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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言的世界一片黑暗。
所有感官全数消失,他忽地坠落进看不见底悬崖深处,
恐惧、冰冷、绝望,
这些负面情绪一起涌上来笼罩了他,宛如溺水一般窒息,可他却也并不那么想挣扎。
季清言其实知道自己情绪上有些问题。
在季家这种传统**又有非常严格冰冷的教条下长大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而且自从充分了解到季家的运行规则后,他就了解到这个系统其实是希望所有人都是没有情绪的机器:
——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维护着‘教条’的持续运营,不让自己的行为让家族蒙羞。
人不是关键,规则是。
所以季家厌恶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Omega。
于是他就学会了控制自己,
为了活下来。
其实自我训练的过程很痛苦。
Omega天生会分泌比Alpha更多多巴胺。
从生理上说,Omega更多愁善感、更富有同情心非常正常,毕竟每个性别的初始程序都不同。
可他不能放任自己。
他开始给自己设置时间限制。
这次考的不好,允许自己难过一小时。
下次和顾钊在校外养的猫不见了,允许自己花半天的时间和顾钊一起去找猫。
后面发现一直以来视为男神的沈清秋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花了半天时间难过,一个小时权衡利弊做出决定:
——只要对方没明确拒绝自己,就代表还有机会。
感情嘛,多主动一点也没坏处。于是他上赶着贴上去,最后终于求仁得仁。
后来决定离婚。
顾钊不知道,季清言却是把在67酒吧的那一晚视为放纵自己情绪的一晚。
那时候的他可以尽情地喝酒、哭泣、甚至说一些平常自己都不会说的话,
可一旦第二天早晨来临,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他就严格要求自己按照做出的决定走。
‘被情绪控制的怪物既不好看也没有价值。’
他对自己说。
‘所以该离婚就离婚。’
‘季清言,要当一个理性洒脱的人。’
...........
而后来,身边唯一一个知情人士老白在得知他所谓‘离婚的心路历程’后,不仅没有拍手叫好,反而面露忧色,几次三番问季清言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我以为你会恭喜我呢。”
季清言淡淡地说。
“既做出了私人决定,也没有影响工作室进度,我以为我处理的已经够好了。”
老白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那之前为什么不决定离婚呢?如果你早就无法在婚姻中体会幸福。”
他终于开口问。
季清言愣神:“.......没走到那一步。”
季清言:“........没这个必要。”
“所以你只是在逃避。”老白笑着摇头。
老白:“不逃避就要立刻做出决定,做出决定之后就要立刻执行。”
老白:“你不想,所以选择不去看。”
老白:“可你别忘了我在你毕业时和你说的那句话。”
老白站起身,走到季清言旁边,用掌心在他肩膀上拍一拍。
老白:“任何东西都没办法凭空产生凭空消失。他们只是藏了起来,等待彻底爆发的那一天。”
老白:“但彻底爆发不是件好事。”
老白:“.........我真心希望你不要有这样的一天。”
..........
老白担忧又有带着些距离感的告诫声拉远,
无垠的黑暗忽然从冰冷变得灼热。
呼吸好像有些困难,气吸进去的很短,非常微薄,根本不够抚慰被高温烫伤的肺部;
可不管季清言再怎么用力挣扎、喘气,浓浓的‘岩浆’就是压在他上面,让他怎么都无法挣脱痛苦,获得新生。
耳边好像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一会近一会远的,
很熟悉,就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张叔,他到底怎么样?”
顾钊有些着急地看着家庭医生先给季清言物理降温、输液。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季清言脖颈后的腺体,像老医师那样把手搭了上去,替他把把脉,然后摇摇头。
“少爷,季少爷这病您帮不得。我还是希望您把他送回到他的Alpha身边。”
张医生叹口气,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顾钊。
“..........”
顾钊没有直接回应,
他手指不安的攥紧再松开,攥紧再松开。
“您就告诉我该怎样才能帮他。”
顾钊声音沙哑,但也很倔。
“他会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我必须负责。”
老医生见劝不动顾钊,无奈告诉他具体步骤。
“........但临时标记有一定风险。”
“特别是像季少爷这样结郁成疾的,醒来后的反应可能会更大。”
“而且这件事您确定不用告诉老爷夫人吗.......?万一.......”
“别和他们说,张叔。”
顾钊声音很低,敛下眼眸,恳求。
“我想自己先处理,实在不行就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先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觉得我能处理好。”
“好孩子,叔信你。”
张医生拍了拍顾钊的肩膀,叹口气。
顾钊是他看着长大的,虽说在外人看来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但只有顾家人和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其实都是一起成长到今天的家人。
“那我就先走了。”
张医生把抑制剂和药都留了下来,拎起医药箱在玄关处穿好衣服。
“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
“记得!一定要先安抚Omega的情绪,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