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连岑坐上回南屿的车上时,兰辞越有点懵。
他回头瞧了瞧,转过头,又回头瞧了眼,转过头看着沈连岑,指着后座位——
“他怎么在车上?”兰辞越问。
沈连岑还没回答,后座那个一脸兴奋的人猛地坐起来,“兰小辞,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是沈学长答应带我一起回南屿。”
看这人一脸欠欠的模样,兰辞越不知道说什么,他看向沈连岑,试图从沈连岑那里得到答案。
发觉兰辞越的视线,一直专注开车的沈连岑轻笑出声,“对,是我答应的,是一个人拜托我的。”
“谁拜托的?”兰辞越问。
徐又阳把手机打开,得意地把照片给兰辞越看,“我老攻。”
兰辞越:“……”
徐又阳口中所说的“老攻”正式那晚在KTV遇到的人,也是徐又阳的相亲对象——秦筠。
秦筠比徐又阳大十岁,秦徐两家几十年生意上一直有往来,秦筠一心扑在工作上,没结婚不谈恋爱,家里人着急,过年回去,把生意上每个的年龄相仿的子女都约出来相亲,相了有几个,都不能让秦筠满意。
其他相邻的,不是已经结婚生子,就是已经有了对象。秦家人着急,年龄往下调了十岁,也就相到了徐家。
徐又阳见到秦筠觉得这人也就那样,而且是个比自己大十岁的老男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相亲也就是应付家中太后。
本以为相亲之后,不会和对方再有交集,没想到在KTV又遇见了。
徐又阳看到秦筠身边搂着一个女人,自己是参加同学会,显得低人一等,回去包厢大干两瓶酒,把自己干倒了,结果被同学抬出包厢的时候,秦筠就站在门口。
秦筠本来想把人送回家,但徐又阳耍酒疯又哭又闹,愣是不抱着他不撒手,吐了秦筠一身,秦筠是个洁癖,哪能忍受这些,当下就在附近定了个酒店。
……
徐又阳醉意熏天,见到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如狼似虎,当即把人扑倒生吞,酱酱酿酿这样那样一夜,就确定了关系。
再说秦筠和沈连岑,两人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所以有一些交集。
回去的路上,徐又阳一直好奇兰辞越和沈连岑的关系,趁着两人都在,就问了个遍。
突然,徐又阳意识到什么,双目一瞠,“兰辞越,元旦跨年那晚,和学长待在一起的,不会就是你吧。”
兰辞越点点头。
“好啊,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等回去了,我说于致他们听,你得给我们买一个月的早餐。”徐又阳说。
寝室里规定谁做错事就当儿子,当儿子的惩罚就是给大家买早餐。
兰辞越不想把钱浪费一些无聊的事上,刚准备开口反驳,就听到身边的沈连岑拧着眉说:“我代小辞向你们道歉,求婚是我先开口的,隐瞒也是我要求的,跟他没关系。”
他的意思是让徐又阳怪他。
兰辞越眨眨眼,好像他们相处以来,沈连岑从来没说过要隐瞒,每次都是他自己不愿意告诉别人。
还有,学长是不是太认真了。
徐又阳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敢再欺负兰辞越,兰辞越现在有帮手了。
沈连岑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再对兰辞越开玩笑,只能喃喃应了一声。
应该是还没到法定节假日的最后一天,回南屿这一路没有再堵车,一路很顺畅,当天晚上就到了。
兰辞越他们被直接送回了学校,还没开学,学校里人很少。
在车上徐又阳只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还不知道为什么沈学长会和兰辞越在一起,等到了学校,徐又阳硬要求把事情说清楚。
兰辞越觉得不好瞒徐又阳,只好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听完所有的事,徐又阳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被周遥拉黑,为什么沈连岑会和兰辞越在一起了。
“这么说,周遥还不知道这件事?”徐又阳看了看周围,宿舍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还是压低嗓音。
兰辞越轻轻点头,“周遥和Jacob去德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小辞,你有没有想过周遥知道了会怎么样。”
兰辞越绷着眼皮,“不知道,周遥和学长没有感情,他以前不是在我们面前抱怨过不喜欢学长,也不想被家里人逼迫婚姻,所有才会跟Jacob走。”
徐又阳想了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觉得,我们要不要先给周遥打个预防针,免得他回来知道了受不了。”徐又阳提建议,说完他又觉得不妥,马上改口,“还是算了,等周遥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兰辞越是个意志不太坚定的人,刚才徐又阳提出建议的时候,他甚至想了一下提前告诉周遥的结果,大不了被狠狠骂一顿,或者周遥立马从国外买票回来揍他。
