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 第28章 吉祥符

“宝贝啊，拥抱我，亲吻我，抱紧我，

气息对着气息，温热我的生命，

给我千百个吻，这是我的恳请，

爱情要无节制，不会不偏不颇。”

——法国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七星诗社领袖皮埃尔-德-龙沙《宝贝啊，拥抱我》

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卡特琳娜和海因里希就在巴黎市区里随便兜兜逛逛，或者去看电影演出。虽然，卡特琳娜并不想公开与海因里希的关系，但每当她和海因里希一起在街上散步时，还是忍不住挽着他的胳膊，脸上丝毫不掩饰与爱人重逢的那种喜悦。

“看！海因里希，我觉得巴黎圣母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最美！”此刻，夕阳西下，两人正沿着塞纳河边散步。远远望去，巴黎圣母院静静地矗立在西岱岛上。这是一座始建于12世纪的典型哥特式教堂，全部采用石材建造。高耸挺拔的教堂顶部矗立着钟塔和尖塔，而两侧则采用一排轻巧空透的飞扶壁，可以将整个建筑拱顶支撑抬高。在夕阳的照耀下，给人一种既庄严和谐，又空灵优美的感觉。

“以前，历代法国国王都是在兰斯大教堂举行加冕仪式，由兰斯大主教为国王实施涂油礼。可是，拿破仑却把教宗庇护七世从罗马请了过来，在巴黎圣母院举行加冕。在加冕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故事。”卡特琳娜呵呵一笑，继续说道。

“最初，拿破仑和约瑟芬是在市政局举行的世俗婚礼。可是，婚配是天主教的七大圣事之一，天主教只认可宗教婚礼，而对世俗婚礼并不认可。所以，在天主教来看，拿破仑和约瑟芬的婚姻是无效的。为了确保教宗能来主持加冕典礼，拿破仑不得不按照天主教仪式，由红衣主教主持，再同约瑟芬结一次婚。这样，接下来的皇帝、皇后加冕仪式才可以顺利进行。

“后来，由于约瑟芬迟迟无法诞下子嗣，拿破仑不得不认真考虑继承权的问题。所以，他宣布他和约瑟芬的宗教婚礼无效，原因是那场婚礼是秘密的，没有足够的见证人，哪怕主持婚礼的人是红衣主教。但是，在天主教看来，在天主面前举行的婚礼是神圣的，只有死亡才能把两个人分来，拿破仑的理由非常荒唐而且牵强。所以，当拿破仑宣布和约瑟芬离婚后，27位法国红衣主教中，有13位拒绝出席拿破仑的下一次婚礼。

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如愿和约瑟芬离婚了，并且娶了奥地利公主玛丽-路易斯，他们的儿子‘罗马王’也是在巴黎圣母院受的洗礼。”

说罢，卡特琳娜笑盈盈地看着海因里希，却发现海因里希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她。

“海因里希，你在想什么？” 卡特琳娜转过身来，轻轻搂着海因里希的脖子。

海因里希顺势搂住了卡特琳娜的腰，“刚才你提到了天主教婚礼，我在想我们的事。”

卡特琳娜的脸微微一红，继续说道，“海因里希，我可以去加莱看你么？我们每次见面的时间太短了，明天你就要回去了，又要等一两个月才可以见面。。。。。。”

“那里是前线，你不能来！卡特琳娜，留在巴黎等我，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今年7、8月份，我争取向部队申请休假，我们一起去瑞士吧，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当然了，我会事先征求罗贝尔的同意。”海因里希认真地说。

“好吧。海因里希！”其实，卡特琳娜心里很明白，对于像海因里希这样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人，只需要在一旁听从他的安排、守望着他就好。

“卡特琳娜，还有一件事。”海因里希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歌剧《女武神》么？”

“嗯。”卡特琳娜点点头，她怎么会忘呢？那一天，是海因里希第一次吻她。当时，卡特琳娜只觉得甜蜜和战栗交织在一起，初吻时那种眩晕窒息的感觉，卡特琳娜永远也忘不了。

“那天，我问过你一个问题。我问你，‘如果你的爱人在战场上牺牲了？你会怎样？’当时，你提到了雅尔约斯将军，你说，‘如果我的爱人为了自己坚持的信仰牺牲了，我会为他骄傲，我会永远爱他，至死不渝！’对么？”海因里希继续说道。

“是的！海因里希！”卡特琳娜变得不安起来。

“虽然我是一个军人，可同时我也是个基督徒，对基督徒来说，杀戮就是罪孽。但是，我们之所以不得不和英国人打仗，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议和，把一战后从德国夺走的领土归还给我们，仅此而已。圣奥古斯丁不是也在《上帝之城》里说过么？如果为了和平，‘以暴抑暴’也是可取的。我和你一样，希望英国早点投降，然后战争就结束了。

