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说父母不好,父母不爱孩子哈,只是爱的方式孩子不太能理解。”南愈不再看那位母亲。
“就比如我们去租衣服那天听到的辱骂声,我不否定那对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但如果长时间活在父母的斥责中,重度抑郁症根本不在话下。”
余雨桐缓慢点头:“有点道理。确实没有人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只是不爱现在的生活氛围,而不是不爱生活。”
“说到这,齐在也是真倒霉,碰到喝酒的把他打成那样。”余雨桐心疼齐在一秒。
“走吧,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看了也不怕晚上做噩梦。”南愈岔开话题往外挤,“快点走吧,我还要回去看看物理题和照顾齐在。”
余雨桐跟在齐在身后:“这离这么远,看得清楚吗?而且我有点近视了,说去配眼镜还没配。你问我害不害怕,你不害怕吗?”
“我怕什么?”南愈反问,“又不是我杀的,而且他死时我也没在场。”
“那你对陶棠惭愧什么?”余雨桐感到不可思议,“你性格怎么这么奇怪?一会情感大爆发,一会又情感冷漠。”
“我也不知道。”南愈打了个哈欠,“我情绪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地方吗?现在想想陶棠,其实就那样。目击杀人也没有正常人的反应。”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重。”余雨桐指着南愈的黑眼圈,“你的情绪不是怪,是非常怪,就跟变态一样。”
“我可没什么心理疾病,你别瞎说,用词一点也不准确。”
“谁说你有心理疾病了?”余雨桐没好气,“我只是说你像病态,我没说你就是病态,你自己理解错了好吗?”
“好好好,我理解错了。”南愈连忙求饶,“别得理不饶人啊。”
“你也知道你没理啊?”余雨桐转着眼珠,狡猾一笑,“那你要给我补偿。嗯,让我来想一想。嘶……让你补偿我什么好呢?哦——!我知道了,那、你就告诉我你喜欢谁吧!”
“……”
“你想多了,我说等你有喜欢的人之后再告诉你,在这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这周的英语作业我可以全包。”
余雨桐一脸嫌恶:“去去去,谁让你给我写英语作业了?我英语又不差。我现在只关心你like who,懂吗?”
南愈听到这蹩脚的英语没忍住:“Me like me 自己。”
“你真他妈自恋。”余雨桐奋力拍着自己的胃,“我差点都要吐了。”
“不是你说想知道我喜欢谁吗?”南愈按了电梯,“真告诉你了,你又不高兴。再者,一个女孩子整天出口成章,伯父伯母也不管管你。”
“我有一个神奇的功能。”余雨桐走进电梯,双手环胸,“在家我的脏话会自动屏蔽,在外面就会不经意说出口。所以我在我爸妈面前,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
“但,如果真的不合适,我也可以改。”
“鸟屎美人的话你最好还是听一听,这样方便你以后找男朋友。”
“谁要找男朋友?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配得上我。”
“嗯嗯嗯,对的对的。”南愈走出电梯,浓重的药水味扑面而来。
“你能不能等等我?”余雨桐快步跟上南愈。可南愈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她甚至都要跑起来才能跟上。
“齐在,我回来啦。”南愈开门笑语盈盈,“你要喝水吗?我喂给你喝。”
“我刚刚给下在喝过了,不用太操心。”梅珞说,“这是最后一瓶了,越越你等水滴完了带小在上个厕所。”
“好嘞。”南愈走到床尾摸了摸起在的脚,“今天脚还怪暖和的。”
“你那手凉不凉?就往我家脚上放。”余雨桐喘气坐到沙发,“一个朋友生病你都急成这样,以后嫂子生宝宝你不得急死?”
“我和你嫂子大概率不会要宝宝。”南愈和齐在相视一笑。
“怎么个事?”余雨桐看着齐在,“齐在也知道你喜欢谁啊?”
齐在点点头。
余雨桐十分无语:“他有喜欢的人?齐在告诉你了?咋了?准嫂子是丁克?”
