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学长上次就吃了一点他做的巧克力,兰辞越总想着什么时候再做一次。
明天学长休息,今天他把巧克力做好放在冰箱,学长明天就可以吃。
回家路上,兰辞越转公交车去了一趟烘焙原材料店,买了做巧克力的材料,晚上回去就忙到大半夜,然后把做好的巧克力放在冰箱冷藏。
第二天,兰辞越一早去了医院,沈连岑到上午了才回公寓。
回到公寓,迎面扑来暖和的暖气,他定睛一看,屋里的暖气还开着,以为是兰辞越忘记关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兰辞越给他发的消息。
兰小辞:学长,冰箱里有巧克力,才做的,屋里开着暖气,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开的(ps:不要骂我浪费电)
看到聊天记录,沈连岑轻笑出声,身上的疲惫瞬间消去一大半。
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换了棉鞋进屋,冷气被关在门外,他撑着墙壁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没有精致的包装,用锡箔纸随意捏出形状,但巧克力口味繁多,比上次做的要多。
他垂头看了眼厨房梳理台,台上打扫得很干净,有抹布狠狠擦过的痕迹,看来兰辞越学习得不错。
沈连岑拿出巧克力,撕掉包装纸,轻轻咬上一口,口味细腻,巧克力的清香充斥着味蕾,十分顺滑地溜进了喉咙。
好奇妙的感觉!
巧克力一点都不黏腻,甜度恰到好处,非常爽口。
沈连岑一连吃了好几颗,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巧克力了,这不禁让他想起高三吃的巧克力。
细细回想一下,味道有点相似,那人似乎也很喜欢把巧克力做成各种口味的,捏的形状也各不相同。
最主要是很不规则。
这让沈连岑有了很大胆的猜想。
猜想太过荒谬,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伴着这个“幽默”的猜想,沈连岑睡了一觉。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耳边有同学的早读声,还有许多同学嬉笑打闹的声音。
还有……
“欸,沈连岑,你看,那边有个小孩子在看你。”
沈连岑在操场打球,身边响起同学的声音。
顺着同学的声音望过去,沈连岑果然看见躲在大树后面的人,“那不是小孩子,是初中部的。”
“是吗,个子好小,看起来像小学生。”同学打趣。
沈连岑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初中部的同学知道他在看着,头一直缩在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往他这边瞧来。
如果是恐怖电影,他大概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不过这是江安一中。
他没有那种想象。
“欸,沈连岑,球。”有同学喊了一声。
足球从沈连岑身边擦过,正往大树那边滚去。
听到声音,沈连岑连忙追上那颗球,他的脚步不快,球滚到大树旁的时候,他也正好追到这里。
捡起球,沈连岑站起身转头,看见大树下的小男生已经不见了,他站起来四周望望,已经没有那个小男生的身影。
树下只留下一双球鞋脚印。
再次见到那个小男生,是在早自习下课。
“看看,那个初中部的又来了,他是在找什么人吗,我经常在我们班外面看到他。”
“不清楚,我也看到好几次了。”
同桌在和前桌小声说话。
正在写题的沈连岑从题海里抬起头,就看见教室外闪出一个身影,他只看到他们讨论的人的背影。
很熟悉,就像平时在操场、走廊、教室外看到的一样。
他敢肯定,那不是幻觉。
沈连岑平常很少做梦,可这次他的梦很长,他梦到的都是高三碰到的那个男生。
清晨男生躲在高三教室门外,给他送来巧克力,说着:学长,祝你高考顺利。
说了很多话,和沈连岑收到的纸条上的话一样。
再后来,那个捧着巧克力盒子的男生变了模样,变成了兰辞越的样子。
“学长,祝你高考顺利!”是兰辞越的声音。
“学长,学长……”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沈连岑渐渐从梦中醒来,模模糊糊中,梦里那个小男生的脸和眼前的脸一点点重合……慢慢重合……
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兰辞越,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初中生?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沈连岑有片刻欣喜。
他渴望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
“学长,这是什么?”兰辞越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白色的小瓶子,“这是什么药,学长你生病了吗?”
