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驱车返回工作室。
坐电梯抵达楼层后隐约听到一阵争吵声。
我没在意。
毕竟像这样的写字楼,一层十几个房间,干什么的都有,隔音效果又不好,吵吵闹闹是很经常的事儿。
但我越靠近工作室争吵声音越大,我这才后知后觉,争吵的源头居然是田甜和姜允锦。
我加快速度小跑回工作室,进门只听到一句:“那你现在就走啊!”
然后田甜和姜允锦同时看到进门的我,两个人又同时安静了。
我站在门口一时没动,好一会儿,才问她们,“怎么了?”
姜允锦的眼神有些躲闪。
田甜倒是理直气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当着简樱的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又看向姜允锦。
姜允锦依旧不言不语。
田甜走过来一手拉住我的胳膊,一手指着姜允锦,“她要撤摊子。”
我有些意外,略迟疑,“允锦……”
姜允锦索性也摊牌,“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们的工作室现在一直走下坡路,我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前景。而且,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我不想浪费青春。”
她说完立刻就低下了头,像是很愧疚。
田甜看不惯,直接冷声拆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咱们工作室以前好歹有晏总照顾,背靠大树好乘凉,但现在晏总顾不上简樱,简樱又没能力没本事,跟着她没意义。”
姜允锦脸上顿时一阵青白,她张了张嘴,但没反驳。
我心里微寒,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的确没能力没本事,但是,我真诚以待,也希望每个人都好,只不过,我忘了没有利益的真诚没有任何价值。
我平和问姜允锦,“找到新工作了吗?我认识几个朋友,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姜允锦别开头,声音很轻,“不用这么麻烦了。”
那就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可见姜允锦这个想要离开的念头并不是今天才有的。
大半天的寂静无声。
大抵姜允锦也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她紧紧拉着背包带子,依旧低着头,“我会按照提前一个月离职的规定等你们找到新员工之后再走,但是我这样的工作也没必要天天来工作室,所以,我可不可以申请之后的日子在家里办公?”
田甜就要出声呵斥。
我及时将她拉住,才又对姜允锦道:“那你从明天开始就在家里办公吧。”
姜允锦小声应着,“对不起。”
她说完这三个字,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田甜简直气得不行,姜允锦一走,她一脚踹翻了垃圾桶,“什么人啊!当初就不应该拉她一起创业!合着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当初晏总帮忙管理工作室的时候,也没见她要辞职!”
我倒是不在意,“姜允锦也没有做错,咱们的工作室现在是走下坡路,她为自己做打算,天经地义。”
田甜还是气不过,“也不知道是谁跟她嚼舌根儿了,以前也没见她对你那么大意见。”
我不好评价,略尴尬。
但我隐约心中有数。
姜允锦现在的男朋友是宴修赫名下科技公司智鸿科技的员工,我跟宴修赫在一起名声不好,外面都传我和宴修赫门不当户不对,说我是狐/狸/精,爬/床上位。
大抵姜允锦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听多了这样的闲话,继而对我有偏见了。
田甜还在吐槽,“既然都创业了,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还创什么业啊?!”
我拉着田甜让她坐下,“好了,生这种闲气有什么用?人要走留不住,随她去吧。再说,人家只是觉得跟我们一起创业没有前途,不代表跟别人一起也没前途。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太尴尬了也不好。”
田甜烦躁得揪头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以咱们现在的条件,想要再招聘一个像姜允锦一样的技术人员很有难度,工资就卡住了。”
我沉默没吭声。
田甜试探性问我:“或者,我们现在再以创业合作伙伴的形式拉人进来能行吗?”
我感觉可行性不大。
因为当初田甜和姜允锦是先制订了目标然后才合作创业的,一切都是未知数,才充满了干劲儿。但现在工作室这个德行的,就等同于人家已经把未来看个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拉人入伙,人家肯定不愿意的多。
田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沮丧,“但如果按照市面上的工资正常招聘,我们的成本又要增加好多……”
我说先别管那些,“做生意不能以压缩成本为主,成本再怎么压缩都是有底线的,一个项目要想挣钱就必须确保可观地收入,没有收入只靠压缩成本是死路一条。”
最近我仔细复盘了工作室为什么一直不温不火的原因,其实问题压根儿就不是出在我们选的项目上。项目很好,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没能把它们做好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工作室没有足够强劲的实力。
就比如广告投放这件事来说,我们的思路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能够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进行,我们肯定会非常盈利。但为什么那些公司不愿意给我们投放广告?说白了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室本身就没名气没背景没实力。自己都是无人知晓的小透明,却还要帮别人做宣传,这原本就是个笑话。
同样的思路,如果是换成是晏家那样的大型集团公司,那些公司会不愿意让晏家帮他们打广告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如果是晏家,他们求之不得。
我问田甜,“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与蒋政廷合作?”