“你准嫂子生不了啊,身体不好。”
余雨桐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
“肯定告诉我了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告诉他?”南愈走进洗手间。他拿了毛巾和盆,准备给齐在擦脸抹药。
“雨桐有没有喜欢的呀?和奶奶说一说,奶奶帮你把把关。”梅珞摆出吃瓜脸。
“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余雨桐掏出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奶奶你也挺八卦的。”
“全球八十亿人,哪个人八卦能比过你?”南愈把盆放在床头柜,拧干毛巾,“眼睛闭一会。”
“那肯定要八卦呀。年少时期的喜欢是绝对挚热,遇到了对的人,这辈子都不用换了。我和你爷爷就是从高一谈恋爱,然后高中毕业没几年结婚的。”
在梅珞那个年代,上初中就算高级知识分子,高中毕业就相当于现在的博士毕业。
“真的假的?这么久的恋爱?”余雨桐少女心泛滥。
梅珞:“那肯定是真的呀,你爷爷对我可好了我这辈子什么都有可能后悔,唯独嫁给你爷爷不会后悔。”
“好坚贞的爱情。”余雨桐一脸痴相,“我也想遇到这样的人。”
“别急,会遇到的。”
“你不是说没有人能配上你吗?”南愈接话,刚擦到鼻子,齐在就睁开自己的桐月眼,他有一瞬的愣神。
“管我,没有人就是没有人。”
南愈笑了笑,他明白齐在想确认什么。
“我们之间还差一个环节哦。”南愈放下毛巾,拿起药膏,“如果环节成功了,我们就在一起,没成功就各自安好。”
冰凉的药膏涂在脸上,指尖温度隔着柔和的力道送到皮肤。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懂就是装不懂。
齐在转了转眼珠,脑袋飞速思考,他打算在南愈生日那天表白。
--------------------
“刚刚那位护士姐姐拔针好熟练啊,我长大也要做这么厉害的人。”余雨桐赞叹不已,“我要考最好的医大!”
南愈按着齐在的脚:“学医很难的,你不怕变成秃子啊?书有语文书三个厚,没耐心的人根本看不进去。”
“相信雨桐啊。”梅珞视线移到钟表,“呀,快上课了,现在回家来不及了。”
“那就在这上吧,用南愈的课本。”余雨桐揶揄地看了南愈一眼,“今天下午全是理科课,嗯,没关系,你身边坐着两个理科学霸,不会可以问我们。”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南愈翻白眼,他看到有人停在病房门口。
“这里面都是谁呀?”黄暮光喃喃打开病房,她身后还跟了一位1米75左右的中年男人,是齐竹青。
“哟,还有人来看你啊?”黄暮光上下打量着南愈,“你这样的人还有女朋友,人家怎么看上你的?眼瞎了吧?”
南愈有些不满,面前的人给他第一印象十分不好,全身上下散发尖酸刻薄气息,世俗味浓得呛人。
“你这交的什么女朋友,第一次见你妈就摆个臭脸,反正我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你想都不要想。”齐竹青上前摸齐在的后脑勺,“我还以为你自杀了呢,害得我和我妈特意跑过来看你。”
“您好,我是这两个孩子的家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出于礼貌,梅珞还是起身与黄暮光和齐竹青问好,“我叫梅珞。”
“叔叔阿姨好,我叫南愈。”南愈微微颔首。
余雨桐的态度就很直白了,她依旧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头一个度也没抬。
余雨桐的做法直接激怒了黄暮光:“麻烦把你家的两个女孩都教育好。一个目中无人没教养,一个狐狸精乱勾引别人家儿子。”
“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脸出来。这就是教育的失败,没人比你这老东西更失败了!!”
“老婆消消气,咱不跟她们一般计较”齐竹青像条哈巴狗给黄暮光顺气,“咱不理她们。”
黄暮光气势更旺:“那个自杀的男孩,他就是白眼狼!父母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天天给他说大道理,他就是这样回报父母的?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他应永世不得超生!这就是教育的失败,是教育界的耻辱!巨大的耻辱!”
余雨桐目瞪口呆听着泼妇似的骂语。
南愈看到齐在脸色惨白,更生气了。他拿出手机录音:“首先、我要纠正一下,我是男生,我有喉结,我只是长得有些像女生。再麻烦您放干净您的言辞,谢谢。”
“我?我放干净言辞?”黄暮光指自己胸口,不屑一笑,“一个男生留这么长辫子,让别人误以为是女生,不良少年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一群人没有一个有家教的。”
“妈的,所以呢?你他妈就有家教了?”余雨桐“蹭”的站起来,走到黄暮光面前指着她鼻子骂。
家里有钱,从小到大她就没怕过谁。从来只有她想不想骂,没有她敢不敢骂。
“我看真tm是癞蛤蟆评价天鹅肉,长得丑你玩的花。”
“没人教你不能张嘴就喷粪吗?那小嘴叭叭叭叭叭叭,逼逼不够了?”
“那粪车从你家门口过,你高低都要拿个勺子出去尝尝咸淡。”
“想他妈被别人认可,你可以去墓里躺着试试,所有人都会认可你的死。”
“无语。”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齐竹青大吼,“你是一头脑青菜屎吗?”
“哟?”余雨桐眼睛一亮,“我说她没说你,你心里堵的慌是吧?你算哪门子长辈,你是生我还是养我了?”
