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不知所起 第4章 第 4 章

第七章

“唉~~”小路望着一棵桃树，兴叹道“不知我能否等它开花结果的一天。”

小墨说这是天界的蟠桃种子长成的桃树，吃了仙桃，那修为蹭蹭的往上涨。只可惜，几千年了，还是这么一棵秃干老树，耷拉着几片要死不活的叶子，整个就像陷入浑沌之中的懵态，毫无幡然要醒来的意思。

仙翁当年参加王母蟠桃宴，生出个心眼，把自己吃过的桃核给藏了起来，带回了灵山。老人家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让弟子们也有一尝仙桃的口缘。可不知是气温，还是土壤那啥啥的原因导致它如今这般模样。

“叹气也没用啊”小墨挑下黛眉，斜睨一眼桃树，轻叹道“据说蟠桃三千年开花，再三千年结果，再再三千年才能成熟，遥遥无期呢。”

“我现只想知道这棵树何时才会抽枝发叶，”小路茫然的盯着此树，轻摇着头道“不然一切又从何说起？”

“届时说不定你已修成正仙，径自去了蟠桃宴也说不准”小墨不无安慰的意思，也给了她一片美好的憧憬。

“但愿如此吧”小路叹气般应道。

“会的”小墨这简短的两字，虽不轻不重，但中肯的语气和坚定的神情似乎有了承诺般的分量。小路还是自顾盯着桃树，只嘴角微颤一下，一丝笑意被掩过，眼神也变得更为柔和明亮。

“小墨啊，”小路曲腿抱在怀里，仰脸对着西边山洞，探脖望着夜空，脸上洋溢着一轮皓月洒下的琼光。

“嗯？”小墨睁开眼，见她没睡“又想什么呢？”

“你说天上是不是有很多小虫子？”小路把头偏靠在双膝上，望向她，眼睛明亮亮的，像映着夜空的星星一样闪烁着“不然这夜空怎么被啃的一个小洞一个小洞的？”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傻气，先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墨笑声清朗，眼里充满偏溺，这话如林间的清泉从耳贯入，滋润了她贫瘠的心田，那块儿顿时就冒出几株苍翠可爱的苗苗来。不由得想象出满天蠕动的小胖虫正“沙沙沙”“沙沙沙”啃噬着笼盖地母的巨大黑幕的画面来。

“小墨~~”小路这声有点含蓄，有点软糯。

“嗯？”小墨皱下眉，心下好奇，笑着问道“小路你怎么了？”

“这个送你，”小路走至小墨休息的地方在她身边跪坐下来，掌上捧着一个绣包，神情三分不安，五分笃定，二分看不明“我缝制的，不好看你也不要说，更不能嫌弃。”

“话都让你说全了，我还能说什么”小墨直视她抿嘴浮着浅浅的笑，伸手接过绣包，脸上依旧是那刚才的笑，这笑呢？有一丝意外，两点惊喜，七分讳莫如深。

她缓缓垂下视线端详起绣包，神态故作安然，那正面绣得是一只翩然欲飞的白鹤，不得不惊叹小路的手艺。绣包只有掌心那么大点儿，可白鹤身上的翎羽却细密紧致顺滑覆秩，根根可数，尤其是展开的长翅羽尖部位甚至可见纹脉。

丹喙墨星，纤佻颈，栩栩如生，柳黄长足，玉凝趾，针针唯妙。几片紫粉祥云，浮绕锦边，不夺鹤之光彩，但显鹤之神威。

此时的小墨脸上再也难抑喜悦之情，不禁“呵呵~~”笑出声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小路由衷慨叹“我真没想到，你的手法如此精湛。”

“真的么？”见小墨真心的喜爱这绣包，小路别提有多高兴，她抿起嘴，舌尖润了润有点干的唇瓣，又紧接着说道“咳~~看看背面。”

“嗯”小墨笑着点头，翻过来一看，双目微睁，随即嫣然一笑，两人静默片刻，小墨倏而抬起眼眸道“走”

“额？”小路微微一愣“去哪？”

“带你去捉虫子”

“啊？”

小路双手紧搂着已化身白鹤的小墨的颈子，她还没有在黑夜里翱翔上宇过。看着白鹤越飞越高，离地面越来越远，心里不免越发紧张。按理说她这样的精灵是上不来这么高远的地方的，若再好巧不巧的遇个不明就里的天将，又不由分说按妖论处被打个魂飞精散也不待定，哪想有今天‘御仙鹤而往矣’。