沈连岑看了看他放在床头柜的药,撑着手臂坐起来,“维生素,是我的维生素。”
“哦。”
兰辞越不认识药,药瓶上的说明书被撕下来,只能看到里面躺着白色小药丸。
“天黑了,”沈连岑看了看打开的房门外,客厅里只有一点亮光,“我睡了这么久。”
“对呀,我都下班从医院回来了。”兰辞越说着往窗户走去,刷地打开窗帘,“学长,为什么你每次睡觉都把屋里遮得这么严实,这么黑睡觉不怕吗?”
沈连岑愣了一下,没回答反问,“你怕黑?”
兰辞越讪笑,“怎么可能,虽然睡在黑暗的空间对睡眠有好处,但是也不用这么黑。”
这次沈连岑没回答,穿好衣服下了床。
走到客厅,沈连岑看到餐桌上放着的小龙虾,抬眼,“这是你买的?”
“嗯,偶尔吃一点,改善伙食。”兰辞越点头笑道。
沈连岑也觉得有道理,洗了手去炒了两道小菜,两人就着小菜和米饭剥虾。
“学长,巧克力你吃了吗?”兰辞越把沾了油的手套往上拉了一下。
沈连岑:“吃了。”
“好吃吗?”兰辞越露出星星眼,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嗯,很好吃。”沈连岑看到兰辞越的模样笑了。
两人一边剥着虾,兰辞越说起医院遇到的趣事,他在好几个科室去实习,帮着那些医生翻译论文的事,又说哪个医生翻译的时候闹出的笑话,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沈连岑附和着笑,随即想起自己的论文才翻译了一小段,就笑不出来了。
见沈连岑不笑,兰辞越也不笑,他问:“学长,你的论文怎么样了,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好。”沈连岑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抬眼问,“我还没问过你,你是江安人吗?”
“啊?”兰辞越剥虾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啊,我是江安人。”
“江安哪里的?”沈连岑问,“我中学也在江安上过学,应该知道你们那边。”
兰辞越说了家里的地址。
“离江安一中位置不远。”沈连岑。
“嗯,不远。”
“那你中学在江安一中上学吗?”
“……嗯。”
兰辞越不懂,为什么学长突然问起上学的事。
沈连岑:“按你的年龄算,你应该是20XX届的,我上高三那会儿,你刚好上初一吧。”
“嗯,我们差五岁。”
沈连岑把剥好的虾放在兰辞越面前的盘子里,眉眼一垂,轻声问:“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啪——”
手里的龙虾像是长了翅膀,从兰辞越手里滑溜落在盘子里,蒜蓉溅到兰辞越面前的折花口巾上。
“没,没见过。”兰辞越突然口吃。
见兰辞越有些慌张的眼神,沈连岑也不继续逗他,拿起口巾擦了下嘴,就当是结束这顿晚餐。
沈连岑喜欢吃巧克力,放在冰箱的巧克力几天不到,就被吃完了,兰清曜打电话过来问兰辞越做巧克力的事,兰辞越才发现巧克力被吃了精光。
而他压根忘了给兰清曜多做一份的事。
“我这里没有做巧克力的工具,暂时不做了。”兰辞越心虚。
“好吧,”电话里响起兰清曜失落的语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
挂断电话,兰辞越深深叹了口气。
“兰老师,是谁给你打电话啊,这么没精打采?”旁边的小护士问。
“没谁,我弟弟。”
闲暇之余,几个护士就会把兰辞越拉到护士站以问学为由询问感情问题,兰辞越长得眉清目秀,颇受人喜爱,几个护士看上他开玩笑表白,兰辞越直接以还在上学先不考虑谈恋爱作为借口婉拒。
然后每次见到这些八卦的人,他都躲得远远的。
南屿医院的人见过周遥,也聊起沈连岑的结婚对象,她们都知道长相俊逸的沈医生有一个未婚夫,还向兰辞越介绍沈连岑的结婚对象是哪里人。
知道真相的兰辞越不仅要躲这些吃瓜群众,还要和沈连岑保持距离,直到有一天下午。
急救中心送来好多个伤患,一听是从隔壁小区送来的,大部分送到普外,还有很多其他科室的。
兰辞越跟着人群往外走,没有看到沈连岑的影子,就问旁边的护士,“沈医生呢?”
