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边缘的人 第21章 Chapter 21

那天我与白桔将素素的事处理妥当后在治疗中心门口互相道别，我推门而入时发现家中灯火通明，章小麦坐在沙发上等我，那一瞬我恍然产生了拥有一个家的错觉。

“你这一整天去哪了？人找不到，手机也不带。”章小麦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可是我知道她内心在责怪我。

“朋友出了点状况，我去帮一下忙。”我一边低头换鞋一边向章小麦解释。

“一个人过的年？”章小麦问我。

“白桔和素素陪我过的年。”我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两头撒谎。

“我安顿好一切就往这里赶，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屋子的烟味。”章小麦言语间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她认为成年人聚在一起抽烟喝酒的行为十分幼稚可笑，偏偏我身边的朋友除她以外全是这种自由散漫的角色。

“素素身体出了问题，我和白桔一起把她送到了治疗中心。”我坐在章小麦脚下向她解释不在家的缘由。

“你的手……”章小麦一把将我条件反射藏到身后的手臂硬生生拽了出来。

“小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试图从章小麦手中挣脱。

“萧言，你居然又给我玩自虐？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要是再敢对皮肤动刀，我就和你一起毁灭。”章小麦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走向厨房。

“你要干什么？”我连忙拽住她的胳膊。

“我要拿刀，你如何对待你自己的身体，我就如何对待我自己的身体！”章小麦一脸绝望。

“小麦，你坐下，如果真的是我自己弄出的伤口，我绝对不会向你隐瞒。”我从背后抱住情绪失控的章小麦。

“萧言，你要是存心想瞒我什么理由编不出来？”章小麦依旧认为我在想方设法欺骗她，我在她面前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信誉。

“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打电话去问白桔，她今天亲眼见到素素掏出玻璃片划伤我的胳膊，我们先是一起将素素送到治疗中心，随后又处理了我的伤口……”我将今天发生的荒唐事大致向章小麦概括描述一番。

“当真？”章小麦再一次向我确认。

“恩。”我用力点头。

“萧言，你说你，大初一都不让人过安生。”章小麦在一瞬之间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我在她的目光中看到幽怨，看到疲惫，看到她的灵魂随我在深渊中下坠。

“我也没料到素素会突然对我动手。”我盯着自己胳膊上渗血的绷带感慨。

“你们真是冤家，两人年少时见面就打得在地上滚作一团，现在成为朋友了见面还是互相不放过，素素她还好吗？”章小麦一圈一圈拆开绷带检查我的伤口。

“素素情况不是很好，医生诊断她为重度酒精依赖。”

“她除去酒精依赖还有其他什么不良成瘾习惯吗？”

“大概有吧，我也不是很了解。”

“你早就知道她酗酒？”

“恩。”

“有多久。”

“好几年了。”

“那你还和她走得这么近？”

“我觉得酗酒算不得大问题，素素不过是想找个发泄情绪的出口罢了，你不是希望我能拥有自己的生活吗，我除去你以外的生活就是素素和白桔。”

“可我分明记得你不喜欢她。”

“那又怎么样，她有本事走进我的生活，陪我渡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又怎么能不算做朋友？”我有意和章小麦唱反调。

“你的这种成长，我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章小麦沉默好一阵子开口，她的话令我产生一种在期末拿了不及格分数的错觉，从阿列、举祥到素素、白桔，似乎我身边的朋友从未让章小麦感到满意。

“小麦，如果我有一天也变成像素素那样的酒鬼，你会嫌弃我吗？”我突发奇想。

“我会狠狠甩你一巴掌，然后再也不要见你！”章小麦的情绪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萧言，你这么问我该不会是？”

“没，我没有，你想多了。”我尽管心虚却眼神坚定地看着章小麦。

小麦，请原谅我欺骗了你，我这种废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排解酸涩的情绪，我这种废物实在不懂得正确释放难过的方法。我只会笨拙地撕扯自己，麻醉自己，欺骗自己，我无法不借用那些你看起来幼稚至极的方式……

年初三，哥哥萧良带着嫂子路易回家，章小麦和路易在厨房里忙这忙那，她们之间相处得好愉快。两个如同日光一般明亮耀眼的女子照亮了老旧房屋，我是一簇生在潮湿墙角的阴暗蘑菇，萧良则是砖缝里的一小片青绿苔藓。

那天大家各显身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仿佛当时才是新年，我们四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家。

“言言，哥哥为这顿迟到三天的团圆饭向你说声对不起，今天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你、我、小麦、路易把手中的这杯忘忧酒喝了，从此以后大家和和乐乐，天下太平。”

我听懂了萧良话里的含义，仰起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醉得痛快，醉得舒坦。

晚饭后路易扶着醉醺醺的萧良返回住处，路易说他明天凌晨三点就要起来准备演出。章小麦将一身酒气的我小心翼翼扶回房间，她帮我盖上被子转身去厨房收拾残局。我闭上眼睛睡了一小会，强撑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晃晃悠悠走回客厅。

“你怎么出来了？”章小麦听到动静走过来问。

“我想你了。”我身体跌入软塌塌的沙发。

“你又说什么胡话。”章小麦擦干手躺到我身边。

我伸出手去抚摸章小麦的脸，她的脸是细致的，温暖的，柔软的，真实的，具体的……

“小麦，我们接吻吧。”我言语间靠近章小麦的嘴唇。

“酒鬼勿近。”章小麦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指头，她眯着眼对我笑，她的笑容一如我们十几岁初见时那样干净温暖，我仿佛被一片和煦的阳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