高处不胜寒，小路想着想着，感到周边风的温度有些料峭，不由得把脸埋进小墨温热的颈间毛羽之中。

“到了”小墨伸展出右翅，作滑梯状，示意小路下来。

“哦，这么快”小路把脸探出来，正要四下看看。

“你快下来”小墨催促道。

“这么急干什么？”小路自顾翻个白眼，心里嘀咕道：拿礼物的时候，态度咋那么好。说着两腿并拢，从上滑了下来。

小墨抖抖身子，羽毛变得蓬松，旋身变回人形，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脖子，撇了撇嘴。

“你撇嘴做什么？”小路不悦地皱起眉质问道。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小墨欲言又止，挥挥手“现在你好好看吧”，她不想说她的脖子现在是湿嗒嗒的，不知是口水还是呵出的水汽。

“哦~~”小路缓缓环顾四周，见这里乱石累累，荒山耸立，唯一的色彩就是裸岩层隙间夹杂的赤红和橙黄。不禁心想：这里~~~也不过如此，甚至说有些荒凉，视野~~太过~~开阔，这种一览无遗，一眼望不着边际，让人心里生出巨大的空寞和悲凉感来。小路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表达刚开始满心期待现却落空的心情，微微皱起眉头，心间真漫上来一股心酸，还不如回灵山。她看向小墨，神情虽有些黯然，但心里安慰许多，扯扯嘴角笑了下，温声细语道“小墨，有你真好。”

“嗯？怎么？”小墨见她这般神情，心里猛地一缩，随即朝她温婉一笑，这笑得心领神会“想回去了？”

“这里~~不如我想的好”

“你想的不是这里，那繁华美景有的是，”小墨怅然道“只你我现在不能去，今天此处有一幕许会让你不虚此行吧。”

“会有什么？”

“你等等看”小墨笑的神秘，转身朝向东边一处断涯走去“我倒喜欢这儿，能让人彻彻底底地放空，毫无戒备。”

“也许我是头一遭见识这般萧凋境况，”小路跟在后面自顾慢悠悠地说着“之前菩萨也偶尔带我入凡间云游，见过众生芸芸，热热闹闹的人间，即便是峨山，也有小生灵可耍，后又与你相伴,眼下我是......”,小路说着，像是触及到了什么，见她眼角竟有些湿润，鼻尖翕动，吸溜了一下，凝目望着前方秀拔的背影，轻轻叹出口气。心又酸了，她心疼以前的小墨。小墨竟然说自己喜欢这样的荒凉，难道她的心和这里一样空荡吗？

小墨听见小路吸溜鼻子和叹气声，眼皮轻颤了下，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却也没回头，只脚步缓了下来。

“师父说不去见繁华也好，不然我哪还会承受得了”小墨晃着身子，边说边往前挪移，似在等小路。

“是呀，不然我何以......”小路想说：没有如此落差的话，自己内心何以涌出这般波涛澎湃的悲凉之感？

“你只顾走自己的，”小路紧走几步就赶了上去，牵住小墨的手，心里顿时就开朗了，嘴上嗔怪道“也不回头看看，这里我是生人地不熟哇。”

“还能丢了你不成？”小墨笑笑，紧了紧握着的手，心里像进来一束阳光，惆怅啦阴云呀，顷刻消散。她看向小路，见她鼻尖淡淡粉红，眼里还泛着一层水光，脸上却没之前的伤婉，心绪该是平复下来了“好些了？”

“嗯”小路看着前方，脸上笑的灿然“只要有你陪着我，在哪里也都一样了吧。”

“听”小墨手上顿了下，示意小路停下来。

“水声？”小路侧耳细听后，疑惑道“如此荒凉之处怎会有流水？”

“是银河，”小墨笑道“当年王母用她的发簪在这天际划出的一道断情河。”

“断情河？”

“嗯，我们快点”小墨一手牵着小路，一手指向不远处的荒山，“银河就在山脚下，我们上了那山头一切就能看的清楚。”

“就为了带我看银河么？”小路有点不相信。

“那你还想看什么？”小墨诡谲一笑。

两人手拉着手，嘻嘻哈哈的朝那山上跑去。

第八章

“白鹤仙子有礼”不知何时对面山上傲然立着一名身披银甲的武将，正朝这边微微颔首，礼貌性的一笑。

那人身形高挑，面容清俊，眉宇透着桀骜之气，银甲紧身，凹凸有致，是名女将仙人。看她银冠高束，腰悬冰晶宝剑，脚踏高头银丝双面锦绣战履，这气派和装束，仙位必然不低。

“小墨参见毕月乌星君”小墨紧忙放开小路，双手缓缓抬至额前，交握躬身行礼道“不想今日星君亲自前来。”

