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我们去吃火锅,我请客。”余雨桐摸了摸自己的高马尾。他长得很是清秀,唇红齿白,朝气蓬勃散发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光芒,相比南愈之下,懵懂又青涩。
“行,难得铁公鸡拔一回毛,我肯定要给个面子滴。”
“我请客,你埋单。”
“……”
“行,我埋单天天不花我钱,你心里急得慌。”南愈撇了撇嘴。
“谁花你钱了?我这不是开玩笑吗?”余雨桐气急败坏。
“我也是开玩笑啊。”南愈莞尔一笑,“就去马路对面那家吃吧。”
“哦。”
“两位小姐,您好。这边需要什么样的锅底呢?”
“鸳鸯锅。”南愈把衣服放在地上。“就这些啦,麻烦了。”余雨桐把单子和笔递给了服务员。
“好的。”
“你都不给我看一下吗?”服务员走后,南愈瞥了眼余雨桐。“你吃什么我还不清楚吗?还需要给你看吗?我了如指掌好吧。”余雨桐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
“南愈?”“嗯?”南愈回头。沈……沈继?!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出来吃个火锅都能遇见他?!“一起吃?”“呃……好的好的……”
你认识?我不认识。南愈和余雨桐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沈继的五官深邃而立体,身上有种有钱人专属的有钱气质,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家很有钱。
“在学校都没找到你,听你们班同学说你这几天都很忙。”沈继笑了笑。
“啊哈哈哈哈……确实有点忙。”南愈露出了职业假笑。奶奶呀,咱俩都不认识,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泰然自若的?
“这位是?”沈继看向余雨桐。“我妹妹,余雨桐。”“你好,我是沈继。”“你好。”余雨桐微微颔首。
南愈拿起手机给余雨桐发信息。
——他就是东高的正校草。
——哦,没关注,过不知道。
南愈放下手机看向沈继:“那个,我们点的是鸳鸯锅,其他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你可以去前台看一看……”毕竟我们也没料到你会来。
“没事,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钱我们AA。”沈继扬了扬唇。
“好的好的。”好尴尬……南愈干笑几声。如果齐在在这里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尴尬。嗯……齐在情商高、智商也高,又帅又开朗,喜欢他的女生肯定很多很多。
他皱了皱眉。
心烦。
南愈摸了摸后脑勺。难道这种感觉也是自己的感觉?怕他被坏女孩骗?嗯……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吧。
“哥,你在想什么?脸又红了。”余雨桐一脸嘲笑,“不会真有喜欢的女生了吧?”
“没有!我又想到那件尴尬的事情了。别瞎说。”
你什么时候情商能高一点啊?!这里还有别人!南愈看似平静,实则已经疯了。他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在意外界的一切。不过…怎么一想到齐在就会脸红?这么奇怪吗?难道这就是知己的魅力?
脑海里不自觉浮出那天一起弹钢琴的画面。
“哥,你流鼻血了。”
“啊、啊?!什么?又流鼻血了???”南愈的衣服上已经有了几滴血。
沈继抽了几张纸递给南愈。“谢谢。”南愈接过纸头微微昂起。
“你、你们先吃……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南愈火急火燎的离开位置,狂奔出他们的视线。
到了洗手间,他把头低在洗手池上,血一滴一滴流下去。没有心情去管鼻血了,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什么玩意?!因为齐在流了两次鼻血!!没脸见人了啊!这要是传出去了我。就不用活了!啊!奶奶啊!什么意思啊?!怎么一想到齐在弹钢琴就流鼻血?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南愈拼了命去想那天弹钢琴时的齐在。
血更多了。
“……”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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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流鼻血了?”余雨桐看见南愈回来急忙问道。
“我没事,最近有些上火。”南愈似笑非笑。被□□上火了……
“那你衣服上的血渍怎么办?”“等会回宿舍洗。”南愈坐回位置上。
“你手机刚刚来信息了,你看一下。”
——沈继找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我给他了。
——知道了。
等晚点再通过好友申请吧。南愈垂了垂眼帘。那个到底是不是齐在的家长?如果是,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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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宿舍里,南愈拿着手机通过了沈继的好友申请。陈煜白今晚不在宿舍,他似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脸上很憔悴,但很快乐。并没埋怨什么。
既然陈煜白不主动和他说,南愈也就不问。
“喂?奶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呀?”南愈接了电话,脸上满是笑容。
“这不是怕你在学校那边过得不好嘛。”
“不用担心啦,我在这边过得很好。学校环境也很好,同学们也都很友善,老师也都很负责任。”
“数学不会就去问老师,如果问了很多遍,还不会就来问奶奶。知道你脸皮薄。”电话那头传来慈祥的笑。
“哎呀,奶奶。”南愈摸了摸后颈,有些不好意思。
梅珞年轻时是一位高中数学教师,现在已经退休,拿着国家给的退休金养活一家人。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早点休息昂,学习再忙也没有身体重要。考不上大学就回家,奶奶养你,奶奶钱多着呢。”
“知道啦,谢谢奶奶的关心。我会滴!奶奶你也早点休息,晚安,好梦。”
“好,晚安,好梦。”
南愈挂断电话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随着物价的增长,人民生活压力日益上增,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南愈也曾想过放弃学习,回家啃老,但现实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学习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是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
考这么点分你怎么不去死?!
这句话在南愈脑海里一闪而过。
对啊,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齐在了,那不会真的是他家长吧?!
