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地面还是在天空,我们过去和现在都被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压倒。迫使我们军队撤退的是德国人的坦克、飞机和战术,而远远不是我们人数不足,正是德国的坦克、飞机和战术提供了袭击的因素,才是我国的领袖们(指1940年6月17日贝当政府投降)落到现在这种不幸境地。
但这是最终的结局吗?我们是否必须放弃一切希望呢?我们的失败是否已成定数而无法挽救了呢?我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是:不!。。。。。。
你们要记住,法国不是孤单的。它没有被孤立。在它的后面是一个广大的帝国,并且它还可以和大英帝国结成同盟;大英帝国控制着海洋,正在继续斗争。和英国一样,法国还可以充分地利用美国的取之不尽的资源。”
——戴高乐将军1940年6月18日《告法国人民书》
夜里,雅尔约斯伯爵府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虽然卡特琳娜已经入睡,却还是被惊醒了。自从海因里希去了加莱,卡特琳娜的睡眠质量就变得不太安稳,她经常会梦到海因里希,有时候还会从梦里惊醒。
当她推开卧室门向外张望,却看见罗贝尔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罗贝尔,你怎么回来了?” 卡特琳娜非常惊讶,平时罗贝尔几乎不回家,就算回来也是白天来一趟吃一顿饭就走了。这么晚了突然回来,卡特琳娜觉得很蹊跷。
“卡特琳娜,很抱歉,把你惊醒了!” 罗贝尔搂住卡特琳娜的肩膀,在她的面颊上分别亲吻了两下。
“怎么回事?” 卡特琳娜看见让娜怀里抱着一大堆床单被褥,走进了罗贝尔的房间里。
“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你在走廊里等我一下。”说罢,罗贝尔也跟着走进了房间,只剩下卡特琳娜目瞪口呆地站在走廊上。
等待了接近一刻钟时间,罗贝尔和让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男子。这位男子年纪轻轻,有一头深棕色头发,还带着一副金丝框架眼镜,一边走一边对罗贝尔说道,“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他注射了吗啡,他现在的状态很平稳。”
“朱利安,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舍妹——卡特琳娜。” 罗贝尔望着走廊上的卡特琳娜,笑着对那个男子说道。
“卡特琳娜,这是我的朋友——朱利安-德-多菲内医生。他是吕西安-德-多菲内医生的儿子。”
“您好!雅尔约斯伯爵小姐。” 这位朱利安-德-多菲内医生友好地向卡特琳娜伸出了右手。在他的金丝框架眼镜下面,有一双深邃的棕色眼睛。
“您好!多菲内医生。” 卡特琳娜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与这位医生握了一握。同时,她在心里思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
“罗贝尔,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明天我会再抽空过来看看情况。” 多菲内医生转头对着罗贝尔说道。
“好的!朱利安,我送你出去。”说罢,罗贝尔、卡特琳娜一起把多菲内医生送下了楼。
待医生走出门后,卡特琳娜突然想了起来。去年11月份,海因里希在克洛德韦勒福大街的圣路易医院疗养时,卡特琳娜曾经去看望过他。当时,她在医院大厅里拦住了一位年轻的医生并向他问路。就是这个医生!
“罗贝尔,他是吕西安-德-多菲内医生的儿子,原来你们认识!” 吕西安-德-多菲内医生是罗贝尔和卡特琳娜的父亲——路易-德-雅尔约斯伯爵的老朋友及战友,当雅尔约斯伯爵在凡尔登战役中受伤后,得到了这位吕西安-德-多菲内医生的成功救治。
“卡特琳娜,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来,坐下来,慢慢听我说。”罗贝尔搂着卡特琳娜,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在楼上我的卧室里,躺着一个伤势严重的人,他的肺部中弹了!虽然朱利安已经给他做过手术,取出了弹片,但还是需要在我们家里调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我需要你来照顾他!保护他!”罗贝尔严肃地说。
“他是谁?怎么会受伤?”卡特琳娜惊讶地问道。
“一个英国人,一个空军飞行员,被德国人打了下来。他不会法语也没有证件,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了盖世太保,虽然他跑得快,却还是中了几枪。幸好,他遇到了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 卡特琳娜继续追问道。她满心疑惑,根据1940年6月法德两国之间停战协议,凡是与别国联合对德国作战的法国人,被捕以后将按法国义勇军处理,也就是说——就地枪决。可是,罗贝尔却在家里窝藏了一个英国人!