“是，”那人微微一笑，红唇略启，声音却清朗洪亮，她朝小墨身侧瞥了一眼“今日多了位看客。”

“这是我的小师妹，还未曾来过”小墨往边退下一步，示意小路上前行礼。

“小路，拜见毕月乌星君”小路学着小墨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行上礼。

“有礼”毕月乌星君扫眼小路，面容依旧微微含笑，眼神又望向小墨道“鹤仙近来可好？”

“日日依旧，谢星君挂念”

“那就好”毕月乌星君眼眸流转，清清嗓子，又言道“咳，那鹰~~如今~~可安分？”

“很是安分”

“那~~就好”

两边都不再言语，默转眼眸，凝望银河尽头正缓缓下沉的金乌，河面星光灿烂，此处果然是观景的最佳位置。前方银河吞金乌，后有残玄嵌半空，仰颈往上看，头顶还有一庐旋转苍穹。天有九重，小路不知身在几重天。

“噗噗噗~~”声音越来越近，金乌即将没顶处，出现黑压压一群什么？小路皱眉瞳聚，但目视金乌霞光，只见听得该是翅膀震颤的声响，不由得探长了脖子。

“是喜鹊，”小墨在小路耳旁低语道“今日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啊”小路有些难以置信，一脸惋惜“他们难得相见，不想~~竟然这般~~悲凉”

“哪有悲凉一说？”小墨不解地挑下黛眉，咕哝道“不管他们的情义如何笃深，无关人只瞧个热闹，不认可之人倒觉得罪当其罚，他们不以为然便是了。”

“对，”小路喃喃道“他们不觉得便是了”

那群雀鸟飞至银河之上，渐渐拼起出桥的雏形，随着雀鸟数量不断增多，桥身得以充实，但直到最后两只雀鸟分头并入桥身后，也不过是一座窄而单薄的浮桥罢了。

随即天际划落两道银光，分落于两桥头。白光乍闪后，两个人影渐而清晰。

小路只听说过这个故事，但从未亲身目睹。今日不想却真的就在不远处见到了人间流传百年的凄美爱情。心情呢？说不上激动，但也不如往常平静，有种置身事内的紧张，也或许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心里对感情莫名美好的期待。

那两人相视无言，片刻，山上的毕月乌星君手一挥，雀桥就在两人中间飞裂，雀鸟背载两人向岸边各自飞去，回到初来时的原地，两人分别的笑容还未在脸上荡开，已被两道光收了回去。

“时间太短了”小路义愤填膺地困惑道“他们连话都说不上”

“你以为这是什么？”小墨凝眸雀鸟散去的方向，幽幽道“这就是惩罚，相见不得语，感情迟早会被消磨殆尽。届时，牛郎可再入人间轮回，织女便也可重归仙位。”

“牛郎投胎不会有记忆，可织女呢？”小路有点迷茫“她也会忘记这段感情吗？”

“最后，”小墨面容平静，呼出一口气“忘不忘都无两样吧”

“两位，就此别过”

两人刚听到毕月乌星君的声音，转头过去，对面山上已空空如也。

“星君走好”小墨朝天朗声道，眼角余光扫过小路“好了，我们回去吧。”

“相见不如想念”小路撇撇嘴“终究还是故事里的好。”

“不见遗憾，见了更遗憾”小墨说完“哈哈”的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小路的眉头拧成团，有点气恼“他们罚的莫名其妙，你也跟着幸灾乐祸。”

“怎会？”小墨忙正经起来，义正言辞道“你绝对的污蔑加冤枉我，有情人能否成眷属与我无干，我既不会羡慕，更不会幸灾乐祸。”

“呵呵，”小路没有理会，挑下眉头，有点得意的神情，岔开话题道“刚那星君为何会问及嫒鹰姐姐呢？”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与你说”小墨说完，往后一个空翻，留下一句话，凌空便化身白鹤“不要把脸太贴近我的脖子”。

“哦”

“有美人兮，悦我耳目，有美人兮，知我心意，有......”嫒鹰半靠在一根伸长树丫上，右脚垂在半空中随意地摆来摆去，左手搭在左膝上，仰着脸，出神地望着青蓝的天空，反复吟唱着一首《有美人兮》诗歌。