“长你妈的辈!妈的,狗东西。真tm是贱男配贱女,绝配啊!你俩他妈给我锁死了,我真诚的祝你俩99哈,不用谢。”
“两只疯狗没事搁这叫什么,没打狂犬疫苗,我出钱给你们打,真tm活久见了,稀奇。”
“和平巷老余家知道吗?梅市有钱人排第三!搁和平巷住只是因为他们想!我告诉你啊,我就姓余!你算个什么东西?放屁还得臭一下呢,你连臭都没有。”
齐在一脸震惊的看着余雨桐,果然,人都是扎窝社交的。
梅珞在一旁笑的嘴都合不拢。她很高兴孩子们长大,知道骂人反击了。
“叔叔阿姨,请麻烦你们道歉。你们道歉,我们也会道歉的。”南愈无奈扶一下脑袋,这段录音对他们毫无帮助可言。
“道妈了个臂歉!我们没错!”齐竹青额头青筋暴起,“你们这些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浪费资源,趁早去死得了!”
“好。”南愈语气不浮不躁,“那咱们就公事公了。”
“你说我们没家教,那你们在医院侮辱我们就有家教了?你说我们是教育界的耻辱,那齐在是不是你们的耻辱?”
“你说我们不配活着,但是上天给予了我们生命,这是你能干涉的吗?”
“你天天说那些大道理,说春种秋收,说人分三六九等,说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有学习能通往罗马,我请问,你的那些大道理起作用了吗?”
“照你前面这么说,生不出来这就是耻辱吗?那万一你生出来女儿了呢?说句实在的,你真的是见识薄浅了。”
“女性的线粒体才会遗传给子代,男性不会。因此,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他们的线粒体DNA都是来自母亲,而不是父亲。”
“所以女性才是传宗接代的根本。”
“懂了吗?”
“我家还有个小的!还有一个小的,她成绩很好!成绩很好!!我不失败!我不失败!”黄暮光咆哮出声,她双眼猩红,活像一个女鬼。
“成绩很好又怎样?”南愈冷笑,“她每天睡几个小时?你觉得她能撑多久?”
“她能撑很久!没考上清北之前,死神收不走她的命!”
齐竹青拉住开了狂躁模式的黄暮光沉默不语,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样下去齐悠悠身体迟早会坏掉。
“你说我们的教育是失败的,不好意思,你们的教育才是失败的。连孩子的寿命都因为你们的教育缩短,你觉得你的教育成功吗?”
“相反,你们是失败里的失败,我们是失败里的不失败,哦不,我们从来都没有失败过,懂吗?”
黄暮光气得满脸都是红点点,不出意外应该是是毛细血管破了。她抬起自己的手,就往南愈脸上扇。
南愈后退一步躲过攻击,他不想再与面前的人计较半分。
可能女人天生就是好斗的性格吧,余雨桐一把握住黄暮光的手腕,她用黄暮光的手重重给了黄暮光一巴掌。
“哟呵?这就破防了?这巴掌声听得可真爽哈。嘴说不过人家,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笑死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齐在,我他妈告诉你,你爱死不死,爱活不活!从今天开始,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再管!”黄暮光用打自己的那只手,捂着脸跑出病房。
“老婆,你去哪?等等我!”齐竹青回头瞪了南愈,“一群傻逼。”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管他。”南愈小声说了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余雨桐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边嚎边笑,“这都是些什么奇葩?骂人毫无杀伤力,我的范围还没扩大呢,这就破防了。成绩好个大鸡蛋。”
南愈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他走到床边温柔开口:“要去上个厕所吗?”
齐在木讷地点了点头。
“嗯,好。我们去上厕所。”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这次没有这么害羞了。他把齐在的裤子脱下,白皙的腿上全是青紫色,新疤旧疤叠交在一起。
南愈看着这些伤疤,仿佛开启了疼痛共享。
“这些都是叔叔阿姨打的吗?”
“疼不疼?”
齐在摇摇头。
“怎么会不疼呢?”南愈凝视齐在有些麻木的眼睛,“这么多伤,第一次帮你上厕所的时候我竟然没看到。”
“你说,我是不是近视了呀?”
齐在想说话,怕南愈生气,到底是没开口。
“我们……就是、能不能不爱叔叔阿姨了?”
“你爱你妹妹,你爱奶奶,你爱我……你爱谁都可以,别再爱叔叔阿姨了,好吗?”
齐在笑着摇了摇头。
“好。”南愈用指腹抚齐在的脸,轻轻抱住他,“我支持你的选择。”
“嗯。”
“刚刚余雨桐和我对叔叔阿姨不大尊重,我代她和我自己向叔叔阿姨道歉,对不起。”
南愈脸贴在齐在肩膀上。
“嗯。”
对于南愈自己来说,他的选择和齐在一样,没必要劝和自己选择相同的人。同样的经历,更容易感同身受。
知道对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坚守,就更不可能让他去放弃。
更何况,人非草木,浪子回头的戏码不会出现在戏剧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