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跃费了老大的劲儿把他哥们扛回家。
气喘吁吁,但仍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肌肉,“靠,哥们你看着瘦,没想到挺沉的啊,这肌肉,真结实。”
“最近真健身了?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处了对象吧?”
他和余尧在同一个城市,上同一所大学,余尧在他们学校的风靡程度许跃自然心知肚明。
这人扬名的事件有二,一是新生开学第一天,他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其他人就都成了陪衬,二也是新生开学第一天,有女孩过来加联系方式,表明来意之后,余尧只看了人家一眼,就冷漠地表示:“我喜欢男人”。
那女孩直接呆住了,她只是大冒险输了来要个微信的啊!
同时呆住的还有旁边的许跃,他简直是被惊掉了下巴,从穿开裆裤就和他在一起玩泥巴的余尧,怎么突然就变成了gay?!
更匪夷所思的是,学校给他暗送秋波的学长学弟也不少啊,愣是没见他谈过一个 ,大学以前那十几年就更不用说了,许跃对他可谓是知根知底,男女朋友都没处过一个,许跃很震惊他怎么突然觉醒了性取向。
“三年了一个对象也不谈,你他喵的上学校修行来了,我都心疼那些看上你的帅哥们。诶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的了?该不会是我谈恋爱的那段时间你发现自己喜欢我吧?”
一个枕头劈头盖脸地砸来。
“少恶心我,快滚。”
余尧鼻音浓重,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喳,您老好好休息,有事叫我。”许跃灵敏地接着枕头,很自觉地进了客房。
余尧不和家里人住一起,准确地说是不和他老爸住一起,在樟林市时,许跃就是他家客房的常客。
其实由于今晚的特殊经历,他心里怕怕的,很想和余尧睡一起,但又觉得这种话明说出来有损男人的尊严,当然,要是把这醉鬼惹烦了被暴锤一顿,那尊严损失才更甚。
时针指向十二点。
不知道是不是特殊经历带来的错觉,许跃总觉得今夜格外不一样。
夜也寒,风也凉,像是有人在他身边吹冷气。
是空调吧?
窗外婆娑的树影都能给他吓一跳,树枝敲打玻璃窗,一声、两声……
叩叩叩——
等等——
许跃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哪来的树?!
忽然间,许跃瞳孔紧缩,他看见一只惨白的小手扒上了窗台!
这是二十三楼!
“啊啊啊啊啊啊!”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栋楼宇。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
小顾眠吭哧吭哧爬进窗户,把自己提前系好的小皮球从窗外拉上来。
房间没有灯光,只有月辉,不显得特别漆黑。小顾眠的身高只比床高上一点点,踮起脚尖环顾四周,也只能看到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地上随随便便躺着的两只拖鞋,一只在床脚边,一只在开了一条黑漆漆窄缝的衣柜边旁。
小手伸向衣柜,拉开门,
唰——
没有人。
他不死心地探头往里看,仍旧是空无一人。
嗯?明明听见有人在的呀?
小顾眠不高兴地撇撇嘴,刚想退出去,发觉脚下踩了一张滑溜溜的东西。
脚尖微移,脚下的画一整个露出来,有点眼熟,等辨认出那地方之后,稚嫩的脸庞突然绽放出惊喜的神色:
“望月城?!”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里看见有关他家乡的东西,看来他没找错地方,是不是说明离找到父亲不远了?
小顾眠喜出望外,趴在地上看了半晌,越发确定这画里的就是望月城,旁边那座云遮雾绕的山就是风啼山。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未来的自己,摇摇皮球,却发现顾眠还没醒,一定是因为今天受伤的缘故。
他略感失望,一手抱着皮球,一手拎着画去开门。
一颗迫切的心在胸膛里跳动,小顾眠真想立刻就找到那个人,可是门把手旋了老半天都打不开,他正焦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喊:“不管你是谁!马上离开这里!”
小顾眠吓得一愣,就听见外面接着喊道:
“我告诉你,我、我装备很齐全的!大蒜!怕不怕!符箓!怕不怕!桃木剑!怕了吧!告诉你,识相点的就赶紧离开!不然,不然……我叫你……有、有来无回!”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声音中听出了颤抖。
小顾眠咬咬唇,心中为难不已。
他到底是出声呢,还是不出声呢?
昨天那个长大后的顾眠说过,不要随便出声,会让别人害怕。
所以他才选择半夜趁人熟睡之际爬窗户,应该没吓到人吧?
可是……明明都近在咫尺了……
“怎么了?”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犹豫,小顾眠惊喜地转身,果然看见顾眠就在身后。
白色的衣袍浸透血迹,白发披散,像个索命厉鬼一般,但是眼神却带着与之相反的朦胧迷茫。他刚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明显还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外头叫嚣的人是谁,以及,这是哪里?
