冰箱里面剩下的两颗鸡蛋，其中一颗还是散了黄的坏蛋。

巧‘夫’难为无米之炊，但却没什么能难得倒他傅简辞，饭能做是能做，只不过和他计划中的能让季卿白惊艳的‘大餐’还是有点区别。

他的余光一直落在季卿白身上，他耐心地等着，等着，

终于等到季卿白拿起了筷子，在汤碗里面搅了半天后，然后夹起来了一缕面条，慢慢地送入口中。

心跳如擂鼓，

傅简辞在期待着季卿白食用后的评价，那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像幼儿园发糖马上要轮到自己的小朋友一样，

因为不确定而紧张不已，

因为太过在意而期待不止。

***

季卿白用筷子夹起了一刀，从卖相上来说，这面条很不错，清澈的飘着些葱花的汤底，上头卧了一颗鸡蛋，一把奶白色的细面条像是发丝般，被扭成了一个八字形，看上是特意设计过的，分外精致。

可往往这样太过精致的吃食，味道上都会略显逊色一些。

但，这碗面条没有。

味道真的很好，咸淡把握的恰到好处，虽然是清汤底，没有放高汤，但是味道也带了些厚重，丝毫没有面条原本的那股面腥气，

“好吃。”季卿白给出了他对食物最高的评价。

“那当然，那三期的培训班可不是白上的。”傅卿白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浓重了。

“培训班？国外的酒店管理竟然也要学做饭吗？中餐？”

“那个，对啊，当然要学。现在很多外国人都瞄准我们中国的市场，在那些个国外酒店开设的所有餐厅中，盈利最高的几乎都是中餐厅，理所当然的，中餐培训就被加入了课程。”

傅简辞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透漏着难掩的心虚，但是被整碗好味道的汤面吸引了的季卿白却没有注意到任何的不对。

季卿白一口一口，吃的认真，温热的汤面将他那个刚才还不停泛着酸水的胃抚慰的无比妥帖，他甚至觉得，这汤面好像比那些药还有用，

可季卿白依然抗拒着这份独属于他的‘特效药’带来的抚慰效果。

药他可以随时买到，但这份关心，傅简辞可以随时收回去。

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许是综艺节目进行到了**，电视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笑声，将这段尴尬的沉默掩盖了过去。

一顿饭，季卿白吃了很久很久，

最后，不仅面条一根都不剩，连汤汁都被喝的干干净净。

综艺一早就播完了，自动进入了花絮，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花絮的声音要比正片小了很多，

季卿白抬起头，却见不知道什么傅简辞已经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明明睡着了，却还没忘记要看电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遥控器不放手。

虽然昨天大部分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可他却没忘记他硬拉着傅简辞硬是不让他离开，

他也记得傅简辞好像陪了他很晚很晚，因为清晨，他睡醒之时，胃部的暖水袋还是热乎乎的，一定是晚上更换了好几次。

想到这里，季卿白蹑手蹑脚地起身，他端着空掉了的碗筷进了厨房，并伸手关掉了客厅的灯。

***

滴答，滴答，滴答。

诡异的水滴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清晰的就好像在耳边落下的一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发生似的，

一股被莫名其妙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季卿白陷在被窝里的身体猛的一抖，从梦中惊醒。在梦中，他被人狠狠掐住脖子并推下了楼，还未消失的失重感让他头疼欲裂，

但幸好，这头疼只是短暂性质的，

季卿白坐起身来后，第一时间先去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他安心了一些，随即靠着床头的软垫，半坐起身，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室内入眼还是一片漆黑，看来还没天亮，

季卿白长呼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

他房间的窗帘有一块是破掉的，这一块已经破了很久了，因为一直没有时间去换，所以每天清晨，他都会被这亮光照醒，

随着他躺下的动作，身下那老式的弹簧床发出了一丝怪响，季卿白轻轻翻了个身子，他向上拉了拉滑落到腰间的被子，在想要重新入睡之际，

他又听到了那道不断加大的「滴答」声。

季卿白只犹豫了半刻就决定起身探查探查。

夜里好像是忽然降温了，屋里突然间变得很冷，刚出被窝的季卿白被这气温冻得有些受不了，但他还是忍耐着，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出了卧室，

