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边缘的人 第26章 Chapter 26

我在HTP渐渐有了一些形形色色的朋友，酒吧老板阿蔡，鼓手小肯，歌手小幼，调酒师阿三，服务生二毛、小美、七宝。

素素得知我来海都之后，隔三差五便在HTP出现，她赖在白桔给我提供的小公寓里，每天混迹于夜晚的酒吧，贩卖假酒的生意于素素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她在被我拒绝之后早已经放弃。

我在海都看过一次萧良的演出，嫂子路易坐在第一排观看哥哥的表演，她看萧良的眼神里充满了爱与崇敬。萧良的手一触碰到琴键就仿若被施了魔法，他是天生的钢琴家。

年幼时候，萧良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母亲常常为他系上金色或者是红色的领结，他的头上总是打着很多发胶，每当手指触碰到琴键，人群之中便会传来一阵阵喝彩，那时他是我们全家的骄傲。

爸妈不在后他无声地承担起了家中的一切，彼时年幼的我却只懂得哭闹，母亲忌日那晚，我看到哥哥抱着妈妈的相片咬着嘴唇没有声音的抽泣，那时我才知道他心中的难过并不比我少半分。

萧良为了赚钱去富翁情妇的生日宴上弹钢琴，那天富翁的正室得到风声闯入家门，那些家伙在撕扯之间将萧良推倒在地面，他雪白的礼服上印着一排肮脏的鞋印。那晚我站在楼梯上看到萧良对着墙壁摔打自己的双手，一边摔打一边呜咽。

即便我们最为贫穷的时候，萧良也从来没让我感受到家中的拮据，他竭尽所能地保持父母在时的生活水准，他一直强迫自己独自撑起这个残缺的家庭……直到他后来顺利进入了正规的演出团体，直到他的才华渐渐被身边的人发现。

我们的生活水平肉眼可见越变越好，萧良的身边有很多男孩女孩像蝴蝶一样日日围绕，萧良对待每一个追逐他的人都像王子一样彬彬有礼，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十分恶俗油腻的男女，我有时甚至怀疑他对待一头驴也可以相敬如宾。

我曾尝试着问过萧良，他的答案是可以。

我不知道他从前是出于何种心态致使女友们怀孕，我更不知道他为何在婚前从来不肯留下任何一个孩子。这个社会对男性真的很宽容，那些女孩不仅没有恨他，反倒出面维护他。萧良与路易结婚之后那些人都感慨他浪子回头金不换，仿若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的哥哥萧良根本就是一个天生坏种，可是这个坏种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也曾无耻地做过这个坏种的帮凶。我一边庆幸自己的哥哥可以得到幸福，一边又诧异于这样的人居然可以得到幸福，那种奇异而又复杂的感受几乎将我从中撕成两半。

那天演出结束之后嫂子路易上台给哥哥献上一捧鲜花，我将投资酒吧的事告诉了萧良，销量并没有提出反对，又或者说他对我从未抱过希望。

“我和陆易也打算在海都定居，房子都已经买好了，只等装修好之后搬进去。”萧良很开心地通知我这个喜讯，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嫂子路易，她似乎也对现下安稳的生活十分满意。

平日我最喜欢在忙碌之余倒上一杯酒听歌手唱民谣，每每我在音乐中闭上双眼，便会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一搜在海洋之中漂游的小船。

“言言，章小麦出事了，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素素把手做成喇叭的形状扯着脖子对我喊。

“她怎么了？”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素素。

“听人说手断了！”素素神秘兮兮地观察我听到消息的反应。

阿蔡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我与素素立马前往机场成为时间最近的班机返回青城，我一定要在章小麦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及时出现。

我从来不知道两三个小时的航程竟然可以如此漫长，每当想到章小麦断掉的手臂，我的心就仿佛被针尖戳成筛子。

“章小麦现在人究竟在哪？”

“她在你们先前租住的房子里休养。”

我返回我与章小麦共同生活过一年的房子，门锁着，我拼命地按响门铃，好怕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章小麦慢吞吞地走过来打开房门，她看见我的脸半晌没有说话，我看着她缠着厚厚纱布的小腿，已然知道素素一定是传错了话。

“她们说你手断了，我才想着回来看看……现在看来你的手没有事，倒是你的腿怎么了？”

“滑雪的时候被后面的新手不小心铲倒。”

“你以后不要去滑雪了，毕竟是高风险运动。”我开口嘱咐。

“好的，我也打算放弃这个爱好，安全第一。”

“韦来呢？”

“刚刚分手。”

“那就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我来照顾你，我不会久留，等你伤好以后我马上走。”我生怕她误会。

“言言，你急坏了吧。”章小麦替我整理耳旁垂落的长发。

“没有。”我不想让章小麦察觉出我的担忧。

“你瞧……”章小麦回身从桌子上取出一面折叠化妆镜。

彼时我在镜子里清楚地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白得恐怖的面庞，我的头发零乱得像是树上的鸟窝，我的嘴唇上生出一道裂口，如同烈日炙烤之下干涸的大地。那道裂口正在不停地向外渗出血液，我的下巴上挂着一道深红色的血痕，仿若是赛场上一道惹眼的边界线。

“对不起，我去洗个澡。”我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言言，你先不要去洗澡，我想好好看看你，我这些天其实……挺想你的。”章小麦用纸巾蘸了一点点水小心翼翼清理掉我脸上的血渍。

我看着她傻傻地笑，她皱着眉头咬自己的嘴唇，那个时刻我觉得我和章小麦都是疯子，彼此相互折磨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