但是，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我虽然心里不愿意它发生，但我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对，那就是——当我和英国人交手的时候，我可能随时会被他们打下来。他们的确飞得很好，这是客观事实！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可能会被俘，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

“噢，别说了！海因里希，这太可怕了！”卡特琳娜的心一下紧张起来，海因里希担心的事情何尝不是她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不！卡特琳娜，我必须说出来。我是一个军人！我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义务，从我参军的第一天起，就随时准备为我的祖国奉献生命。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非常快乐！每当我执行任务平安归来的时候，我都会感谢上帝的保佑和庇护，也会感谢你一直为我祈祷。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卡特琳娜，我会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只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或许，在一段时间内，你会因为我而痛苦伤心。但是，我希望你能勇敢坚强的面对，然后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噢，海因里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不！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你是一个聪明坚强的姑娘。你曾经跟我说到，‘一个男人真正的价值，正决定于他是否随时准备为自己的信仰牺牲’（详见第七章《忠诚的雅尔约斯将军》）。雅尔约斯将军是这么做的，你的哥哥也是这么做的，而我也会这么做！同时，我也相信，你会理解我！您能理解我！”

“噢，海因里希！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听着海因里希的话，卡特琳娜的眼里不知不觉已经噙满了泪水。

“我也是。卡特琳娜，有时候，我不禁会想，如果巴黎也发生了空袭怎么办？我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回来找你？不过，我相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这一点让我很安慰。你在巴黎，这里很安全——巴黎不像柏林，随时会面临着空袭的危险，而你也不用在半夜惊醒躲到地下室里去避难。这样，我在前线就不会有任何的牵挂和顾虑。如果我能够幸运地活到战争结束，我们就结婚一起去德国，到那时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把我们分开。”

“噢，海因里希，我爱你！我爱你！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在你身边的每一分钟，只会让我更加爱你！”卡特琳娜凝视着海因里希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神情地说道。

“我也爱你，亲爱的！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我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海因里希紧紧拥抱着卡特琳娜，把头深深埋在她柔软的秀发里。。。。。。

最后一天，巴黎圣拉扎尔车站。

海因里希这次休假的时间很短，在巴黎呆了2、3天后，又要返回加莱空军基地了。

在经历了昨天的对话以后，卡特琳娜和海因里希两人都心照不宣。他们内心都明白飞行作战的危险和可能导致的最坏结果，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两人更加深爱珍惜对方。现在，卡特琳娜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为海因里希祈祷，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她的爱人能够平安归来。

在火车月台送别的时候，卡特琳娜从包里掏出了那个她早就准备好的吉祥符。这是一个用淡黄色碎花布做成的小兔子，面料有些许掉色磨损，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海因里希，这个吉祥符是小时候让娜给我做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答应我，你要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卡特琳娜认真地说。

“谢谢你，卡特琳娜。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看见它，就像看见你一样。” 海因里希笑着说。“那么，祝我‘摔断一条腿’吧！”

“什么？”卡特琳娜有些惊讶。

“德语祝福语，意思就是‘好运’！”

“好吧，海因里希！祝你‘摔断一条腿’！” 卡特琳娜笑着说道。

“呜呜呜。。。。。。”此时，火车已经鸣笛准备出发，从车头冒出了阵阵白色蒸汽。

“我爱你！等我回来！”海因里希紧紧搂住了卡特琳娜，并且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也爱你！海因里希！”等海因里希上了火车，卡特琳娜一直朝着他招手告别，直到火车渐渐驶离车站，直到泪水慢慢模糊了她的视线，直到完全看不见同样在向她招手的海因里希为止。。。。。。

晚上临睡前，卡特琳娜静静地跪在床前，手握十字架低声祈祷道，“万福玛利亚！玛利亚无玷之心，充满热爱和美善，求你把你的爱赐给我们！慈母玛利亚！求你以你圣心的爱火灼热世人的心！我们是多么爱你，求你以真爱铭刻我们的心！以你无玷圣心，使我们神灵健康！让我们常常见到你慈母圣心的美善！使我们在你圣心的爱火中皈依天主！。。。。。。”

1970年1月21日，荷兰Yesslsteyn。中年妇人的脸上一片肃穆，她对女儿说道，“那一次，我和海因里希谈到了死亡，虽然我心里很忐忑，但我明白，我必须鼓起勇气来面对这件事。你的父亲，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他不断地在基督徒和军人的双重身份之间进行调和。我明白他作为一个德国人对《凡尔赛条约》的痛恨，我也明白他穿上军装后不得不面临死亡的无奈。不过，我们都相信，只要英国尽快议和，战争就可以结束了。。。。。。但是，就在海因里希走后不久，却发生了一系列重大的变故。我的人生，也被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