“沈医生,跟着120出去了,说去隔壁商业街有栋楼失了火,好多人被困,沈医生跟着120过去急救去了。”
接着,兰辞越久看见一车一车的伤患往医院拉来,伤者不是被烧伤了手臂就是被烧伤了腿,还有伤到脸的。
一看火势就不小。
兰辞越跟着护士医生在医院外面等着,看着一辆辆车载着受伤的人回来,又被一批批送进急救室,可兰辞越一直没有等来沈连岑。
他问刚回来的护士,护士们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顾及他。
兰辞越拿出手机给沈连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担心沈连岑出了什么事,自己走远一点,打了个出租车去到现场。
现场慌乱,急救车和消防车堵了一条街道,出租车开不过来,兰辞越只好在对面街道下车。
喇叭声此起彼伏,交警忙着指挥交通,一辆辆消防车从外面赶来,商业街里跑出来许多人,还有很多困在里面的。
外面挂了警戒线,兰辞越刚想往前走,就被消防员喊住了,“喂,这里不需进了。”
兰辞越只好往后退了几步,听到人群里有人讨论之前进去的医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直没有出来。
兰辞越焦急得很,进不去等在外面跺脚。
看着一个个从里面被救出的人,等了好久好久,兰辞越才看到沈连岑的身影。
兰辞越松了一口气。
彼时,沈连岑身上的白大褂染满灰尘,脸上身上全是土灰,额前有鲜血留下来,淌过眼角,沈连岑左眼被殷红的血染红,刺鼻的鲜血使他无法睁开左眼,很快红血流到唇角,整个人疲惫不堪。
沈连岑正被消防员搀扶着走出来。
如果不是兰辞越对这个看了几年的背影熟悉,他就快认不出面前的人。
兰辞越立马跑过去,眼神慌张地在沈连岑身上打量,热泪打湿了他的眼角。
“哭什么?”沈连岑虚弱地抬起手,手指停在半空中,一下落了回去。
他的手臂暂时使不上劲。
消防员在人群外停下,有人将担架抬了过来,把沈连岑慢慢放倒在担架上。
“我,我没有。”兰辞越没出息地抹了把泪,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车里,沈连岑很快睡了过去,兰辞越没有吵他,只是静静看着。
有那么一瞬间,兰辞越以为自己快要失去学长了,着急得不行,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那样心慌。
庆幸没有如此。
看着沈连岑被送进急救室,过了一个小时被送了出来,额头包着纱布,手臂上打着石膏。
兰辞越陪在病床边,握住沈连岑的手,撑着放在手掌心,难受得久久不能自已。
听说商业街的火灾消灭了,好些人受伤,都被送来南屿医院,医院里忙上忙下一整天,才把病人从大火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病床上的人奄奄一息躺着。
沈连岑躺了多久,兰辞越就在这里守了多久,期间好多护士医生来来往往,私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呼吸科的杨湛也来看过,因为太忙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有医生从外面走进来,兰辞越偷偷抹掉眼泪,站起来,“黄医生,学长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不醒?”
穿着白大褂的黄医生是沈连岑的同事,也是外科的,医生走进来,看着病例报告说:“沈医生伤到了手臂,还好,只是有点骨折,额头有砸伤,缝了八针,其他地方还好,有些小擦伤。”
“为什么他还不醒啊?”