南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愣一会拿了件外套,柜门都没来得及关,就下了楼。
南愈下楼梯时发出急促的哒哒哒响声,在安静的宿舍楼里好像有了回声。他第一次觉得一层楼梯竟然这么遥远,遥远到好像再慢一步,就要永远失去齐在了。
千万不能出事啊……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
南愈的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
“齐……齐在!”南愈在楼梯的拐角处看见了完好如初的齐在。
“这么巧?我也打算去找你的。”齐在看着南愈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了笑。
他依旧穿着长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如既往。
“你没事吧?”南愈冲向前一把抱住齐在,“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你。”
齐在身体一僵,手悬在半空中,温声道:“我能有什么事啊?才一天没见,你就这么想我啊?”
齐在身上有浅浅的香味,闻起来很让人安心。
南愈松开齐在,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然后托着下巴,边围着他转圈边说:“我今天听到一对父母教训他们家的孩子,骂的可难听了,我真的害怕是你父母,所以我特别特别担心你。”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多虑了。”南愈转到齐在面前放心的笑了笑。
“为什么担心是我父母?”齐在低声询问,“为什么会想到那是我?”
“因为你说你原生家庭也不好。我怕,真的怕。”南愈擦了擦额头的汗,“原生家庭不好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父母言语辱骂和暴力殴打。”
“那,他们都说些什么了?”
“他们说什么一头脑青菜屎,说什么考这么点分怎么不去死。说了很多,我都不忍心听。”
齐在苦涩一笑:“走吧,去学校里转转,一天没有见面了。”
“好滴好滴。”南愈开心的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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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多的东高月黑风高,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齐在南愈。
“你怎么一直穿着长袖啊?”南愈有些激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应该是开心过头了吧。
“我体寒,容易冷。”
“男生还有体寒的啊?”南愈的眼睛里闪着稀碎的光,“我第一次听说。”
“男生肯定也有体寒呀,都有男校花,怎么没有男生体寒呢?”齐在微微扬唇。
“……”南愈无法反驳。
话题过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突然不知道聊些怎么了,氛围被黑夜渲染的很压抑。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南愈抬头看了看弯刀形状的月亮,他突然很想跟身边的人聊一聊自己的父母,聊一聊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十几年来没有一个发泄口发泄自己一肚子的委屈,这回有点憋不住了的感觉。
齐在就像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一样,让人莫名信任,让人有归属感,让漂流在外的人有家的感觉。
南愈皱了皱眉伸手摸摸后背。背后的那道伤疤又开始疼了。每当他心情有大起伏时,背后那道疤就会开始痛。
南愈扭头看向齐在,齐在好像也不在状态。齐在的眼神很彷徨,好像看不见未来有什么出路。
“喵……”一只花色小猫蹭了蹭南愈的脚。
“怎么啦?”南愈蹲下来扶了扶脑袋。头有点晕,还有点想吐。
“是饿了吗?”南愈抬头看了看身旁的齐在,“你有面包之类的食物吗?”
齐在从口袋里掏出了南愈上次给他的小面包。
南愈拆开包装,把面包搁在包装上,然后放在了小花猫的面前:“暂时只有这些啦,如果你记得我,明天中午我来这等你,给你带好吃的。”
小花猫有灵性的点了点头,叼着面包走了。
南愈站起身,两眼发黑,有些站不稳。“怎么了?”齐在扶住他。“没事,有些贫血。”
背后的伤疤越来越疼,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了。
“去湖边看看吧。”南愈看了看左边的湖走了过去。
湖应该只有两三米深。齐在看了看微动的湖面,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很不清醒,心里很烦躁,又很抑郁。
“翻过去坐一会吧。”南愈笑了笑后翻过栏杆,坐在了多出的那一节水泥地面上。
齐在愣了愣也翻过去。他蹲在地上头深深埋进胳膊,有些胸闷气短呼吸不上来。
很累。
南愈用疼出冷汗的手轻拍他的背。
他可以确定那就是齐在的父母了。齐在也是一个不被父母爱的孩子。
背部和太阳穴的疼痛让南愈浑身颤抖起来,那种感觉又来了。
齐在猛然间站起,让他心里一惊,更加难受。
“怎么啦?”南愈也站起身查看齐在的情况。
“我想跳下去冷静冷静。”
“好,我陪你。”
脱口而出的话很是滑稽,但南愈的语气里只有坚定,没有踌躇不前。
人际关系这种抽象事物真的很让人捉摸不透。几天时间的相处,南愈对齐在打心眼里信任。或许是因为相同经历的缘故,或许又是因为只有对方能懂的苦楚。
下一秒,天旋地转,齐在拉着南愈一起跳进了湖里。
冰冷的水包裹着南愈的身体,刺激着所有神经。在水里没有发力点,有力气也是像一拳打在海绵上。他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沉下去,忘记所有痛苦,做一个长久不败的、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如果我是女生,你们就会爱我吗?南愈缓缓闭上眼睛。不,不会,重男轻女只是你们编出来的借口罢了……
南愈没有一点挣扎,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沉去,窒息感让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蓦然间,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像神明降临般冲破所有黑暗,只为救他而来。
浮出水面呼吸几口空气的南愈才反应过来刚刚有多可怕。
他紧紧抱着齐在,泣不成声:“你傻啊?你是不是傻?你怎么还游过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你就是一个大傻子,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因为救我而死掉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知不知道?!”
齐在把下巴抵在南愈湿漉漉的脑袋上柔声道:“别怕,我们一起逃离原生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