但下一秒徐又阳又否决了这个建议,兰辞越瞬间蔫儿了。
还是算了。
他没这个勇气亲口告诉周遥。
—
离开学还有几天,兰辞越回校又开始跟着文德斯教授做项目,还是跟翻译有关。
办公室里,文德斯教授把一个论文拿给兰辞越,说:“你的论文海德堡那边一个教授看了,觉得很不错,兰辞越,这一次很有希望。”
这算是忙了这些天来一个最好的消息,可听到这个消息,兰辞越又怂了。家里没有经济支持他去国外留学,兰镇江连他考研都不答应,更别说去留学。
所有留学的钱,还得他自己来。
趁着没开学这一天,兰辞越去外面问了问兼职,因为他没有社会经验,问来问去,那些兼职挣的钱不多,而且还都很耗时间。
他还是决定继续做翻译的工作。
徐又阳人脉广,介绍了好几个需要翻译的人,兰辞越自己在网上看了看,也在各种网站上找到兼职。
最后忙活了好些天,他也小有成就。
可就在开学前一天,兰辞越收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哥,爸跑货的时候没留意,旧伤复发。”
听着电话,兰辞越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继续说:“爸的公司暂时发不出来工资,妈让我来问问你,可不可以打点钱回来。”
兰清曜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快要听不见。
原来是要钱的。
当时陆琴赶他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兰辞越走后第二天,他还接到兰镇江打来的电话,兰镇江相信陆琴的一面之词,认为是他勾/引弟弟。
兰清曜肯定没有解释。
不过兰辞越也不在乎,事情到底怎么样,他说了没用。
兰清曜不站出来,陆琴会一直认为是他的错。
“哥。”沉默了半响,电话里的人再次出声。
“我没钱。”兰辞越说完这句话就挂断电话。
当晚,兰辞越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辗转难眠,最后还是用手机给兰镇江转了两千过去。
开学后,兰清曜那边忙着学习,很少回家。
兰镇江只打了一次电话过来,是让他别考虑考研,还是专心把大学念完,进一家待遇还不错的公司为家里分担好。
兰辞越没说话。
两父子这一次通话不欢而散。
不知道是不是兰清曜给兰镇江说了什么,兰镇江没说起那件事。
兰辞越开学很忙,接了很多翻译,每天把自己搞得很累,徐又阳这个大嘴巴这一次还是仗义,没有把沈连岑的事说出来,不然他们的事就会被别人知道,到时候兰辞越会更难。
开学半个月,兰辞越忙,沈连岑也很忙,春节过后医院多了很多病人,几乎天天都在值班,好在他最近睡眠不错,精神头还好。
今年过年回江安,沈连岑没有向往年一样带上周遥,家里人问了一遍,沈连岑随便敷衍了两句。
周家那边的人也不知道周遥出国的事,都以为和沈连岑在一起。
周家人来问沈连岑的时候,沈连岑实话实说,他没有和周遥在一起,至于周遥去了哪里,沈连岑表示他不清楚。
应付完周家人,第二天,沈连岑就接到了周遥打来的电话。
远在大西洋那头,和国内有七个小时的时差,当沈连岑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医院值班。
“连岑,最近还好吗?”周遥的声音悠悠地从手机里传来。
时隔几个月第一次聊天,周遥显得有些紧张,沈连岑却十分坦然。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沈连岑坐在台灯下,翻开一本德国入门书,听到手机里远远传出一句德语话。
和兰辞越学习了这么久,沈连岑大概听懂了意思。
对方问周遥在和谁打电话,周遥小声回了一句“朋友”。
沈连岑突然觉得想笑。
笑的不是自己听懂了德语。
而是现在,貌似不是一句“朋友”可以打远洋电话回来问候的时间。
“有什么事吗?”沈连岑语气平静,也如对待“朋友”一样问话。
过了很久,电话里的人才讪讪开口,“连岑,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去帮我跟我家里人说一下,我过年在南屿。”
周遥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歉意,应该是不好意思麻烦沈连岑。
沈连岑:“以什么身份?”
“啊?”显然对面周遥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以什么身份去跟你家人说这句话?”沈连岑重复了一遍,压着书的手指轻轻按了按“朋友”这个单词。
“未……婚夫,我们不是还有几个月要结婚了。”
周遥声音不高,说得很模糊,但沈连岑还是能听见。
沈连岑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他的指尖划过“朋友”这个单词,在旁边猪头的脸上擦了擦。
那个是兰辞越画的卡通猪头,给沈连岑讲解入门德语时,兰辞越无聊,就用圆珠笔在旁边画了猪头,和兰辞越买的猪头帽子很像。
兰辞越说这是沈连岑,因为沈连岑的微信头像是猪头。
静默片刻,电话里传出一句——
“我的未婚夫,另有其人。”沈连岑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