不用想,也知道是眼前这小孩的功劳。
“我不是叫你找个地方休息吗?”顾眠说着,环顾四周,“这就是你找到的地方?还行。”
说着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熟练地盖上被子。
“诶,我就快找到爸爸了!”小顾眠不满意乖乖睡觉的安排,用委婉的方式抗议道。
顾眠表情空白了一下,“爸爸?是什么?”
“就是父亲的意思,他们这里是这么叫的。”
顾眠神色毫无波澜地“噢”了一声。
“就在门外。”小顾眠急道。
顾眠扭头看了一眼。
房门雪白,毫无灵力波动,更别提是和他同出一脉的灵力。
小顾眠看他不为所动,已经坐不住,急匆匆跳下床,对着此时已经沉静了好一会儿的外面叩叩敲了两声。
外头延迟了几秒,果然又起了嚎叫声:“嗷嗷嗷嗷嗷你听!是不是有声音!是不是!”
似乎在和谁说话。
但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生父,难道是这样一个聒噪的人吗?一想到这,顾眠心中就有种奇妙的感觉,他静静地将手按在门上,还是感受不到丝毫灵力。
他敛了敛神,“不……”
“是”字还没说出口,一种灼烧感突然从他手心蔓延开,同时一道无形的力将他往后击退了三步。
顾眠稳住身形,抬手一看,手心到小臂已经出现一道裂痕,有丝丝熟悉的灵力在裂痕中流窜,并带来密密麻麻的针刺感。
后知后觉,这是他如今身为鬼的他被灵力击中的感觉。
“顾眠!你没事吧?”小顾眠跑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顾眠放下手臂,抬眸看向那道雪白的门,“外面的确有我们要找的人。”
门外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因为仅仅片刻功夫,这间房屋里已经多出来一道禁制。
他们似乎在商讨着什么,顾眠总觉得其中一道声音有点耳熟,或许说是有点……安心,但他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他二百多年年的人生里,实在也没有谁给过他这种感觉。
难道真如小顾眠所说,外头的人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
胡思乱想结束,外头的人也已经商讨出结果——
“什么!余尧!又想把我支开是吧!不行!哥们承认,哥们是害怕,但哥们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对付坏人!”
这还是刚才那把聒噪的声音。
“不是人”,那道带着熟悉感的声音纠正道,“那我开门喽。”
原来是一个懂行的,一个不懂的。
顾眠眨眨眼睛,身体从下往上开始化成扭曲的烟气,扔给了小顾眠一个字——
“跑。”
门打开。
门里门外的人面面相觑。
许跃面色惨白。
余尧眉头微皱。
小顾眠不知所措,抱着皮球,错愕地睁着两只大眼睛。
画面就这样静止了几面,随后小顾眠像炮弹发射一样冲出去,当然他没有选择当着这俩人的面从二十三楼跳下去,那太惊悚了,他冲向了两人堵着的门口,许跃的方向,许跃一歪头,晕了过去,给堵死的门留出了一条缝,小顾眠大步一跨,眼看就要成功逃脱的时候,猛烈的失重感突然袭来。
身后伸来一只有力的胳膊,一手将他的后领子提溜了起来。
“!”
他大惊,手脚并用,奋力扑腾着,“放开我!”余尧没耐心等他扑腾累,很不耐烦地问:“小孩,哪来的?”
这凶巴巴的语气又让小顾眠心中咯噔一跳,但他还算有几分胆识和智慧,眼珠滴溜一转,安静下来,奶声奶气地商量道:“我跟着你们回来的,哥哥,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小顾眠的脸唰的红了,他撒娇经验不足,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滑稽。下一瞬,他感觉那人把手覆盖在他的头顶上,一阵麻麻的感觉降落到天灵盖,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身后的人就已经松了手。
小顾眠双脚着地,顾不上别的,先去捡起自己的皮球。
抱好皮球,他转身,仰着脖颈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余尧也垂眸,静静地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
月光映射在他侧脸上,打出深深浅浅的阴影,将一张轮廓分明的冷脸勾勒得更加不近人情。
他左手掌心灼烫,于是虚拢成拳,垂在身侧,重复一遍:“哪来的?”
好凶。
小顾眠撇撇嘴,心想这个一定不是。
“我找人。”他如实说。
余尧:“找谁?”
“找爸爸。”
“…………?”
余尧大脑有点宕机:“……找谁?”
“找我爸爸!”小顾眠大声回答,然后又嘟囔道:“你肯定不是。”
许跃醒来,正好就听见这句。
“不是你,那不就是……”
他哆哆嗦嗦的一根手指,指向余尧,转而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