“沈医生太累了,很长时间睡觉没有得到保障,应该是睡着了。”
“哦。”
兰辞越终于放心下来。
“沈医生受伤的事不用告诉他家人,他不想让家里人操心,”黄医生说。
沈连岑很少和家人来往,也很少在医院提起家里人,这里的人唯一知道他私人事情的,就是他有一个未婚夫——还是周遥来找他的时候说漏嘴的。
黄医生说着,抬起头,“你是沈医生什么人?”
兰辞越目光下移,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连岑,“我和学长是同校……”
话未说完,黄医生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沈医生未婚夫吧,我听杨湛说过。”
“什么?”
兰辞越疑惑,“杨……杨医生说什么了?”
“杨湛说沈医生有一个同校的未婚夫在我们医院,跟着南屿大学的文德斯教授做项目,就是你吧,我听说过你。”
兰辞越:“……”
杨湛学长什么时候给人说了,难怪最近一直有人在病房外走来走去,私下嘀咕私语,原来是在观察他和沈学长吗?
话如此,兰辞越抬眼,又看到几个护士端着医药盘来来回回,明面上在做事,其实都往病房里面瞅。
来到医院,为了不被别人误会,兰辞越都很少去找沈连岑,就算路上碰到也只是点头打招呼,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
当然,兰辞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黄医生走后,兰辞越继续坐在病房里,有护士进来给沈连岑打针抽血,边问兰辞越,“兰老师,你真的是沈医生的未婚夫吗?”
兰辞越:“……”
“你不要误会,是呼吸科的杨医生说的,我们之前还不信,看到你拼命跑去找沈医生,我们有点信了。”
兰辞越不知道怎么回她,侧过头不去看扎针。
护士誓有一种不听到八卦主角证实不罢休的意思,又问:“兰老师,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听说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吧,好羡慕。”
血抽好了,兰辞越抬起眼,“你应该是才来没多久吧。”
周遥来过医院几次,应该没有人没见过吧。
“我是最近从其他医院调过来的。”护士回答。
兰辞越不想和他们解释他们的关系,心里暗暗骂杨湛学长多嘴。
在此期间,好几个医生护士都来八卦,显然这件事因为杨湛全医院都知道了。
沈连岑在床上躺了一天多,看到沈连岑奄奄一息的模样,兰辞越很是担心。
虽然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但他还是担心得不行。
“学长,怎么还没醒啊?不是说喜欢我做的巧克力,不是说我像你高中遇到的人吗?”眼泪不争气流出来,“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你什么时候醒,我就说给你听。”
他刚闭嘴,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病床上的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充满迷离。
“学长,你醒了。”兰辞越一脸欣喜站起来。
“嗯,我睡了多久?”沈连岑问。
“二十几个小时。”
“睡了这么久。”
这还是沈连岑第一次睡这么久,久到他以为过了一个世纪。
“学长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兰辞越拿刀削苹果。
“有点,我想吃你做的巧克力。”沈连岑仰起头,看着兰辞越。
听到这略带撒娇的口吻,兰辞越以为自己会意错了,他低头看了看,确定是学长在说话。
“学长,巧克力已经吃完了。”
“重新做吧,小辞。”
温柔带着宠溺的声音响起,兰辞越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竟一点不觉得违和。
就当是学长大病初愈,头脑昏昏沉沉的表现。
兰辞越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也会这样依偎在奶奶怀里,用撒娇的口吻央求奶奶做绿豆酥,和现在沈连岑一模一样。
在医院住了两天,兰辞越帮沈连岑办了出院手续,回家。
一打开公寓的门,兰辞越俯身去拿换的鞋子,刚准备起身,就感到自己整个身体被人打捞起来,顿时失重感降临。
腰间附着一双大手,背后紧贴厚实的胸膛,兰辞越如触电一般,瞬间杵在原地,后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热,耳畔飘起轻柔带着磁性的声音:
“你在医院说的话我听到了,那个巧克力是你做的,你不是说有话要说给我听,请问什么时候说呢?”
兰辞越:“……”
学长都听到了。
兰辞越下意识抠了抠衣角,他当时太着急,才脱口而出的。
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