“自从去年6月戴高乐将军出逃英国以后,就开始组织起一只名叫“自由法国”的军队了。同时,温斯顿-丘吉尔设立了一个新型的特务机关——特别行动执行部。其中一个部门,负责监督法**事行动。现在,我们法国分部要接受英国的领导和指挥。”
“罗贝尔,原来你参加了抵抗组织!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卡特琳娜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我不能说。一方面,我不能把你卷进来。另一方面,这屋子里的人不一定都很可靠。” 罗贝尔严肃地说道。
“所以,你一直不回家住,也是这个原因?你曾经告诉我,你有很多应酬,除了以前的老关系,还要和德国人打交道,住在酒店会方便一些,因为这样方便谈生意。”卡特琳娜恍然大悟。罗贝尔之所以不回家住,是因为自从法国投降以后,占领区内涌现了不少法奸,他们争先恐后地和德国人合作,除了自保以外,还想谋求更多的利益。而这个屋子里上上下下十几个仆人,未必每个人都值得信任。
“是的。我们的组织现在有十几个人,大家定时碰头,平时分别行动。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台无线电,这个最关键,千万不能落在德国人手里。”
“那么,你们主要做些什么?”卡特琳娜继续问道。
“通过无线电接受来自伦敦方面的任务,传递各类情报,伪造身份证件,帮助和转移一些需要我们保护的人等等。。。。。。”
“所以,你把这个英国人带到了家里。。。。。。”
“是的,我们曾经遇到过突发状况。有一次,我们把几个朋友藏在一个女性成员的公寓里,可是没过多久就有盖世太保上门来查问,因为有楼下邻居举报,说她家的抽水马桶使用过于频繁,楼下的邻居怀疑这间公寓有问题。”
“然后呢?盖世太保搜捕公寓了么?”
“搜了,但是没有搜到人,因为他们几个人赶紧躲上了阁楼。我的朋友当时很镇定,她告诉盖世太保,她那几天吃坏了肚子,这只是一个误会。所以,卡特琳娜,我不得不把英国人带来家里了。他伤得厉害,需要静养半个月以上,不能轻易地转移。在此期间,你可以只让一两个心腹仆人上楼来伺候,尽量不要让其他人发现。过段时间,我们会安排他离开。”
“那个朱利安-德-多菲内医生,也是你们组织中的一员么?”卡特琳娜继续问道。
“算是吧,虽然他没有参与全部活动,但他很乐意帮助我们。”罗贝尔微笑着说。“之前我对他了解并不多,我只知道他是吕西安-德-多菲内医生的儿子。他在私立中学甚至大学读书的学费,也是由我们父亲赞助的。当他大学毕业以后,父亲还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所以他可以顺利地在圣路易医院开展实习,并最终留在那里工作。有一次,我去找他帮忙,没想到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他是一个非常正直的年轻人。现在,卡特琳娜,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希望你能够帮我把病人照顾好!你能做到么?”
“我很乐意,罗贝尔。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一直在秘密从事抵抗运动。先前,我还以为你真心实意地在和德国人合作,你还跟我说过,《凡尔赛条约》把他们压榨得太狠了!”卡特琳娜现在百感交集。
一方面,当1940年法国刚投降以后,卡特琳娜一直在为罗贝尔和德国人合作的事情耿耿于怀,她甚至一度还认为罗贝尔在从事叛国行为,并为此难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同时,她又不得不努力说服自己,德国人已经控制了法国的经济、金融和贸易,现在市场上物资短缺、黑市贸易猖獗,与当局者搞好关系,享受一些特殊优惠和特权,好像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另一方面,自从和海因里希恋爱以来,卡特琳娜几乎就将法国已经投降的事实抛在了脑后。甚至可以说,受海因里希的影响,她对于受《凡尔赛条约》压榨的德国人的命运不禁产生了一丝理解和同情。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远在前线的爱人,每天为他担忧、为他祈祷,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希望海因里希可以平安归来。
可是没想到,罗贝尔居然一直在秘密从事抵抗运动!
“卡特琳娜,没有人喜欢被占领的感觉。表面上,我并不想得罪德国人,但是我相信,这场战争他们赢不了。我们会和英国人一起,与他们抗争到底!此外,还有一件事。。。。。。”罗贝尔望着陷入沉思的妹妹,继续说道。“你和那个德**官。。。。。。”
“什么?”卡特琳娜猛地从思绪中惊醒过来。听着罗贝尔的口气,他大概已经知道了!看来,无论是海因里希从德国返回法国时来丰特奈-欧罗斯找她,还是两个人一起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塞纳河边散步,总是会被旁人看出一些端倪,并且正儿八经地告诉了罗贝尔!怪不得罗贝尔说,在这个家里未必人人都可靠!
“你和那个德**官,我相信——你们只是朋友!你会处理好的,对吧?”罗贝尔平静地说。
“罗贝尔,你放心吧。”卡特琳娜轻声说道,此刻她的心情异常的坚定!
对于罗贝尔,那是她现在身边唯一的亲人,特别是当亨利还被关在战俘营的时候。她会完全按照罗贝尔的话去做,把这位英国伤员照顾好。同时,为了保护自己的哥哥,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罗贝尔的秘密!
对于海因里希,即使他是一个身穿纳粹军装的德国人,她仍然爱他!她要默默地守护这份爱,即使可能会遭到罗贝尔的强烈反对。只要等到战争一结束,她就会跟着海因里希走,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