田甜一听蒋政廷的名字眼睛都亮了,“蒋总?”
我目光所及是刚才进屋放在桌面上的零食袋,我伸手将它扯过来,拿了一包薯片递给田甜,“我还在犹豫,蒋政廷想让我们跟着他一起投资。”
田甜倒是一百个同意,“如果真能跟着蒋总一起投资,我们根本不愁赚钱啊!”
田甜又自顾自地道:“不是我说,虽然蒋总也是刚起步创业,但我总觉得他的能力跟晏总不分上下。”
我心说田甜看人真够准的。
蒋政廷是跟宴修赫不分上下。
田甜拿着薯片摇我胳膊,“答应他啊简樱!我真的很看好蒋总!而且蒋总人也帅,天天跟帅哥在一起共事,做梦都能笑醒!”
我白了田甜一眼。
田甜倒是大咧咧,脑子神展开,忽然就哈哈大笑,“姜允锦是不知道蒋总向你伸了橄榄枝,她要是知道,保证会后悔离开!之前姜允锦还夸蒋总厉害来着!你等着,回头我就去跟姜允锦炫耀!”
我有些无奈,“没必要,别说了。靠另一个人才能让别人看得起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儿吗?”
何况,投资有风险,万一没跟着蒋政廷挣到钱,这会儿耀武扬威,将来只会让人嘲笑得更惨。
田甜塞了一片薯片在嘴里,“我就是看不惯这些捧高踩底的人,见到有权有势的就恨不得像狗一样去摇尾巴!”
我被她滑稽的表情逗笑。
田甜也笑。
她一把抱住我,“没关系的,我们要相信蒋总。只要能让我挣钱,王总张总韩总都可以!”
我嫌弃拍她脑袋,“刚才是谁说讨厌向权贵谄媚了?”
田甜一本正经纠正,“我这不是谄媚,我这是努力实现共同富裕!”
我不再跟她掰扯。
晚上我跟田甜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原本想去小吃街随便吃个米线拌饭之类的,但田甜说今天是结束也是开始,结束是之前的三人小团队结束了,开始是我和田甜两个人会更加努力团结地往前进,所以要去吃顿好的,不能敷衍。
我们便直接去了黄金楼,开了个包间,要了一桌子菜。
当然最后没吃完,让服务员打包后,我和田甜一人拿了一半。
从包间离开途径大堂,服务员正好将一棵染了金枝的树放到了大堂中央,树高两米半多,旁边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红布条和笔。
田甜好奇凑过去瞧了眼,服务员告诉田甜这叫许愿树,特意找大师开过光的,来往宾客都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红布条上,然后再挂到树上。
田甜特兴奋,拉着我就要去写愿望。
我在一旁瞧着。
田甜写的是:「希望简樱和田甜都能成为大富婆!」
她写好后就要去将红布条挂到树上,但高的树枝她够不着,只能挂低的。
田甜不满意,踮着脚跳了好几次想要挂在高处都没成功。
她直接把红布条给了我,“你挂!”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大姐,我也只比你高两厘米,你挂不上去我也够呛,不行挂个低的算了。”
田甜直接拦住,“挂低的不一定灵,这种许愿树要挂得越高越好。”
我没办法,只能踮着脚跳,但树的体积太大了,树枝分散属于下面多上面少,树枝又密,我根本够不着也挂不住那些高的树杈。
正当我一筹莫展瞅着许愿树想寻思个办法时,腿上忽然受力多出一条男人的臂膀。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那条臂膀轻松抱起,然后坐在了一个男人的肩头。
田甜也吓了一跳,“蒋总?”
太过惊人的臂力,蒋政廷居然单臂就能将我抱起来。
蒋政廷含笑仰头与我的视线相交,“挂那个最高的。”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我顿时有些慌乱。
田甜也指着那个最高的树杈,“别愣着啊简樱!挂那个最高的!”
我只能硬着头皮维持着被蒋政廷托抱的姿势,伸手将那条红布条挂到了最高的树杈上。
蒋政廷很绅士,他见我挂好之后并未继续抱着不放,而是立刻将我轻轻放到了地上。
田甜问他,“蒋总,你来这里应酬吗?”
蒋政廷礼貌嗯。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匆匆跑过来,毕恭毕敬对蒋政廷道:“蒋总,沈总和齐总已经到了。”
他应了声,深沉幽邃的眼眸里冷冷淡淡,他的脸上分明挂着笑,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又对我和田甜道:“先走了。”
我和田甜同时礼貌点头。
蒋政廷继而跟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起离开,天花板灯光的映衬下,是一个笔挺地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