声音越来越近，季卿白很容易就判断出来，这声音来自卫生间，他推开门进去一看，原来是水龙头没有关紧，

一直在滴水。

季卿白拧紧了水龙头，出来的时候，却瞥见客厅当中隐约出现的点点红火，

那是坐在地上的傅简辞在抽烟。季卿白赤着脚走进，却只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睡醒了？”在距离傅简辞身后驻足，自然地盘腿坐下。

“嗯？”傅简辞抽烟的动作被季卿白的声音打断，他回头，待看清楚来人之后，迅速掐灭了手里的烟，并且起身关窗，

动作一气呵成。

也是在这个时候，季卿白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份，可是这几年气候变化不定，H市任何时候下雪，对来季卿白来说，都见怪不怪了。

“你怎么也起来了？”傅简辞的声音有些变了调子。

季卿白低头瞥了一眼，只见傅简辞只穿了一双棉袜，左脚叠着右脚两只不停来回替换，

心里了然，傅简辞应该不是自然醒的。

“被冻醒的。”季卿白抬头，虽然是疑问句但并不是疑问的口气。

被看穿的傅简辞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个天气在沙发睡的确是有点冷。”

“这里是老小区了，所以没有办法装地暖。”

季卿白说完，也感受到了阵阵凉意正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他缩了缩身子，伸手从沙发下面摸索了半天，摸出来了一个烟盒。

在傅简辞震惊的眼神中，季卿白熟练地按打火机，点烟，然后夹着放入了口中。

“季卿白！”

还不等季卿白抽两口，傅简辞就一把将他口中的那根烟夺了过去，在旁边的一次性纸杯里掐灭。

季卿白见状只动了动手指，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但这次还不等他摸索到打火机，夹在两指之间的烟和手上的烟盒全都被傅简辞拿走了。

“不准抽。”

“双标！你刚刚不是也抽了吗？”

季卿白只敢小声抗议了一下，但随即也没再挣扎，任由傅简辞处理了他的烟，

的确是有些冷。

季卿白蜷缩起脚趾，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抬起脸看着傅简辞，

傅简辞将香烟藏起来之后，也盘腿做了下来，他坐到了季卿白的旁边，用自己刚才枕过的枕头捂住了他裸露在外的脚趾。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傅简辞问。

“住院医的第一年。”

“为什么要抽烟？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烟味吗？”

季卿白讨厌烟味，所以傅简辞从来不当着他面抽烟，但没想到季卿白自己竟然偷偷学会了抽烟。

为什么抽烟吗？

季卿白把头埋在膝盖里，想了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概太辛苦了吧，

他当上住院医的第一年也是傅简辞出国后的第一年，临床医学这条路很辛苦，他一直都知道，可他没想到是会有这么辛苦。

那几年里，每天加不完的班，挨不完的骂回答不完的问题，和一遍遍向病人叮嘱的注意事项，

其实，这些都还好，

季卿白最承受不了的是来自心理上的压力，

要是他再仔细一点，这个病人会不会就不会死？

要是他当年上课的时候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能救回来？

这些愧疚和无力感每天就如同潮水一样，一次次将他淹没，

那时候，他很怕去病房，因为无法那里面对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是深陷深渊之中，等待救赎的信徒，在仰望着神明的目光。

季卿白知道，他这双手受不起这样的目光，也撑不住这样的期待，

不是救世主，就是刽子手。

医生就是这样的存在，

季卿白总是会这样想。

但他清楚的明白，他不是神明，也当不了神明，

在这身白大褂包裹下的他只是被自己的救世主遗弃的失败信徒。

在没有傅简辞的日子里，要是没有尼古丁，

他可能就熬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