“这俩小女子又跑去哪儿了？”嫒鹰凝眸瞅着重天而降的白鹤，还有背上一脸惬意的小路，不禁皱眉，本无表情的脸上开始不悦，渐而凶狠起来“死秃瓢要锁我到何时？”

“你又咒骂师傅”

白鹤扑棱着翅膀，在树上空盘旋，小路却一跃而下，仰着脸笑望嫒鹰“姐姐何事生气？”

“我为何生气？”嫒鹰低头凝视小路，眼神阴郁，冷冷道“那可多了，你要听么？”

“没时间”小墨旋身而下，冷眼瞟过两人，直言道“我们要去修行。”

“嗬，”嫒鹰转眼盯着小墨道“你们这是从哪儿回的呀？”

“额~~”小路见嫒鹰盯着小墨的眼神透着戾气，忙打场道“姐姐，有人问起你。”

“何人问我？”嫒鹰一激灵，猛地挺直上身“快说”，此刻她脸上走马灯似的闪过各种表情，惊喜、不信、困惑、愤怒，最后定格为期许。

“小路，”小墨上前拉过小路，转身要走，可嘴里的话已在嘴边，小路却见小墨瞪她一眼“你莫再多言。”

“是毕月乌不是？”嫒鹰引颈高声问道。

小路被小墨拉着疾走，听嫒鹰在身后一声高呼，回过头来，深望了她一眼，便随小墨而去。

“啊~~”嫒鹰长缓口气，身子软了下去，整个像被抽空一样，眼神有些发愣，神情凄然，苦笑道“三界畏你众多，你实也是怯懦迂腐之辈，哈哈......”

“怎么了？”小路拉住小墨，眼神迷惑地询问道“为何不能告知她？”

“她本是毕月乌星君所擒，交给师傅禁锢在此，她们之间......”小墨抿了抿嘴，欲言又止，难为道“她们之间有着很深的恩怨。”

“我想听小墨”小路顿时来了兴致，她最喜欢听三界的轶闻趣事，其实她就是喜欢听小墨说话而已。“早说晚说都要说，不如就现在说”，态度颇也无赖，扯了小墨袖角不松手。

“我长话短说”小墨简明扼要，态度坚决道“你不许插话，不能再多问。”

“嗯嗯”小路饿鸡抢米似的连点头。

“千年前她们就相识，彼此意趣相投成了友人，后来不知何缘故两人起了争执。嫒鹰竟然领兵犯界，天庭应战之人本是九曜星官李济，此人骁勇凶悍无比，天庭意在诛杀，以儆效尤。但毕月乌星君力求出战，她本就是星官之首，天庭不好拒绝，便由其代天庭一方决斗。”

小路听的入神，还等着后面剧情的发展，却半响无了后续，抬眼怔怔地盯着小墨“你怎么不说了？”

“后面你不都知道了么？”

“我知道什么？”看小路犯起迷糊，眼神直愣，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小墨上前伸手捏住她的耳尖，一字一顿道“嫒-鹰-战-败，被-锁-灵-山”，说完不忘狠揪了一把。

“哎呀，好痛”小路原本肉粉的耳朵被揪出一块指甲大小的白印，立马捂住耳朵，气鼓鼓道“你这个人.....”，一时气结到无语，翻了小墨一白眼，不再理她，愤愤地自顾往前走。

“别生气了，”小墨紧追几步，挡在小路前面“大不了你揪回去”，说着把脸往右一侧，让出自己左边的耳朵，无暇白净的颈子也近在眼前。

小路抿紧嘴，盯着小墨精雕细琢，线条柔韧分明的侧颜，再看她微蹙黛青的剑眉，高挺的鼻梁，饱满的丹唇，不禁有点入神。愣过神来，才注意到鬓角后那只莹白的耳朵。

小路笑着伸手去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滑滑软软，薄厚适中，触来与小山猫脚掌那团粉嘟嘟的小肉垫颇有同感，不错。

“那我来喽”小路狡黠一笑，试探的看了看小墨。

“动手，”小墨咬着牙关，不由得绷紧起左边脸道“别啰嗦”

小路轻轻抬其右脚，重重朝下猛地一踩，小墨缓缓转过头，看着小路，不可思议地怔了半响，随即龇牙咧嘴大叫道“啊~~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